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送葬

送葬

江元月有些意外。

從小到大有不少人說過她懂事, 倒是鮮少有人說她嘴甜。

而木靈态度轉變的契機更是奇怪,總讓人覺得有些古怪。

但無論如何,有人邀戰, 總不能不接。

花朝劍入手, 木靈沒給她多想的時間,先踏出一道土浪, 而後旋身而起, 兩柄烏金梅花錘落入她的手中。雖然知道修士臂力不可與常人相比, 但看到她纖細雙臂輕巧掄動能讓人腦袋開花巨大武器還是讓人心中一凜。

和她手中的武器一比,江元月的花朝劍顯得更加纖細。

玄明操心地伸長腦袋看:“沒問題吧?她看起來骨頭可不硬,不會被一錘子腦袋砸開花吧?”

樂時景低笑一聲:“她骨頭還不硬?”

“我只知道她耐燒。”玄明大字攤開身體,任由他們在他身上動作療傷, “其他的本事還真不知道。”

樂時景笑得輕巧:“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玄明表情古怪地擡起頭:“你一點都不擔心?”

“不擔心。”樂時景收回目光, “至少不擔心這個。”

土靈宗在修仙界名聲不顯, 一直以低調的形象示人, 大多數人都不曾跟他們交手。江元月原本以為他們的功法應當以防禦為長, 輔以重兵, 走的是大開大合, 正面殺敵的路數。

但木靈腳下步伐飄忽詭異, 速度快到驚人,居然讓人覺得眼花缭亂。

姜有仙看得目瞪口呆, 忍不住嘀咕:“怎麽會有人拎着錘子打速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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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薛青菱摸着下巴, “找到機會就能一擊斃命, 這樣看來, 也不算不合理吧?”

“有點道理。”姜有仙篤定點頭, “但江師姐肯定不會給她找到機會。”

話音未落,江元月側身不及回防, 木靈找到機會,烏金梅花錘帶着千斤之力落下,就要一錘定音。

“小心!”姜有仙大驚失色,跟薛青菱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木靈說過今日不打算取她性命,這一招就收了力,只是眼中帶上兩分自得笑意,一副勝券在握模樣。

但她透過兵器相交的虛影,看見江元月冷靜的眉眼。

木靈見過龍游水,她的人和她的劍一樣狂傲,半點不見遮掩。

乍一看江元月比她娘差遠了,從模樣到神态都沒什麽攻擊性,只有握着劍的時候,偶爾一瞬間,鋒芒畢露。

就像此刻。

花朝劍蕩開雙錘,劍鋒直指木靈眉心,只有一寸距離,鋒銳劍意刺得她眉心生疼。

江元月垂下眼,仿佛剛剛那一瞬間的鋒芒畢露只是錯覺,她說:“前輩,承讓。”

木靈黑着臉,猛地攥緊手中梅花錘,“砰”一聲打開她的劍,扭頭落地:“我可沒讓你。”

她落地,冷聲說,“小丫頭,你且記住,今日你就是為了一個魔族,對人動手的。”

江元月一怔:“我……”

她忽然覺得荒謬。

根據那個夢境,她确實不該保護魔族,但……

她看向只在人群裏露出一個腦袋的玄明,他見她贏了激動得漲紅了臉亂動,扯到傷口疼得龇牙咧嘴,被常靈藥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威脅:“再亂動把你敲暈了再治!”

江元月:“……”

對着這張傻臉,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魔族也得分人。”樂時景見江元月不說話,笑着替她回敬,“我們可不會不分黑白随意動手。”

他輕輕撞了江元月一下,低聲說,“還嘴啊,贏了放句狠話都不會?”

“哦。”江元月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看了樂時景一眼,輕輕點頭,“對。”

“我并不想對魔族趕盡殺絕。”

“但是濫殺無辜、肆意作惡的魔族……”她握緊劍,“我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木靈眯起眼,以為她在說後鈞的事。

她默然片刻,忽然吐出一口氣:“怪不得那孩子走之前,還跟我提起你。”

“他已經不在這裏,人間沒有他的修仙路,他走另一條路去了。”

樂時景表情古怪:“另一條路?黃泉路啊?”

江元月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呵。”木靈冷笑一聲,“我看你是想去黃泉走一遭了。”

“哼。”她瞟了江元月一眼,“此事與我土靈宗密辛有關,我不能跟你多說,但我不會害他。”

“天底下,只有我無論如何不會害他。”

江元月遲疑着點了下頭:“好。”

木靈轉過身:“你若是想送他一程,一會兒空棺下葬,你們就去送送他吧。”

“他的屍身也就在那。”

她說完也不停留,收起武器離開了。

廖無晴擦着手走到她身邊,若有所思看向木靈離開的背影,低聲說:“喂,她居然就這麽告訴你們,那棺材是空的了?那我豈不是白白冒險進了靈堂?”

他提起自己的衣擺,可憐兮兮對着江元月說,“你瞧,我趴在那桌子底下,衣服都髒了,你可得賠我。”

樂時景扔給他一個清淨訣,皮笑肉不笑地把他和江元月隔開:“少來訛人,幹淨了,看你的病人去。”

“已經治好了。”廖無晴撇嘴,“剩下按部就班的部分,最适合丹元谷那群一本正經的呆子做,我正好偷個懶。”

“喂,你們打不打算去送送土靈宗的少主啊?”

“去。”江元月回過神,“宗主夫人都邀請了,當然要去一趟。”

他們在土靈宗多留了半日,跟着送葬的隊伍一起去了城郊山林。

土靈宗宗主和宗主夫人都露了面,至少面上裝作相當悲痛,在衆人注視下,将那口空棺埋了下去。

樂時景注意到,他們在挖土時相當注意,幾乎沒有踩到過空棺右側的位置——若是按住宗主夫人的說法,後鈞真正的屍首應當就埋在這裏。

而後天劍門衆人告別土靈宗,朝着神匠門出發,此事暫且告一段落。

才走出兩步,江元月回過頭問:“小師弟呢?”

“啊?”薛青菱一怔,“他剛剛還在啊……哪去了?”

“怎麽在外面還跟在定海峰一樣亂跑啊!”

江元月略一遲疑,停下腳步:“大師兄,你帶他們先走,我回去找他。”

大師兄微微側目:“你知道他在哪?”

“想也知道。”江元月嘆了口氣,“他肯定是回去了,我怕他惹麻煩,回去看看。”

大師兄答應下來:“好。”

江元月折返離開,廖無晴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問薛青菱:“你們這位小師弟……一直這樣嗎?”

“哪樣啊?”薛青菱氣不打一處來,“你是說無法無天、為所欲為,總是黏着師姐給她添麻煩,嘴毒心壞下手還黑……”

“哈哈!”廖無晴笑得前仰後合,“看得出來,姑娘對他積怨已久。”

“哼。”薛青菱冷哼一聲,“自然!”

她抿了抿唇,“不過,實話說,他以前确實不這樣。”

“剛來定海峰的時候,還是很老實的。”

姜有仙跟着附和點頭:“他剛來的時候不愛說話,安靜乖巧像個冰雕的娃娃。”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得跟師姐打打鬧鬧,格外鬧騰的樣子了。”

薛青菱跟着嘆氣:“長着長着就歪了。”

“咦?”姜有仙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最愛黏着師姐,那這算不算是被師姐帶歪了?”

“怎麽可能!”薛青菱立刻反駁,“才不是師姐的問題呢,非要說師姐做錯了什麽……就是太過心軟,每次都慣着他。”

“哦——”廖無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有意思。”

……

江元月原路返回去找樂時景。

不久前她還看見樂時景在隊伍裏,想也知道,他不會離開太久。

果然,她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睛一眯,側身躲到了樹後,等着他過來時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可他走到距離她藏身的那棵樹還有一步遠時,忽然停下了腳步,笑道:“江元月?想埋伏我?”

江元月:“……”

她抱着劍木着臉沒動。

樂時景又說:“出來吧我都看見你的狐貍尾巴了。”

“啧。”江元月不服氣地轉身出來,問他,“你怎麽發現的?”

“沒發現。”樂時景笑起來,“我只是猜,你差不多是時候發現我不在,然後來找我了。”

“你!”江元月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他詐出來的,惱怒指着他,結果被樂時景攥住了手指。

他嬉皮笑臉地湊近,壓低聲音說:“哎,想不想知道我幹什麽去了?”

江元月斜眼看他。

樂時景晃了晃她的手指:“說‘想’啊。”

“想——”江元月無奈,“說吧,幹什麽壞事去了?”

樂時景笑得輕巧:“我覺得他們有古怪。”

“要我說,主動暴露一些秘密,肯定是為了掩蓋更大的秘密。”

“所以——”

他“嘿嘿”一笑,“我去把後鈞的墳挖了。”

“你!”江元月瞪圓了眼,“太缺德了吧?他……”

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問他,“裏面有什麽?”

“一個壇子。”樂時景掏出一張紙,“我畫下來了。”

“放心,我的畫技和你的可不一樣,能看得清。”

他展開手中畫紙,上面有一個小壇子,上面寫着“愛子後鈞”。

樂時景偏過頭,給她解說:“反正都缺德了,索性缺德到底,我就把壇子打開了——裏面沒有後鈞,完整的零散的燒成灰的都沒有,只要一捧染血的土,和一個奇怪的神像。”

“那神像我也畫下來了……”

他正要翻出來給江元月看,江元月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一模一樣。”她低聲說。

這個壇子,和她在夢境中見到,魔尊腰間挂着“亡妻花垣”的壇子,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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