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密辛

密辛

土靈宗弟子帶路, 将花錦和江元月一起帶去了一間小屋,給她們端了點心茶水,就客氣地離開了。

花錦一路心驚膽戰, 全靠身邊有江元月才松了口氣。

這會兒見人走了, 小心翼翼抓着江元月的手臂,一邊用她壯膽, 一邊從門縫裏往外瞧:“怪事, 我還以為他們要做什麽呢, 居然就這麽把我們放着了?”

她輕手輕腳地将門關緊,轉過身來靠着,總算松了口氣。

她可憐兮兮地洗了洗鼻子:“江師姐!阿垣被關起來了,怎麽辦啊?”

江元月一怔:“怎麽回事?”

“我回家以後, 本以為此事了結了, 可沒想到, 他們說是阿垣指使我逃走的, 要把她趕出花家……”花錦一下紅了眼眶, “我求了爹好久, 他才答應把她留下, 但我得乖乖聽話, 來一趟土靈宗。”

她無助地靠着門板蹲下,“怎麽辦啊江師姐, 那位少主不是在丹元谷內療傷嗎?之前那些土靈宗弟子來找我的時候, 還一副他一定能好起來的樣子, 怎麽會一眨眼就……”

江元月抿了抿唇, 後鈞到底怎麽出事的, 她也想知道。

“其實來看看他也是應該的。”花錦蹲在門前,蔫頭耷腦, “我就是有點擔心阿垣,花家的人一直都對她不好,我在的時候就老是欺負她,我不在了,說不定會更過分。”

她可憐巴巴擡頭看了眼江元月,似乎想找她幫忙,又覺得這種家事即使找了她也做不了什麽,只會讓她爹覺得她在外人面前告狀。

她張了張嘴,勉強擠出一點笑意:“不管怎麽說,在這裏看見認識的人,總覺得松了口氣。”

江元月正要接話,花錦身後的門忽然打開,她躲閃不及,被門打了屁股,直接“哎喲”一聲撲了出去。

“小心!”江元月接了她一把,看向推門進來的黑袍男人,微微蹙眉,“後宗主。”

後元澤保持着推門到一半的動作,瞟了她一眼,神色淡漠:“怎麽?我這屋子裏居然沒擺張凳子嗎?還是花小姐就喜歡這麽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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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錦漲紅了臉,低着頭不好意思說話。

江元月主動開口:“不知道後宗主找我們倆是為了什麽?”

“找她是因為看她可憐。”後元澤将手背在身後,哼笑一聲,“我也是頭一次見到,對家人如避蛇蠍的世家小姐。”

花錦低着頭,哆哆嗦嗦說:“沒、沒害怕!我只是有些緊張。”

“我也怕?”後元澤饒有興致地看她一眼,這才對着江元月說,“至于你,是怕你給我找麻煩。”

江元月:“……”

花錦有些緊張地拉住江元月的手,靠在她身邊不敢吭聲。

後元澤随手往花錦手裏塞了一碟點心,指了指不遠處的窗邊:“坐到那兒去吃,一會兒我們說什麽,聽見什麽都當沒聽見。”

花錦茫然地端着那碟點心,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當成了小孩。

她正要把碟子放下,堅定表示自己和江元月站在了同一陣線,就聽見江元月溫和地說:“去吧。”

“我與後宗主有話說。”

“哦……”花錦一步三回頭,“那你若需要就叫我,我好歹……”

她攥緊拳頭,“能多算一個人。”

江元月啞然失笑:“好,一定。”

兩人相對坐下,江元月開門見山:“要說什麽?”

“我知道你們為何而來。”後元澤慢條斯理倒了杯茶,神色淡然,“無非是為了後鈞的死。”

江元月皺了皺眉:“無非?”

“恕我直言,痛失親子,閣下看起來卻并不怎麽傷心。”

“咚”一聲,花錦緊張地把撞歪的杯子扶正,手足無措地坐正:“我……”

後元澤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開口:“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風輕雲淡地扔下一個重磅炸彈,“後鈞不是我的兒子。”

“啊?”花錦沒忍住發出了一點聲音。

後元澤端着茶杯的手緊了緊,涼涼看過去:“你要是實在想聽,那就過來聽個仔細。”

“不不不!”花錦一個勁搖頭,“我在這就好,不,不對,我是說我什麽都某聽見!”

江元月:“……咳。”

她主動出聲為花錦解圍,接過話題,“他不是你的兒子,所以你殺了他?”

“砰”一聲,花錦的杯子徹底碎了。

她欲哭無淚:“要不我還是出去吧?”

你們聊這種秘密沒必要當着我的面吧!

後元澤沉下臉:“過來。”

花錦下意識聽話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他們這裏挪動。

“坐她後面。”後元澤面沉如水,示意花錦坐過去。

“呼。”花錦還以為要坐他邊上,當即松了口氣,飛快坐到江元月身後,小聲問了一句,“那他夫人豈不是……”

江元月看她一眼,她小聲說,“我不敢問,你問問呀。”

“我聽得見。”後元澤神色淡漠,“木靈也不是我的妻子。”

“嗯?”江元月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是說……你的妻子和兒子,都是假的?”

“或者,說她的本名你會更好理解一點。”後元澤擡眼,“若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她應當叫‘後靈’。”

江元月意識到了關鍵:“她也姓‘後’?”

花錦忍不住湊過來:“你們是一家人?她她她不會是你同宗的……表妹?”

她小心翼翼觀察着後元澤的表情。

“不是。”後元澤喝了口茶,“她是我小姨。”

“咳咳咳!”江元月沒忍住,差點把一口茶噴了出去,震驚地擡頭,“什麽?”

她本來是做好了聽土靈宗絕密的準備了,但沒想到是這種……倫理八卦類的秘密。

她呆滞片刻,遲疑着開口:“所以,按住輩分來算,後鈞其實是你的……”

花錦呆呆地接上:“……表弟?”

後元澤微微點頭:“可以這麽說。”

花錦有些坐不住,一副想問又不敢的樣子。

江元月撐了撐額頭,被預料之外的消息打亂了思緒,她拍拍花錦的肩膀:“你先問,我捋捋。”

“那我可問了啊?”花錦就假裝矜持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問,“所以,宗主夫人是背着你跟別人生了……”

江元月趕緊捂住她的嘴,一臉驚恐地看向後元澤。

他眉毛抖了一下,黑着臉放下茶杯,冷哼一聲:“你前面聽了什麽?”

花錦小聲說:“你老婆不是你老婆,你兒子不是你兒子。”

她眼裏甚至帶上些許同情,“聽起來很是……凄苦。”

後元澤:“……”

“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說,我們只是因為某些需要,扮演一家人,他們也只是湊巧是母子。”

江元月若有所思:“怪不得宗主夫人看起來比你悲痛的多。”

“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後鈞究竟是不是被你……”

“不是。”後元澤直截了當地回答,“你已經知道棺材裏是什麽了?”

江元月盯着他的眼睛:“屍首分離,鮮血淋漓。”

“啊。”花錦短促地叫了一聲,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錯。”後元澤并不慌張,“是後靈,在他咽氣之後,親手斬下了他的頭顱——這是我們一族的喪葬習俗。”

“大地之母的後裔,死後血必須流回土裏,我們一向崇尚土葬。”

“只是近些年土靈宗入世,為了适應外界習俗,才用上棺材。棺木用血浸過,就代替死者躺在靈堂,之後再将空棺葬一次。”

他目光沒有一點回避,“你若想開棺材查驗,也大可動手,只不過,裏面什麽也沒有。”

“天劍門總不會還要将他從地裏挖出來吧?”

花錦不安地看了江元月一眼,不敢吭聲。

“空棺?”江元月眉頭緊蹙,“這些習俗,你們土靈宗弟子也不知道麽?”

“天劍門有內門外門,土靈宗也有。”後元澤淡然,“宗盛入土靈宗不過三年,自然不知道這些密辛。”

“更何況,土靈宗近年入世,我們也知道,我們往日的許多做法,在如今的修仙界衆人看來,只覺野蠻,也會刻意遮掩。”

他把玩着手腕上一顆雕刻金線的珠子,笑着說,“像是之前那些神像,總是吓到外來人,我們也都收起來了。”

江元月眯起眼。

後元澤問:“江姑娘還有什麽疑問?”

江元月開門見山:“你為何與我說這些?”

“這還不簡單?”後元澤笑起來,“我在向你,以及你身後的天劍門示好。”

“我可不想就這麽被你當成斬殺親子的惡人,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江元月:“……”

她收回目光,“原來如此,我知曉了。”

後元澤站了起來:“那二位就随意坐吧,我還要看顧我這……‘表弟’的葬禮,恐怕招待不周。”

他推門出去了。

花錦呆了片刻,腦袋一歪,倒在江元月肩上,喃喃低語:“我怎麽感覺我知道了點不該知道的事啊……”

“他為什麽當着我的面說?不會是打算殺人滅口吧?”

“怎麽會?”江元月正要笑,門突然被輕輕敲響,江元月瞬間握緊劍柄,“誰!”

樂時景推開門,靠在門口挑眉:“好啊,我還擔心你會不會出事。”

他瞟了眼幾乎趴在江元月肩膀上的花錦,“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江元月:“……”

“你來幹什麽的?”

“看見後元澤出來,我就來看看。”樂時景笑得欠揍,“要是你們真動手了,我還能趕得上給你收屍。”

“要是用不着……”

他指了指靈堂方向,“咱們該想辦法救救那兩個人了?”

江元月一怔,錯愕問:“他們進去了?我都沒動手,他們怎麽就上了?”

“可能是因為——”樂時景轉了轉眼珠,指了指自己,“聽信了我的鬼話?”

江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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