第6章 章(修)
第 6 章(修)
醫院的人有些多。
夏夕排號檢查完回來時已經過了午飯點,客廳內空無一人,有回樓上收拾房間的,有結伴外出的,還有出去工作的。
奔波了半天有些餓,夏夕只能抱着僥幸的态度前往廚房看看有沒有留下的飯菜。
她剛拖着腳邁出兩步,緊閉的廚房門卻被從裏面突然拉開,展露出晏池燼迎光而立的颀長身形,“別亂動,坐着。”
看到熟悉的身形,夏夕是安心的。
夏夕在醫院檢查好時依着他的話第一時間給他發了消息。
晏池燼便估摸着她回來的時間點熱了菜和湯。
此時倒是剛好。
晏池燼做的飯菜基本都是她愛吃的。
但夏夕腿受傷沒法保持尋常的鍛煉,為了保持體重,她不敢吃太多,可晏池燼盯着的目光實在太灼熱,夏夕只能溫吞吞的又吃了一口菜。
剛想放下筷子時,晏池燼指尖微擡,暗示性極強的在湯碗邊緣點了點。
夏夕瞄他眼,見他雙眸透着威懾的微眯,只能又繼續喝了幾口湯。
礙于腿傷,上下實在不便。
夏夕在三樓窩了兩天休養,連飯菜都是晏池燼給她端上來的。
大家也都有自己的工作,白天很難湊齊,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檔期錯開。
Advertisement
不過《暧昧蔓延》從選角時便帶有目的性,皆是一對一對的。
只要兩兩之間彼此有互動、探班便能穩住收視率。
祝雅曼明嘉言、薄衡楚沛岚毫無疑問的成了節目組重點關注對象。
祝雅曼被導演約談後火速拿出手機向夏夕發牢騷。
【煩死了,節目組讓我給明嘉言準備愛心便當去探班】
夏夕看着消息,倒有些啼笑皆非。
祝雅曼與明嘉言曾經确确實實是恩愛的一對。
但兩個月前已經分手。
可惜那會兒戀綜的合同已經簽過,祝雅曼不得不硬着頭皮來參加。
明嘉言為人陽光積極、處事細膩、很會照顧人,是好事,也是壞事。
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不分男女,祝雅曼受不了明嘉言像中央空調般的性子,加之時常看着晏池燼對夏夕與旁人完全分明的态度,祝雅曼更是摸不透明嘉言的行為,同他說了t一次後他還是如此,祝雅曼便直接提了分手。
祝雅曼長相妩媚,身材凹凸有致,身邊就沒缺過追求者,也談過不少男友,分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分手後也是從不聯系,偏偏這次被戀綜合同給束縛住,翻了車。
夏夕知道祝雅曼這人在感情裏從不低頭,也不會去讨好男方,基本都是男方讨好她。估計祝雅曼和明嘉言戀愛時,祝雅曼都沒親手給他做過愛心便當送去,更別提現在分手了。
【那讓明嘉言過來給你探班?】
祝雅曼無奈嘆氣,【不行,我最近在拍電影,劇組各項都是保密的,戀綜這邊沒法直播,所以才讓我去探他的班】
【算了,我也就跟你發發牢騷,合同都簽了,總得按導演的要求做】
夏夕看到這話簡直不敢相信,【什麽?這居然是你祝雅曼說出來的話?】
下一秒,祝雅曼便暴露本性。
【不會做飯又不是我的錯,我親手做的愛心便當,勝在心意】
夏夕已然能預感到明嘉言的慘狀了。
“咚咚咚。”
房門忽而從外叩響,夏夕應了聲,“進。”
是助理小雪。
“夕姐,咱們能出發了。”
“好。”
夏夕今日要去國內有名的C大刊拍攝。
她能有如今的成績,一半歸功于演技,一半歸功于顏值,演戲、雜志雙面開花,靠着極具觀賞性的濃顏系長相成為各大封刊的寵兒,就連國際上的著名封刊她也全部集齊了首刊,靠臉在國際上殺出一條路,每次國際活動總能登上幾國熱搜,加之國內粉絲量也不低,接到了好幾個高奢代言。
躺床休息兩日還是有用的。
夏夕膝蓋已經消了腫,只是淤青短時間難消,傷口結了層淺痂,有人扶着走路也能稍微自如些,膝蓋雖還隐隐傳來痛,但在可以忍耐的範圍內。
化妝師在她膝上覆了層特殊材質仿的皮,在周邊用化妝品暈染開後真就像沒受傷一般。
此時的晏池燼正在個人錄音室裏錄歌。
因為歌曲保密,于是在場的收音設備全部關閉,只有攝像拍攝,觀衆只能看到晏池燼在錄歌,但聽不到聲音。
“你和她那首歌打算怎麽辦?到現在還不錄可不一定能按時發出來。”
制作人項星文單手摩挲着下颚頗為無奈的透過隔音窗看他,“你可別告訴我費了這麽多心力,女主角跑了,晏大少咱就算有錢也不是這麽燒的。”
“會來的。”
晏池燼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手指利落摘下耳機,推開門邁出錄音室便要離開,“後面的交給你了。”
“确定啊,可就剩一個月了。”
項星文不放心的沖着他背影叮囑。
晏池燼頭都沒回的舉起左手在空中比了個ok回應。
觀衆急得夠嗆。
【急需一個唇語專家!】
【急急急,他們到底說了什麽】
【感覺自己看了一部啞劇,全世界都清淨了】
【晏哥是不是要出新歌了呀,好期待~】
【默默在屏幕前跟着晏哥比了個高舉手的ok】
晏池燼走出錄音棚才發現半擦黑的天飄起了淅瀝小雨。
夏夕今天出門拍雜志了,腿傷不能淋着雨。
念頭剛起,戀綜節目組的任務卡倒是遞來的及時。
——請選擇一位異性嘉賓,為她送傘,開啓你們的暧昧吧~
任務卡上還寫了四位女嘉賓此刻的位置。
晏池燼視線不假思索的定格在C大刊辦公樓。
夏夕拍完雜志出來時,天色已然黑透,淅瀝小雨早已如瓢潑。
此處的地勢偏低,積了不淺的雨水,雖剛沒過腳踝距離傷口還有很長一截,但鞋襪一定會濕。
不知從什麽方向吹來一陣風,借着房檐擋住的雨猝不及防潲入,被風吹入的雨滴沾着涼意盡數裹挾而來撲撒在兩人身上,惹得夏夕與小雪連連後退,脊背牢牢抵靠在退無可退的牆沿,口中同步溢出驚呼。
“夕姐,你先回大廳裏躲雨吧,我聯系司機把車開過來接我們。”
“沒事,我在這和你一起,司機從停車場過來也不遠。”
夏夕話音剛落,不遠處夜幕下靜靜停靠在路邊的車忽而亮起了锃亮的燈直射而來。
燈光太亮,夏夕眼睛不自覺被刺的眯起。
純黑色的商務車在黑夜中迎着雨緩緩前行,停至夏夕面前時,她才分辨出這車。
是晏池燼的。
車門倏然被從內拉開,晏池燼依舊是那一身冷淡痞拽風的黑色衣褲,四目對視時,夏夕卻看到了車內的攝像,剛有些微動的眸光迅速斂住,裝出副客氣與驚訝樣,“晏老師,您怎麽會來這?”
晏池燼淡淡視線掃她眼,每次聽她喊晏老師就煩,根本不想應。
未置一詞便邁出長腿嚴實踩在了屋檐下略高一節的臺階上,而後撐開了手中的傘擋在屋檐與車中間,單手握住夏夕細盈盈的胳膊,“上車,右腿注意別淋着雨。”
夏夕的腿不如晏池燼長,樓梯離他車的距離算不得近,加之右腿使不上勁略顯艱難。
小心翼翼的邁出左腿時,晏池燼手指在她後腰位置稍用巧勁的一推,助力将夏夕送進了車內,而後收了傘絲毫不在意落在寬闊後背上的綿延滂沱雨水,緊跟着彎腰上了車,小雪自覺上了副駕駛。
夏夕被他護的好,身上除了被潲雨打濕的零星,基本沒什麽濕的地方。
晏池燼自己後背卻在護着她上車時被淋濕了大半,尤其在肩背連着袖口的位置極其明顯,夏夕手指極其娴熟的摸到了車門側緣的隐形設計暗櫃,指尖一按櫃門便彈開,夏夕拿出其中的毛巾遞給晏池燼,“你擦擦吧。”
晏池燼視線掃過她的右膝,夏夕腿上也沾了些潮濕的雨水。
“不用,我這有。”晏池燼沒接她的毛巾,從另側拿過了毛巾自行擦拭。
夏夕眸光微怔,也未再言,斂下眸動作溫吞的擦着身上的水漬。
心頭卻因他的拒絕升起些許悶燥。
“兩位現在有時間的話,咱們正好進行一個備采,這樣回去後就能早些休息了。”
時間有些晚,随行的工作人員怕影響兩人的休息,索性這會兒采訪。
晏池燼微微颔首,夏夕應了聲,“可以”。
工作人員從包裏翻出一早準備好問題的本子。
問出第一個問題:“在參加戀綜第一天,節目組都有讓大家填寫過一份調查問卷。”
兩人同步點頭,耐心聽着。
“兩位在問卷中都勾選了有寵物這一項,請問你們養的是什麽寵物?”
這問題出,夏夕難掩心虛的微微垂首,指尖在眉頭輕輕摩挲。
只聽身邊的晏池燼已然出聲應答,“貓。”
夏夕只能跟着道,但沒底氣的聲音略嗡,“……貓。”
工作人員:“兩位真巧,都是貓。”
“是挺巧的……”夏夕回了個讪笑,沒好意思說更巧的是……那還是同一只貓。
“我家有兩只貓。”晏池燼忽而這麽道,夏夕狐疑瞟他眼,他什麽時候有兩只貓了?
“是嘛,那晏老師的貓是什麽性格的呀。”
工作人員順着話向下問。
“大的那只看着乖完全沒脾氣,實際上最會氣人,和她對話時她好像回答了我,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說。生氣的時候不愛搭理人,難哄得很,恨不得離我八丈遠,只要我不主動她餓死都不找我,就跟白養了似的。”
“不像小的那只,一根貓條就把我當主人,每天都巴巴湊上來。”
夏夕接受到晏池燼涼嗖嗖的眼神時唇角不滿微抿,從聽到他第一句話就知道他在內涵自己。
本就有些悶煩的心更是抑的厲害。
現學現用回怼:“我家其實還有一只狗。”
“那狗吧占有欲極強,嗅覺特別靈敏,我在外面根本不敢碰別的狗,但凡身上沾到了一點氣息被他發現,都要不分青紅皂白沖我叫,還不分場合。”
工作人員不明真相的笑,“看來兩位的寵物都養了很久啊,性格就像人一樣。”
“半個月後我們打算在庭院裏辦個寵物泳池派對,正巧幾位嘉賓都有寵物,兩位到時候可以選一只寵物帶來。”
“啊?”
夏夕瞬間傻了眼。
帶……寵物?
“夏老師可以把你家狗帶來,我還挺好奇那狗什麽樣。”
夏夕無語的瞥了眼這會兒還在落井下石的晏池燼,“我對晏老師家那只大的貓也挺感興趣。”
兩人在鏡頭前嘴皮子功夫的确是展示好了,互相怄氣。
回到卧室內關閉了攝像頭與收音設備後卻展露原型,夏夕有些焦灼的來回踱步,她和晏池燼說的好像有四只寵物,實際兩個人只能拿出一只,這怎麽圓?
夏夕怕狗,只敢養貓,她自是想帶着米米,可又怕晏池燼不同意,眉頭颦蹙間,夏夕指腹在手機頁面滑動着,撥弄到微信與晏池燼的聊天頁面。
踯躅片刻,指尖才落下,可剛敲出幾個字母又頓下删去,以此反複好一會兒才發去消息:【米米我想帶着,你和項星文的貓關系不錯,能不能借他的貓來t節目?不然随便帶只貓咪不熟悉很容易露餡】
消息發出後,夏夕有些忐忑的指尖搭在手機側緣,以不規律的頻率敲擊着。
晏池燼回消息素來快,基本都是秒回,以至于此刻夏夕等了十分鐘沒收到回複時,腦海裏已然浮想聯翩的出現了一百種他怄氣不願意回消息的場景。
夏夕意亂如麻,險些自己都把自己吓慫的時候。
手機卻震動響起
夏夕慢半拍的低頭看去,是晏池燼的視頻邀請。
身處于戀綜中,夏夕不放心的又去檢查了攝像頭和收音設備,确定直播間關閉,指尖順勢勾了勾發絲略加整理,這才接通晏池燼的視頻邀請。
這還是兩人鬧別扭以來第一次通視頻。
夏夕端坐着裝出淡定樣看向手機那頭。
手機那頭的晏池燼也不知道在做什麽,手機攝像頭正對着天花板,夏夕只能看到那盞白熾的燈。
一陣窸窣聲傳來,鏡頭天旋地轉間可算出鏡了晏池燼的臉。
他看起來剛洗完澡,身上随意裹了件睡袍,濕漉漉的黑發垂在額前顯得那股子痞拽勁都淡了些許,發梢輕緩的向下滴着水,夏夕視線不受控制的追随着一滴滑下的水,那滴水沿着晏池燼修長冷白的頸沒入夏夕看不到的鏡頭之外。
冷不丁的還有些遺憾。
夏夕自以為迅速的斂住心思掀眸時,視線卻徑直撞入他黑沉的眸對上,夏夕輕咳聲掩飾心虛,“給你發的消息看到了嗎?”
晏池燼靠坐在床頭,眼睑微斂,輕扯唇角讓人分不清情緒,“你還挺會使喚我,真當我是你狗?”
“誰使喚你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且是你先陰陽怪氣我。”
旖旎氛圍陡然消失殆盡,夏夕想到晏池燼在車上的話就堵得慌,“什麽叫你不主動找我,我餓死都不找你?我分明找你了,難哄的人是你自己才對。”
晏池燼只當她指的找是那些不鹹不淡的話。
“那樣的找有什麽用?”
“我……”
夏夕下意識想開口反駁,一開口卻喉間發緊發澀的厲害,幾不可查的染上了哭腔,愣是一個字都無力到訴不出。
她從沒想過,原來那封信于晏池燼而言,是無用的舉動。
兩人正兒八經鬧矛盾的次數屈指可數,基本都是些小問題,兩個人也從不要對方多麽鄭重的道歉,無非主動示個好打破僵局,一個擁抱一個吻便也就揭過了。
這次鬧別扭,晏池燼沒先低頭,夏夕自知他總是先低頭,自己低次頭也沒什麽。
加之那天是他生日,夏夕不想在這種特殊日子讓彼此都難受,認認真真的給他寫下一封信求和。
偏他還是沒接受。
念及此,再對上晏池燼冷淡的面容,夏夕鼻尖、眼眶酸澀感更重,有些想哭,如果那信都是無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讓他消氣。
她別開了視線側過臉不看他,也不想讓他看着自己紅眼圈模樣。
晏池燼向來見不得她這委屈勁,眸光微閃,剛要啓唇,夏夕無力且摻着些賭氣的話從聽筒傳出,“如果……你覺得那是沒用的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晏池燼微阖眸,冗長的呼吸聲沉甸甸的壓在夏夕心頭,她僅是聽着便不自覺的屏息。
他呼吸聲中明顯噙着壓抑,像是在隐忍着什麽,夏夕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她有些害怕了……怕晏池燼再和她提分手。
良久後,晏池燼淡啞的嗓音飄拂蕩來,“行,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夏夕一滴淚到底沒忍住徑直砸落在床單上,緊抿着的櫻唇因強忍哭勁發顫。
手背迅速抹過眼下,夏夕做不出任何回應的按下挂斷鍵,情緒徹底崩了弦,趴在床上嗚咽,肩頭委屈的瑟瑟發顫。
視頻戛然而止。
晏池燼卻仍盯着早已結束視頻的微信頁面默然了好半晌。
少頃,才擡起手抵在眉心煩悶的按了按。
懊悔與心疼、惱然交織,晏池燼也不知道怎的就發展成這樣的結局,分明是想她了才借機給她打視頻的。
腦海裏揮之不去夏夕噙着哭腔的委屈樣。
晏池燼打開相冊,數不清是冷戰以來第多少次翻閱着獨屬于兩人的相簿,一張張緊緊依偎的甜蜜照片盡是他們的過往。
往昔點點滴滴湧上心頭,卻無充實感。
只剩無盡的空落,仿佛一切都在從指縫中悄然流逝而走。
死寂的卧室裏不知過了多久傳來晏池燼幽長的嘆息聲。
他整個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單臂曲着橫放在眼前,被胳膊擋住的眼尾卻無聲無息的落下一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