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章
第 97 章
服裝間本就是借用的老教學樓, 隔音效果極差。
夏夕和晏池燼站在門口，甚至都無需将耳貼靠在門上就能聽到裏面動靜。
一門之隔的服裝間內本有些來回掙動的聲響和若有若無的繁亂零碎說話聲。
可随着夏夕這一聲喊出去，服裝間裏瞬間歸于安靜。
“秦——”
羅祁剛想叫嚷聲提醒秦導, 但才發出前半截簡短的碎音就被薄衡捂住了嘴。
“老實點！”
薄衡這會兒也是氣性上了頭。
薅着羅祁頭發直接将他架到了窗邊，粗魯的把他臉硬生生抵在了玻璃窗上, 玻璃窗年複一年的無人清掃, 早已堆積了厚厚的浮灰, 甚至還有些碎石摻雜其中, 硌的羅祁側臉生疼。
這會兒的時間仿佛按下了慢速鍵，度秒如年。
夏夕待了十來秒, 仍沒聽到服裝間裏有動靜, 滞懸在空中的手複又焦灼拍上門, “沛岚, 沛岚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回我句話, 如果不方便拍攝将門打開讓我進去。”
夏夕話落。
服裝間裏隐約又有些争執動靜。
“我——”
楚沛岚的聲音短暫揚起一個字, 而後突然止住, 發出短促唔唔聲, 明顯被人捂住了嘴。
“沛岚！”
夏夕急的瘋狂推擰着把手, 門卻不動如山的仍立在那。
“我來。”
晏池燼拉開夏夕, 朝後退了兩步後将勁攢于右腳, 而後猛擡長腿，幹淨利落的狠狠踹在門上。
緊合的門瞬間發出“砰”的聲巨響, 本就破敗的門因晏池燼的動作劇烈晃動，卻仍沒開。
晏池燼又朝後退了半步, 再度踹上一腳。
門的晃動程度比之剛剛強上不少，發出的“吱呀”聲也愈發刺耳綿長, 已有搖搖欲墜之感。
夏夕連忙跑去樓梯口将樓梯間的門關好，減輕些傳到樓下的聲響。
這事若是被旁人圍觀，最後遭人議論的還是楚沛岚。
晏池燼右腳被這力度反震的發麻。
他迅速改換為左腳再度踹出，鞋底距離門僅咫尺距離時，門內終于傳出了聲音，晏池燼動作驟止，随之收腳。
“夕夕，我、我……我馬上就出去。”
楚沛岚沙啞的虛弱音從內低低傳出。
夏夕光是聽到她這聲音便耐不住鼻酸，“好……”
回應的這一個字都摻上了微顫的哭腔。
晏池燼長臂攬住她身形，大手輕輕在她胳膊上下摩挲着安撫。
夏夕深吸口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而後急忙湊在門縫朝裏揚聲，試圖用自己的聲音讓她有些安全感，“沛岚你別怕，我就在這，我們都在這等你。”
半分鐘後。
破敗卻又不倒的門終于被人從內打開。
楚沛岚已經被吓壞了，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全然沒從晏池燼踹門的動作和夏夕的話裏發現異常，還當外面真有攝像師。
她儀容儀表已整理的妥帖，面上還努力在鏡頭前裝出自如的笑。
可發紅的眼圈、憔悴強撐的面容以及……微卷褶皺的裙擺、破皮帶傷的小腿肌膚，皆在無聲的展露她差到不能再差的狀态。
夏夕一秒将她從屋內拉出。
瞬間護到自己身側摟住她，給予她溫暖與安全感，“沒事了，沒事了。”
楚沛岚發虛的視線遲緩的環顧四周，“沒……沒有攝像嗎……”
“沒有，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傳出去的。”
夏夕正面抱着楚沛岚，給她選擇的權利，“但如果你想報警，我們都是你的證人。”
楚沛岚現在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
她只知自己安全了，也不需在鏡頭前僞裝。
身上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抽離，楚沛岚瞬間腿軟的朝下滑去，夏夕撐不住她的重量，只得順着楚沛岚一起跪坐在地上。
“嗚……”
楚沛岚身子繃不住的猛顫，發出的聲音卻極其微弱。
夏夕心疼她，卻不知該說什麽。
只能用盡渾身力氣抱着她，雙手環在她背後輕拍着安撫，嘴裏重複道：“沒事、沒事了。”
似是感覺到被人呵護關愛的滋味。
楚沛岚的情緒徹底決堤，垂落的雙手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夏夕，隐忍的哭聲也終于爆發，悲鳴害怕到不能自己。
始作俑者卻在這會兒淡定從服裝間裏踏出。
視若無睹的打算離開。
晏池燼長腿一邁，184的颀長身形極具壓迫感的攔住秦導前路。
說出的話更是冷冽，“今天你怕是沒這麽輕易能走。”
秦德輝人模人樣的穿着身西服，随意理着袖口和衣擺，“怎麽，你們要把這事鬧大？”
他的聲音一出。
癱坐在地上哭泣的楚沛岚瞬間連哭聲都停住了。
身子卻抖得更厲害，是怕，更是恨。
秦德輝卻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徑直看向楚沛岚，兩手一攤好似自己真是無辜人，“我可沒有碰過你。”
楚沛岚別過臉，環在夏夕腰上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不斷用力、用力、再用力的攥緊。
夏夕清晰的感受到她顫抖到全然亂了分寸的頻率，雙眸驟掀，嗔怒的凝向秦德輝，“你是人嗎？一句抱歉都沒有？”
“哈哈哈哈。”
秦德輝卻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又沒做什麽錯事，我道什麽歉？”
話落，他還彎腰故意朝楚沛岚的臉迎了迎，喚她喚的親昵，“是吧沛岚？”
楚沛岚看着秦德輝陡然湊近的臉，身體早已在他一次次的靠近中産生排斥的厭惡感，惡寒到一見秦德輝靠近，惡心的嘔意就不受控的瞬間漫到嗓子眼。
好在晏池燼及時拽住秦德輝的後領，将他扯開遠離了楚沛岚視線。
“哎哎哎。”
秦德輝被晏池燼朝後撤了好幾步才踉跄站定，他視線掃過窗邊的羅祁，随之對上薄衡那雙陰鸷的眼。
詭計與謊言被戳穿，秦德輝卻仿佛沒有丁點害怕與忐忑，反倒笑了笑，“你最好再動個手，把羅祁弄傷了我就能報警抓你了。”
“你別想激我吓我。”
薄衡徹底與秦德輝撕破臉，“法律會有公正的判斷。”
“年輕人們，到底是幼稚啊。”
秦德輝笑聲愈發高昂，就好像聽到他們在說多麽可笑的話。
夏夕聽着都覺惡心，細心的捂住楚沛岚耳朵，努力幫她遮掩些聲音。
楚沛岚卻攔開了夏夕的手，艱難咽了咽嗓後默了兩秒，眼睫輕顫間輕語t，“……還是讓他走吧。”
“沛岚，你确定嗎？”
夏夕知道曝光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氣，但她還是想要勸說一二，“你如果現在讓他走了，他就有時間找人幫他說假話，後面再想得到處理可就難了。”
楚沛岚不想連累他們。
夏夕和薄衡都在走演員這條路，他們若是因她得罪了秦導，以後很可能不知什麽時候就被使了絆子。
“我确定。”
夏夕動了動唇，萬千話語最終只變成句，“池燼，放他走吧。”
她雖覺憋屈，但得尊重楚沛岚的意願。
秦德輝對這結果全然不意外，一副“你看吧”的姿态挑釁看着晏池燼。
晏池燼顯然不太甘心，抓着秦德輝後領的長指愈發收緊。
“池燼。”
夏夕又喊了他聲，晏池燼深吸口氣後這才倏爾松開手，“薄衡，放人。”
薄衡心有不服，“晏哥！”
“放人。”晏池燼重複遍，薄衡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羅祁，長腿卻實在憋不下這口氣的在羅祁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
兩人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
夏夕攙扶着楚沛岚胳膊，輕聲細語同她道：“我先帶你回屋裏處理傷口好嗎？”
服裝間裏剛發生過不好的事情，夏夕怕楚沛岚心有餘悸不敢進去。
可旁的屋內都是灰塵，完全沒法坐人，夏夕只能柔柔的安撫她，“只我一人陪你進去。”
楚沛岚默了幾秒，無聲的點了點頭。
楚沛岚意識逐漸回籠，身子也知配合夏夕緩緩站起身。
夏夕瞧向晏池燼詢問：“帶創可貼了嗎？”
“帶了。”
晏池燼立即低頭從包裏掏出創可貼。
高跟鞋磨腳，晏池燼經常會備些創可貼放在包裏給她用。
薄衡看着楚沛岚左側小腿有一處在朝下流着血，眉頭緊蹙，“這只用創可貼怎麽能行，我去外面買些藥回來。”
“別去。”
夏夕出聲制止後叮囑晏池燼，“你看着他，我陪着沛岚進去。”
“放心。”
晏池燼手動攔住薄衡，見夏夕和楚沛岚進入服裝間，這才看向薄衡告知原因，“剛剛的聲響鬧得不小，下面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到，秦導下去可能也被人看到了，你現在再跑去買藥更容易讓人懷疑。”
“她那傷不重，回家處理能來得及。”
薄衡這才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腦袋，懊悔不已，“是是是，現在保持平靜才是最好的，我這豬腦子。”
“你工作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薄衡無奈哂笑，“秦導總不能一手遮天吧，只要我面試的劇組夠多，就肯定會有要我的地方。”
晏池燼微微擡眉，“嗯，能有這心态不錯。”
“晏哥你就別揶揄我了，我現在只覺自己罪大惡極，我得怎麽和楚沛岚道歉啊。”薄衡苦着一張臉，“我真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
這種事情，若是開口去提無疑是将楚沛岚的傷口再度撕開。
若是不提，又不知該怎麽解開疙瘩。
晏池燼思忖片刻，緩言：“與其說，不如做，戀綜還有半個月時間。但也不适合做的太過，适當吧。”
薄衡仰天深嘆，“适當的度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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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裝間內。
楚沛岚坐在椅子上，夏夕蹲在她面前，悉心用紙巾沾去血漬與浮灰，動作極輕的緩緩給她貼上創可貼，“沒弄疼你吧？”
楚沛岚看着夏夕關切的模樣，忙不疊搖頭示意自己不疼。
雙眸耐不住的又浮上霧氣，還未幹的眼睫再度被浸濕，她嗓音噙上些哭腔。這次，是感動的，“……謝謝你，夏夕。”
夏夕朝她露出善意的笑，還未來及開口，楚沛岚卻又輕顫着眼睫羞愧道：“對不起……”
“為什麽和我說對不起？”夏夕溫柔握住她手，“你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我，是我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當初來提醒我那些話，我今天不會察覺到異常。”
“我知道你想讓我報警，想讓秦德輝繩之以法。”
秦德輝三個字，楚沛岚幾乎恨到從牙縫裏艱難擠出，“沒人比我更恨他，但眼下，他并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傷害，我咨詢過律師有關強.奸未遂的判處，可秦德輝公司有專業的律師團隊，我沒錢沒勢的不敢和他硬碰……”
“作為藝人，我也怕這事鬧大以後沒法從事演員行業，”楚沛岚腦袋低垂，“對不起……辜負了你們的幫助。”
“怎麽會辜負，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是你的問題。”
事已至此，秦德輝沒有真正侵犯到楚沛岚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夏夕心緒止不住的翻湧，“你還安全，沒有被他得逞，就是最好的事情，我還以為我來遲了。”
夏夕進入服裝間的那瞬，看着服裝間內淩亂不堪的一幕幕，心口就像堵了塊大石頭，她努力的抑着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沒有，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如果今天你沒來……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辦了。”
楚沛岚沒再瞞夏夕，緊緊抓着她的手，用着看救星的目光灼灼望着夏夕，将事情全盤托出，“我上部劇拍攝過程中，秦德輝就在各個場合借機揩油，可我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家人支持我，公司也不會幫我出頭，我只能自己默默的忍着。”
“我起初還以為這麽忍到拍攝結束也就過去了，哪想到他看我軟弱，直接給我塞了房卡，他說我如果不去就要換演員還要封殺我，我很害怕，我就偷偷從別人那問到了寧制片的聯系方式，用陌生號碼給寧制片發了消息。”
楚沛岚被寧制片從酒店房間裏拽出去的那一刻被許多人圍觀，衆人的眼神都如淩遲般落在她身上。
秦德輝也沒想過楚沛岚會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真當是被老婆偶爾撞見。
主動給了楚沛岚這部劇當做安撫以及封口費。
楚沛岚剛來到劇組時也有些擔心，畢竟這是秦德輝介紹的劇，他和範導相熟。
好在戀綜的攝像每日都守着，但凡踏出便跟拍。
于旁人而言，一直存在的攝像頭或許是禁锢、是束縛。
于楚沛岚而言，卻是讓她覺得安心的存在。
但惡魔是無下限的。
楚沛岚從沒想過秦德輝竟然敢在劇組妄圖強迫她。
幸好夏夕及時趕到。
她聲音響起的那瞬。
瀕臨絕望的楚沛岚終于看到了一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