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情攻略12

溫情攻略12

“……”

暮绛雪傷勢太重,哪怕長穗喂了他護命的頂級丹藥,依舊沒能讓他脫離生命危險。

讓長穗更頭大的是,桓淩的狀況也不好,她急的心裏上火兩頭跑,親自給桓淩喂下藥後,才匆匆往自己帳中趕。

“他怎麽樣了?”長穗走路生風,失了以往穩重冷靜之态,掀簾沖進來時像個毛躁小姑娘。

屋內燃着濃郁熏香,卻依舊沒能驅散血腥氣。

秀琴将一盆盆血水倒掉,紅着眼對長穗搖頭,“禦醫已經幫他包紮過了,但绛雪公子傷勢太重,他、他也沒把握能将人救活。”

這已經是很委婉的說法了,禦醫的原話其實是:“傷勢太重藥石無功,能不能活只能看命了。”

長穗怔了下,偏頭看向榻上了無生息的人,手指蜷縮,竟一時不敢上前,“聽天由命嗎?”

這是她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或許以前她還信命,可自靈洲界崩壞、她被迫封印記憶跳入輪回,便明白只要強大堅定到一定地步,天道也會無可奈何。

若暮绛雪的惡魂那麽好摧毀,她又何必繞那麽大的圈子淨化教導?

腕上的血色冰花時刻提醒着她什麽,長穗很清楚,一旦惡魂的這具軀體死亡,意味着任務失敗,惡魂歸回強大的本體,一切将倒回糟糕的原點,甚至更為糟糕。

見長穗呆怔怔的一言不發,秀琴噗通跪倒在地,“尊座,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暮绛雪原本不用被抓的。

長穗走後,清棋和秀琴奉命守在營帳外,沒多久,十二皇子的人便闖了營帳。他們不僅抓走了昏睡不醒的畜人,還逼她們交出長穗新收的徒弟,不交就死。

兩個丫鬟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因為就算死,她們也不會背叛主子吃裏扒外。可就在刀刃即将砍向她們時,暮绛雪主動現身了。

他擋在了她們面前,明知這一走可能有去無回,被帶走時反過來安慰她們,“別怕,去找師尊。”

秀琴越說越難受,哽咽着道:“要不是為了救我們,绛雪公子本可以藏起來等您回來。”

“尊座,您一定要救救他!”

“起來。”長穗心亂如麻,沒精力去想其中怪異,将人從地上扶起來,“我不會讓他死。”

就算秀琴不求,她也會拼盡全力把人給救回來。

“出去守着吧。”長穗深呼了口氣,“沒有本座允許,任何人不可進來打擾。”

秀琴連聲應是,提起血桶往外走,這次她就算拼上一條命,也不會讓任何人闖進來打擾尊座。

房中很快恢複安靜,靜到都能聽到帳外來往的腳步聲。

在原地定了片刻,長穗擡步走到榻邊,将自己的指緩緩搭上他的手腕。

呼吸微不可察,淺薄的生命力呈現岌岌可危之象,确實如禦醫所說,依靠人力回天乏術。

目光下落,長穗看到他腕上青紫的淤痕,手背還有先前她抽出的鞭傷。就算換上了幹淨衣服,他包紮過的傷口仍滲染血漬,脖間還有一道深長抓痕,血跡斑斑,但凡長穗再晚一步,她救回來的就是一具屍體。

【師尊。】

【這次,我做對了嗎?】

滿腦子都是暮绛雪對狼犬撕咬的畫面,長穗別開目光,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終究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那類人。

打着淨化惡魂的任務,她對暮绛雪謊話連篇嚴格心狠,甚至不惜以誓言博得他的信任。她的這通操作,确實讓暮绛雪變得乖巧聽話,可只過了一日,她便違背誓約放棄了他。

【師尊,放手罷。】

【既然師尊誰也不肯放棄……那徒兒只能幫你做選擇了。】長穗捂住眼睛,後知後覺在暮绛雪說出這句話時,她就已經違背了誓言。

口口聲聲說着他最重要,在危機關頭,她卻兩不肯抛導致三人都陷入陷阱。暮绛雪的放棄,看似是他主動,其實是對長穗的失望,逼着他不得不先放手。

謊言戳破,本以為血色冰花也會回歸到先前的暗紅,可長穗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發現它的色澤并未倒流加深。

如此,長穗心情複雜更難受了。

“是我做錯了。”她低低念着,“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會完成任務,會救回靈洲界淨化惡魂,不再執着前塵舊事當個好師尊,讓暮绛雪在此凡界安穩過一世。

因靈力的損耗,長穗現在渾身疼痛,虛弱到不如凡胎,已經沒辦法再動用靈力救人了。可暮绛雪不能死啊。

長穗深深嘆了口氣,将手捂在了心口處。

為今之計,只能取一滴她的心頭血為暮绛雪續命了。靈力精血的虧損,就需她數月來養,這滴心頭血的喪失,恐怕她休養數年都難以養回。

嘶嘶——

暗處傳來極其微弱的響動。

心口血失,長穗的身體達到極限,終于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折騰,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在她栽倒在暮绛雪身邊時,一條細長黑蛇從角落爬出,它悄無聲息将眼前的場景記錄,爬上床榻攀上暮绛雪的手腕,瞬間化為黑霧消失無蹤。

.

昏睡後,長穗又陷入了夢魇中。

這次,她沒有入那些模糊不清被封印的記憶場景,而是夢到了一些遙遠到快被她淡忘的回憶,她夢到了自己化形的時候。

夢中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她被雷劫劈的滿地打滾渾身焦黑,着急找桓淩求助。也不知怎的,它跑着逃着莫名撞到了無形結界牆,被神秘力量拉扯一頭紮了進去,摔得頭暈眼花。

那大概是長穗此生最丢人的時候了。

掉到未知洞穴的它,禿毛焦黑醜兮兮一團,雷劫的餘威在她體內橫沖直撞,疼的它嗷嗷慘叫滿地亂滾,折騰了近半個時辰。

等她的意識恢複正常時,她已經化為了人身,動動雙爪摸摸臉頰,嘴邊的笑容還沒擴開,擡頭便看到……不遠處的巨石法陣下,有紅衣少年盤膝而坐。

數不清的鎖鏈懸浮在他身後将他圈困,少年容顏昳麗紅衣墜在地面,單手支着下巴看起來懶洋洋的,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長穗:“……”

無端想到了她與桓淩初遇時,少年那句發自內心的疑惑:“你是,什麽東西?”

這大概是長穗自入輪回異世以來,最平和輕松的一場夢了。

夢中她神威大顯将少年救出了法陣、他們手拉手在邪門古境尋找出路,她還收小少年為徒給他起了名字。

“暮绛雪”三字,她在夢中一遍遍喊着,時光流逝,少年的身形拉長逐漸成長,不知不覺将邪肆紅衣換成清雅白衣。他對她每一次的喚都做出回應,“師尊,我在。”

“師尊,宗裏的萬花園新開了好多花植,要下峰去看看嗎?”

“師尊,桃花酥沾到臉上了,他們都在笑。”

誰敢笑她?!

她堂堂神劍宗鎮宗聖女,唯一天生地出的靈物,誰敢嘲笑她?!

“誰敢……”長穗喃喃呓語着,手指抓縮猛地一揮,直接将自己從夢中撞出。

短短幾個時辰的夢境,竟好似将她在靈洲界最美好的一生走完,長穗醒來眼神呆滞久久無法出神,雀躍過後升出的是無邊空曠冷寒。

怎麽可以忘了呢?她與暮绛雪……曾那麽親密相依。

“不好了尊座!!”門外傳來着急的呼喊。

在秀琴沖進屋前,長穗胡亂擦過唇角饞出的水漬,飛速整理好衣擺端正坐姿。她木着臉,用冷幽幽的語調問:“又發生了何事?”

秀琴急匆匆闖進來,腳底生火不停指着帳篷外,哆哆嗦嗦道:“外面下了好大的雪,紅、紅色的雪!”

長穗晃了下神,下意識看向榻上仍在昏睡的人。她記得,在林中救出暮绛雪時,天空呈現不正常的赤紅,隐約是下了幾滴血色紅雪。

……竟不是幻境。

長穗去林中救人時,正處在深夜,想來是濃郁的暗色遮掩了天空異象,并無人注意到。如今東方将白,朝陽的光輝傾灑大地,也照亮天空妖異鬼魅的異色。

長穗搴簾出來時,外面已經有些亂t了。

血雪飄落不止,天地間呈現不正常的暗紅,大片大片的血雪以極快的速度侵染白色雪面,獵場裏人心惶惶議論紛紛,不遠處傳來馬匹受驚的嘶吼聲。

“怎麽會變成這樣。”守在門外的清棋捂住嘴巴,被眼前的天象驚到了。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長穗的料事如神,她喃喃念着暮绛雪的名字,敏感察覺到異樣,“绛雪,暮……绛雪,尊座,您是早料到這場绛雪了嗎?”

長穗當然沒料到。

若清棋心細些,就會發現長穗此刻的鎮定更像是失神,攏在披衣下的身體纖弱單薄,她整個人搖在寒風中好似沒什麽重量。

還真是夢到什麽就來什麽,這場雪,在她與暮绛雪初遇時,也曾出現過。

【你叫什麽名字?】

【天生地養,無名無姓。】

那年,第一次初見紅雪的長穗甚覺驚豔,她輕輕接住一片雪花,歪頭想了想,随口送了他一個名字,【那不如就叫——】

【就叫绛雪吧。】

此後,多年過去,靈洲界下了一場又一場的绛雪,每一場血雪的洗禮都會引來災禍。雖然她的記憶被封了大半,但她的夢魇記憶卻時刻提醒着她,在她大婚當日、靈洲界覆滅之時,紅雪都出現了。

擡手接住一片紅色落雪,雪花被她的體溫融成一滴殷紅水漬,與她腕上的血色冰花近乎同色。望着掌心的雪漬,有遺失的記憶在她腦海中閃現,快到她根本來不及去抓,只留下難受的窒息感。

她想不通,此間異世靈力枯竭,為何會忽然天降紅雪呢?

甩了甩沉悶的腦袋,長穗不會認為這是什麽好兆頭。

“尊座。”身旁的兩個丫鬟忽然站直身體,小聲在她耳邊提醒:“司星女官過來了……”

司星是聖德女帝身邊的随侍,師從昆山道門。

白發無眉青袍,司星手持拂塵緩步踏來,她對着長穗微微躬身,神情嚴肅,“國師大人,陛下有請。”

出了這麽大的亂子,聖德女帝自然要見她。

“……”

長穗到時,皇帳中已聚了不少大臣,聖德女帝端坐在王椅後,身旁還站着唇色發白的趙元齊。

瞥了眼趙元齊,不等長穗行禮,聖德女帝便擡手示意她上前說話,“天降紅雪,人心惶惶,國師可知這是怎麽回事?”

此等異象,自帶的震懾殺戮之氣太過濃郁,就連凡胎也能感知清晰,可見威力。

長穗默了瞬,其實她也不知這紅雪因何而來,直覺和暮绛雪有關。她猜測,如今的暮绛雪性命垂危,一旦身死惡魂必回本體,可能在無形中影響了這個世界的氣運,紅雪則為某種危險預警。

其中緣由,太過複雜,長穗也不打算和凡衆解釋太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

“容臣一算。”她擺出掐蔔姿勢,心中思索着該如何糊弄過去,本只是習慣性掐訣,手指動了幾下,沒想到真算出了什麽。

“如何?”見她神色微變,衆人都跟着緊張起來,聖德女帝也坐直了身體。

長穗越算臉色越難看,她克制住心中的詫異,瞥了眼帳中衆人,思考後開口:“此異象确有深意,只是玄機過于深妙,不可在三言兩句間述清,還需多次占蔔演算确認。”

帳篷內靜了瞬,忽然傳來一聲輕嗤,“說來說去全是空話,你該不會沒算出來吧?”

林中刺殺未果,趙元齊反倒白挨一腳,至今胸悶氣短疼的厲害,是強撐着來伴駕,提防長穗在女帝面前胡言亂語将他一軍。

而長穗,也以為趙元齊會借此刁難告她一狀,但當兩人的視線相撞,趙元齊目光閃動,竟別開了面容。

這是什麽情況?

長穗不由起了戒心,謹慎回着:“鹹寧閣術士衆多,其中擅占蔔者不在少數,殿下若不信我,可請他們前來演算。”

趙元齊陰陽怪氣,“他們哪有國師大人有本事。”

敢踹皇子,她确實有本事。

長穗聽出他的話外意,淡笑不語。

林中一事,雖說她将暮、桓兩人帶了回去,但并不是站理的一方,趙元齊有很強的操作性。依他對她的殺意,趙元齊沒道理不抓住機會扒她一層皮,只字不提她的不敬和強搶畜人一事,實在詭異。

不過他不提,長穗自然不會主動給自己找麻煩。

因紅雪異象,衆人都心有不安,讨論來讨論去只覺更浮躁。聖德女帝聽出長穗剛剛的暗話,沒一會兒便揮退衆人,只留長穗在帳中問話。

趙元齊跟着大臣一同離開,剛出帳篷,他就悶哼着捂住傷處,需人攙扶着才能走路。親信李烊深知自家主子與長穗的恩怨,有些不解道:“剛剛那麽好的機會,殿下為何不告國師一狀?”

趙元齊臉色陰沉,“你以為本殿不想?”

能被聖德女帝寵愛,他并非嚣張無腦的草包,還是有些智商的。昨日是他被惱火沖昏頭了,竟用了那麽危險莽撞的法子引長穗上鈎,稍有不慎便是玩火自焚。

想到昨夜在與長穗近距離貼面時,他看到的那雙眼睛,那薄薄的金光絕非常人該有,更像是某種獸類。

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趙元齊心中恨煞了長穗,陰狠道:“去把昨日獻計的小太監抓來。”

他怕是先着了長穗的道,險些死在她的陷阱中。

“……”

長穗從帳中出來時,天已大亮,紅雪未止。

斷斷續續下了數日的雪,地面積雪沉厚,素銀籠罩山林。可如今,晶瑩剔透的白雪侵染緋色,越來越多的紅雪落于地面,融在白雪皚皚的地面,像一滴滴濺落的血漬,無端讓人發麻。

漫天紅雪能夠蠱惑人心,沾染人身會放大人們原有的七情六欲,殺戮欲最重。為了防止引起躁亂,長穗忍痛動用靈力,用結界罩住整個獵區,隔絕紅雪的飄入。

嗒,嗒嗒。

一片片紅雪落在長穗撐起的透明結界上,化為滴滴血漬往下滑落,如同天道破碎流下的血淚,觸目驚心。

長穗仰頭看着有些晃神,總覺得似曾相似,好似在什麽時候,她也曾癡癡凝視着血色落雪,滿目悲涼。看來,她也被紅雪影響了情緒。

長穗揉了揉眼睛,因記挂着暮绛雪的情況,路上沒耽誤太久,很快回了帳篷。

“他怎麽樣了?”

秀琴和清棋正守在榻前,兩人表情沉重,搖了搖頭,“尊座一走,绛雪公子就開始發熱了。”

怎麽會這樣……

長穗颦眉,“找醫官來看過了嗎?”

已經來看過了,但依舊束手無策,喂下去各種珍品續命藥不僅沒用,反而使人情況更糟。

“越來越燙了。”秀琴将帕子投入水中,慌張求助:“尊座怎麽辦呀,绛雪公子怕是要挺不過去了……”

“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長穗聽不得死字。

擠開兩人,她坐到榻邊執起暮绛雪的手,用靈力探查游走,“他會挺過去的。”

心頭血她都給了,絕不可能讓這惡魂因發熱燒死。

“快醒過來吧。”雖然表面平靜,其實長穗內心也慌得不行,是真擔心暮绛雪就此一睡不醒。

先前夢到的舊事引她無法再強硬,看着這張臉,她滿腦子都是暮绛雪溫柔喚她師尊的模樣。他們,究竟為何走到了如今局面?

眼睛發酸,長穗有些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怕完不成任務而慌,還是純粹心軟舍不得人死。抽了抽鼻子,她強迫自己平靜,溫軟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将自己剛剛恢複些的靈力灌注入他體內。

直至深夜,榻上的小少年才稍微恢複穩定。長穗的靈力再度虧空,急需打坐補足,意識昏沉,她都有些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出了房間,又是怎樣爬上了蓮座,等她恢複意識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香爐中煙霧袅袅,屋內冷清沉寂,搖曳的火光隐約映在帳簾上。長穗吐息靜坐,聽到巡邏士兵的腳步聲,遠方動物的啼鳴,分心去聽屋內暮绛雪淺弱的呼吸。

有什麽東西在悄無聲息流逝,內室陷入詭異的安靜。意識到什麽,長穗面色霎白,飛快起身朝內室跑去。

她是又陷入什麽人間噩夢了嗎?

為何感受不到暮绛雪的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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