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Chapter 14
(一)
楚愈痕很少跟青晨較勁兒, 要真較起來,光他眼角眉梢自帶的這股狼性,她就招架不住。
她在他眼裏就是一只待宰羔羊, 弱得仿佛一口就能被咬斷脖頸。
但青晨不是普通羔羊, 她表面怕他,其實心裏揣着八百個主意,想什麽只有她自己清楚。
四目相對,也挨得很近, 青晨沒答話, 卻也沒退縮。
最後是楚愈痕默不作聲移開視線,于是,兩人一同扭頭, 再次看向分數頁面。
分數欄:沒有分數,只有四個百分號。
這說明, 成績被屏蔽了!
最底下有一句:“名次已經進入全省前50名, 具體情況請于27日查詢。”
看完那串文字, 青晨的瞳孔瞪得溜圓,刷子似的睫毛一動不動, 一回生二回熟地又罵了句:“卧槽,小叔叔, 你真的……”
“別亂操。”
楚愈痕冷森森地警告,給了進門的野牛輕輕一拳:“是不是你教的?”
野牛捂着膀子, 欲哭無淚:“我冤枉啊哥,她自己學的!被你的成績吓到了。”
楚愈痕确完成績, 就若無其事去床邊折衣裳去了。
只剩她呆若木雞地坐着, 就查到分的這一兩分鐘,內心一共經歷了三個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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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階段:震驚, 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麽形容。
第二階段:欣慰。雖然還不知道具體分數,但可以肯定的是,百分之九十八的985、21t1他可以随便選。
第三階段,也就是現在,非常氣憤!
楚愈痕瞅見氣得像只河豚魚的大小姐,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裏多了瓶旺仔牛奶。
他把牛奶遞到她跟前,歪頭看她:“昨天你在山王廟許的願靈驗了,怎麽還不高興了?”
呵呵,您可真會說話。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青晨就更氣。
她轉開臉,無視他遞過來的哄小孩兒的旺仔牛奶。
回想這半個月,自己都說過什麽想過什麽幹過什麽糗事。
給他推薦二專學校,建議他當廚師,學建築甚至是油漆工。
所以,第一次他給她摘桃子那天,她吧啦吧啦跟他說這些時,他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是個什麽意思呢?
這人可不是一般的壞!
要是那天他稍微透露那麽一丁丁點,她也不至于有後面的一系列胡亂猜測。
全省前五十名是什麽概念?
他們省今年高考人數近四十萬,他居然進了前五十!
而這前五十,又很有可能還會再往前沖!
關鍵是,他居然看戲似的看她瞎蹦跶,逗她呢!
好看嗎?好玩兒嗎?
真氣人。
虧她自從那天遇見陳峰後,心疼了他好久,虧她昨天還皇帝不急太監急地扯着他去燒香拜佛,虧她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好……
沒想到小醜竟是自己,青晨越想越有點惱羞成怒。
大小姐真生氣了,楚愈痕揚揚眉,把她沒接的旺仔牛奶擱兜裏,關掉電風扇,說:“回去了。”
青晨蹭一下站起來,走出去,騎上自己的單車就要走,卻被大步跟過來的人攔住。
“不載我?”楚愈痕歪頭看她,語氣比平時軟。
青晨“呵”一聲,偏了下龍頭,像風一樣從他身邊滑過,毫不猶豫地絕塵而去。
野牛騎着摩托車過來,一腳油門踩停在他面前,盯着前方只剩個背影的人,問:“怎麽了?”
楚愈痕坐上後座,笑出一聲:“炸毛了。”
“為什麽?”
“以為我二專都考不起,給我推薦過很多專業,出過很多點子,昨天還去拜了山王廟。”
“……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我看着不像好人。”
“……你他媽本來就不像好人!那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為什麽要告訴她?”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痕子,人姑娘是真關心你這叔叔,真把你當親人。你看強子才開了句玩笑,說你以後可以去工地搬磚她都差點哭了,查你分的時候,她甚至比查自己的分還緊張。”
“所以。”
“所以得哄哄。”
楚愈痕的舌尖掃過貝齒,黑眸隐在樹陰裏,“啧”了一聲。
青晨回去就進了房間,給基友們彙報了自己的分數,然後又把聊天記錄都看了。
大家都考得不錯,有幾個沒考好的,在準備複讀。
期間媽媽打了電話過來,恭喜她如願以償。
這麽多天還是第一次聽見母親的電話,青晨鼻子一酸,還沒聊熱乎,那邊就要挂電話,多的沒透露,只說特別忙。
爸爸媽媽做的是國際貿易,範圍涉及海內外,過去網撒得有多大,現在處理起來就有多棘手。
公司業務這塊青晨平時沒接觸過,現在更是無從問起。
她定定看着自己的大提琴,第一次對從小就熱愛并追求的東西産生了懷疑。
嘆息自己學了那麽多,關鍵時候竟一點忙都幫不上。
宋問星考了六百九十多分,是個好成績。他問過好幾次青晨的新號碼,她都一直沒告訴他,所以這會兒直接打視頻過來了。
青晨沒接,也沒挂。
做朋友可以,做戀人,不行。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給不了他任何承諾跟希望。
晚些時候,楚愈痕做好飯在外面敲門,青晨照舊出去吃飯,只是話變少了,除了偶爾回回楚爺爺和楚奶奶,別的什麽都沒說。
吃完飯,先前在街上買的材料全部都送來了。
正午陽光正辣,連樹上的知了都沒了聲,而青晨卻看見楚愈痕在房屋側面挖起了衛生間的地基。
這是她見過的最接地氣、最無所謂、最雲淡風輕的全省前50名!
要是換別家出這麽號人物,早就恨不得打馬過街奔走相告了。
相較于別家,他父母的反應也比較淡定。楚父只是欣慰地笑了笑,楚母雖也高興,但卻在私下悄悄問她:學費貴不貴。
那一瞬間,青晨不知道該怎麽說。
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有所不同,她沒資格評判他們。只是感到唏噓。
她告訴楚母用不了多少學費。
楚愈痕這逆天的成績,本來就用不了多少,甚至還會有獎金。
反觀學霸本人,已經又開始在烈日下勞作了。
抛開其他不說,這人身上那股不知死活的拼勁,也是青晨見所未見過的。
且不論後面名次還會上升到多少,單憑現在,他就配得上楚茵茵說的“家喻戶曉”。
還有句是什麽來着?
——自強不息的人格魅力。
這麽說,倒也确實一點不誇張。
青晨也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小叔叔的了解,還僅僅只是冰山一角。
感受到目光,楚愈痕停下手裏的活兒,将視線偏過來,不帶鋒銳,不帶戾氣,平靜的,緩緩的。
四目相望,青晨避開,沉默着走了。
她心裏的那股勁兒還沒過,沒過就不能說話。
瞥見新來的洗衣機就放在門口,她這才想起自己那堆山一樣高的髒衣裳,于是回屋找到個大袋子,把衣服都收出來。
先前她還以為會送一臺自動洗衣機,沒想到送來的還是手動的雙桶洗衣機。
長這麽大青晨就沒自己動手洗過衣裳,面對眼前的老古董,她完全無從下手。
卻也不準備問人,還氣着呢。
于是,她把衣裳扔進洗衣桶,拿着說明書看了半響,又圍着幾個按鈕研究一陣,才弄明白該怎麽操作。
奈何業務不熟,衣服怎麽洗都有泡沫。
楚愈痕看着她搗鼓半天把自己搗鼓得愁眉苦臉,扯了扯嘴角,扔下工具走過去。
青晨見他過來,眨眨眼,抿抿唇,沒吱聲。
洗衣粉跟衣裳都放得太多,水還少,跟個憨憨似的一遍一遍擰按鈕,多擰幾遍就能擺幹淨了?
楚愈痕在西斜的日影裏盯她一眼,自顧自關掉按鈕,默不作聲把洗衣機裏的衣裳撈出來,扔進大盆裏。然後擰開水管,拉拉褲腳蹲下去,一件一件地沖洗。
他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全程沒說一句話。
反倒是青晨,罰站似的杵在那裏,有點尴尬,也有點心虛,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裏頭。
楚愈痕洗着洗着,忽然洗到件軟綿綿的東西,手一頓,淡淡看她一眼,很平靜地說了第一句話:“內衣別放在洗衣機裏洗。”
青晨心虛地确認了一下,輕聲嘀咕:“可能是裹在衣裳裏沒注意就扔進去的,我知道內衣不能放在洗衣機裏洗。”
挺能說。他淡淡掃她一眼,面不改色把那件又薄又輕、七繞八繞着好幾根帶子的白色內衣給洗了。
沒過多久,又洗到條內褲,粉色碎花蕾絲邊的,捏在手裏還沒他一只襪子的面積大。
楚愈痕再望向她,瞳孔很黑,視線很深,沒有說話,也看不出情緒。
饒是臉皮再厚,也耐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沖擊。
青晨面頰一紅,小聲說:“這也是不小心收到的,下次注意。”
楚愈痕剜了眼她逐漸變得粉紅如蜜的臉,默默才收回視線,悶聲把那條內褲也洗了。
那天青晨的衣裳全是楚愈痕洗的,用他新買的衣架,晾滿整整一個院子。
她跟着打下手,所謂的打下手,也就只能遞遞衣架。
遞完最後一個衣架時,青晨前思後想左思右想一番,終是輕似蚊子似的哼出句:“謝謝小叔叔,您真厲害。”
得了便宜還賣乖,慣犯。楚愈痕眼神都沒分她一抹。
“那個……我的旺仔牛奶呢?”
她竟還好意思問。
炸開的毛被撸順了,人就變得死皮賴臉。
楚愈痕扯扯嘴角,看破不說破,懶聲道:“飯桌上。”
青晨“哦”一聲,悶頭進屋去了。
洗完衣服楚愈痕繼續去挖地基,才開始沒多久,就覺頭頂一片陰涼,他站在坑裏,稍稍擡頭,對上的是雙亮閃閃的眼。
少女頂着個大大的遮陽帽,一手舉着遮陽傘,傘面全罩在他頭上,一手扶着旺仔牛奶盒子,将吸t管沒入薄薄的紅唇裏,吸奶聲咕嚕咕嚕,連嘴角沾着溢出來的白汁也渾然不覺。
楚愈痕緩緩垂下眼,聲音沒什麽起伏:“不用打,影響我幹活。”
“不行,這麽辣的太陽,你會被曬廢的。”青晨堅持,随着他的移動而跟着挪動。
“沒事,習慣了。”
楚愈痕彎腰把泥土盛在撮箕裏,擡起來,用力往外倒。
一句“習慣了”讓青晨心尖微顫,說不出話,只是默默為他舉着傘,哪怕能遮丁點烈陽,也是一種安慰。
半響後,她回屋倒了杯水,遞給他,重新打上傘,搭話道:“痕叔,你估計,還能再前進多少名?”
勸說無果,便也由她折騰,楚愈痕接過水一口喝完,這次沒再逗她,實話道:“不知道,競争很大,前十吧。”
青晨差點又罵出來,太牛了。她接過水杯,笑嘻嘻:“27號查分那天能讓我查不?我想見證一下奇跡。”
看她那不值錢樣兒,楚愈痕笑了笑:“随你。”
(二)
修衛生間是第二天的事,野牛和強老板以及他那幫非主流兄弟都來幫忙了。
邱靜也回來了,而且,人姑娘能跟着上工地!一會兒搬磚一會兒鏟沙的,啥都會,把楚母樂得嘴巴都合不攏。
反倒是青晨成了沒用的人,無所事事,她問野牛小賣部有沒有人在,聽對方說有他奶奶在,她便騎着自行車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提着大大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冰鎮可樂和礦泉水以及雪糕。
她将東西分下去,強子主動走過來,擰開一瓶可樂嘩啦嘩啦灌進喉嚨,打了個嗝,笑說:“小青晨,沒發現你還是個寶,怪體貼細心的。”
“可不,青晨是我見過最沒脾氣的大小姐。”野牛也拿了一瓶可樂,接話道。
青晨只是笑笑:“我脾氣可大了。”
“沒看出來,光看出你軟萌軟萌金貴嬌嫩了。”強子說,“連我痕哥那樣的狠人都對你發不起脾氣,你說你到底是有多柔弱。”
聞言楚愈痕朝那邊撇一眼。
青晨則笑而不語,說多錯多。
她把水遞給邱靜,姑娘看她一眼,接過去,腼腆着道謝。
聽野牛說她只考了四百來分,沒到本科線,想必是哭過,眼睛都是腫的。
青晨沒多問,倒是她先問她哪天報志願。
“6月28號至7月2號。”青晨告訴她。
邱靜說跟他們報志願的時間一樣。
青晨若有所思,拿了瓶礦泉水和可樂走進已經快修完的紅磚牆裏。
“水還是可樂?”她仰着頭問上面的人。
楚愈痕站在臨時搭的木板上往下看,說:“水。”
她把水往上遞,那廂擦了擦手,接到手裏,擰開,仰脖子一口喝掉大半瓶。
青晨的目光停在他滾動的喉結上,一時忘了要移開視線。
楚愈痕見她不動,居高臨下問:“有事?”
她挑挑眉,意有所指:“看你帥,看你酷,看你魅力無窮,媳婦都主動跑家裏來幫你幹活了。”
楚愈痕目光如炬盯她一眼,沒接話,只囑咐說:“下面危險,站出去。”
人不想跟她聊這些,再多問就沒意思了。
青晨沒再多言,這一退,退到了銀杏樹下,找到那個邱靜曾經藏鞋墊的樹洞,不由地發起了呆。
沒過多久,又聽見強子跟人聊了起來:“你們聽說沒?陳峰在街上讓人給打了,鼻青臉腫屁滾尿流。”
青晨尚在出神,聽見這話,遞了抹眼神過去,心說,也沒這麽誇張吧?
“這狗日的我早看不順眼了。誰打的,誰為民除的害?我給他發面錦旗。”野牛說。
“聽耗子說,是個女生,穿得非常洋氣,漂亮得跟個瓷娃娃似的。而且……”說到這裏,強子看向楚愈痕,“對方聲稱,是你的女朋友!”
青晨:“!!!”
簡直放屁,她什麽時候那樣說過。
野牛哈哈笑起來,意味深長看邱靜一眼:“靜靜,你就承認了吧,是不是你打的?”
邱靜臉紅得像太陽,害羞得話都說清楚:“不,不是我,而且,我也穿得不洋氣,也不像瓷娃娃,更不是,不是痕哥的女朋友,你別亂說。”
“還害羞了,這不早晚的事嗎?”
野牛嚷着,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身後的楚愈痕踹了一腳:“閑的吧你。”
野牛捂着嘴狂笑。
一直沒參與話題的楚愈痕突然問了句:“哪天的事?”
強子說:“我想想,昨天,前天……好像是你上街那天。”
青晨不動聲色收回目光,沒敢再看那邊。
之後半響大家都沒再讨論這個話題,她以為這事兒過了。
天上的烏雲開始聚集,看樣子要下暴雨。
伴随着天邊一聲雷鳴,青晨被驚一頭,擡眸時,沒想到會撞進楚愈痕守株待兔般的眼波裏。
那眼神充滿穿透力,即便中間隔着距離,也犀利得仿佛能将她釘個對穿。
(三)
這場雨斷斷續續一直下到二十六號的下午。
好在那天開始下的時候,衛生間的頂已經封了,楚愈痕他們急忙用膠紙蓋上,才不至于讓剛修好的紅磚牆被淋壞。
中途楚之奕和楚茵茵放星期回來過,兄妹兩看見屋內改變時,都以為自己走錯了家門。
楚茵茵那小姑娘簡直開心壞了,晚上睡在一米八的大床上,小嘴吧嗒吧嗒喋喋不休道:“青晨,自從你來到我們家後,這個家才終于像個家了。
有客廳有卧室,盡管沒幾個房間,但都布置得好溫馨。爸爸開心,媽媽也開心,連大哥偶爾看上去都平易近人了不少。
還有這張大床,這蚊帳,是我從小就夢寐以求想要的,現在終于實現了。
你真好,如果哪天你回去了,我會舍不得你的。”
床是昨天楚愈痕在原來的基礎上用木板在邊上加寬的,足足有兩米寬,能套蚊帳,也能套她從家裏帶來的床單被套,客廳裏的浮雕是這幾天青晨用顏料塗上去的。
小姑娘的快樂就像夏日晚風,簡單又純粹。
提到走,青晨變得很矛盾。剛來的時候她确實無時無刻都想回家,可是現在,只要确定爸爸媽媽都安然無恙,她其實,也沒那麽想回去。
晚飯楚愈痕依舊是沒在家吃,青晨看見楚母用飯盒裝飯,問了句給誰送飯。
楚母說:“沙場今天不做飯,你小叔沒吃的,我給他送點去。”
青晨想都沒想,放下碗就從飯桌前站起來:“我去送吧奶奶。我去過沙場,知道在哪兒的。”
楚母正好有別的事,叮囑她幾句路上小心後就準她去了。
下過雨的空氣散發着泥土味,知鳥在樹上嘶啞高歌,青晨瞪着自行車在山間穿行,一顆心忽高忽低,時快時慢。
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的依然是“狂風暴雨”還是已經“雨過天晴”。
因為這位小叔叔已經三四天沒主動跟她說過話了。
事情的起因,還是那天他隔空犀利地看她那一眼,雖沒挑明,但他已經知道并且肯定跟陳峰動手的人就是她了。
時間地點,再加上強子提到的幾個關鍵信息,又聯想到青晨尺骨莖突上的痕跡,楚愈痕那麽聰明敏銳,如果沒有猜到,他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那天的後續就是,楚愈痕打了個電話,然後就帶着強子和野牛等一幹人冒着雨出去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來。
青晨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惹了禍,私底下問野牛,才知道,他們當晚去鎮上找了陳峰
野牛說,那個陳峰比他們這波人的年齡都大,這人初二都沒讀完就退學的原因是,強/奸。
犯事時雖沒滿十六周歲,卻由于情節惡劣,被判了七年,才被放出來沒多久。
聽罷青晨直接石化在原地。
強/奸加情節嚴重是什麽概念?這其中的厲害關系,不用多說她也明白。
說白了,這姓陳的就是個亡命徒,是個不怕死的下流胚子!
她跟他動手,萬一,萬一輸了呢?
後果會是什麽……沒有人敢想。
所以楚愈痕才會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用那種洞穿一切的犀利眼神看她,才會連夜把強子他們帶去鎮上找那人說道。
野牛還說:“痕子已經很多年不打架了,但是那天,他将姓陳的掄在牆上,那眼神絕對是想把人往死裏弄的。不過我們沒等他動手就把他拽開了,他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不能出半點t差池。”
聽到這裏青晨心都跑到了嗓子眼,楚愈痕肯定也必須絕對不能那樣。
“謝謝!”她發自內心跟野牛說,“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野牛“切”一聲:“說什麽呢,自家兄弟,穿開裆褲的時候就一起玩到現在,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前程也得護着他。
痕子值得,他是整個杏兒林的驕傲,是寒門貴子。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哥兒幾個最清楚。”
青晨的眼眶什麽時候紅的她都不知道,只聽見野牛問:“你說你,犯得着跟那種王八蛋動手嗎?簡直髒了你大小姐的十根纖纖玉手。所以,那天到底是為什麽?”
那天的情況,動手不是青晨先動的,青晨走過去的時候,那王八蛋先惡心地搭讪,然後手便朝青晨伸了過來。
不過,即便他不伸手,青晨過去也是要揍他的!
他伸了手,青晨更有理由揍!
反正不論如何,當時那個人,她,一,定,會,揍!
是啊,到底是為什麽?犯得着跟那種王八蛋動手,到底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青晨沒有回答。
怎麽處理陳峰的,野牛沒細說。只是後面這幾天,楚愈痕像是被氣到了,眼裏投射出的鋒銳淩冽就跟她剛遇見他時一樣,陌生得讓人恍惚。
.
一路走一路想,雨下大了青晨才猛然回神,于是加快速度用了三分鐘把自行車騎到沙場。
即便這樣,她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
關門的大叔看見她來,“哎喲”一聲,揚聲喊道:“冬生,趕緊!你侄女給你送飯來了!”
楚愈痕正在辦公室裏畫電路圖,聽見喊聲,掀開窗簾一看,臉色驟然一沉,伸手把門打開。
青晨直接扔了車,抱着飯盒裹着雨水往門裏沖。
撞上楚愈痕比烏雲還黑的臉,她沒事兒似的笑笑,把飯遞到他眼前:“小叔,你的飯,沒打濕,趁熱吃。”
望着眼前被淋成落湯雞的人,楚愈痕緊了緊後槽牙,又深深吸了口氣,終是說不出重話。
她多金貴嬌弱,弱到皮膚一碰就紅,一紅就喊疼。
她又多能耐,把人一米八高個兒的強/奸犯打得哭爹喊娘,重點是還不告訴他,撒謊說手上的痕跡是磕到的。
現在又冒雨來給他送飯,楚愈痕接過包裹得密不透風的不鏽鋼飯盒,直接氣笑了:“青晨,你大小姐的架子呢?”
青晨打了個噴嚏,說:“架子在的,沒丢。這不,特殊時期嘛。”
暴雨越下越大,像沒有間歇的水似的砸在房頂上,一時間,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楚愈痕瞪她一眼,轉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又找了塊幹毛巾,一并放在床上,沉聲說:“過來。”
青晨走過去,看見一件印着市一中校徽的短袖,和一條黑色校褲。
他指了指:“換了。”
青晨看着那套校服,抿唇問:“在哪兒換?”
雨下得跟世界末日似的,楚愈痕說:“你能在哪兒換?”
她擡眸定定看他一眼,“嗯”一聲,沒多言。
他沒再看她,轉身去到辦公桌前,坐下,背對着她打開飯盒開始吃飯。
青晨濕透的衣裳走到哪兒哪兒就有一攤小水坑,所以她也沒去床上,站在地上就把濕裙子脫了。
片刻,“刷”一聲響,楚愈痕把窗簾拉上,遮住了鏡子似的窗戶玻璃。
房裏忽然黑下來,青晨被吓一跳,趕忙套上他的校服。但也只有一套校服,所以她裏面空空的,什麽貼身衣物褲子都沒有。
“爬到床上去,捂着。”楚愈痕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青晨用毛巾擦了擦頭發,問,“濕衣服放哪兒?”
楚愈痕從桌下拿出個盆,人沒動,用腳輕輕推了一下,力度拿捏得當,盆到床邊剛好停住。
青晨又打了個噴嚏,把衣裳放進去,有樣學樣地輕腳給他踢過去,位置不偏不倚,也剛好到他腳邊。
已是傍晚,外面下雨天黑得早,屋裏只有辦公桌上的臺燈亮着。
楚愈痕低頭看看腳邊的盆,又回眸看看她,說:“覺得自己很有能耐是吧?”
這話一語雙關,意有所指。主要還是說那天的事。
青晨爬上床去,捂在他的被子裏。
他不抽煙,沒有煙味,被子上只有股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很好聞。
縮在角落裏醞釀須臾,青晨才說:“我不後悔揍他,即便是現在遇到,我也會揍!”
楚愈痕轉了下椅子,面對着她,眼神變得晦暗不明,揶揄說:“你覺得你很有血性?”
她回:“青家不出孬種,楚家也不出,我怎麽就不能有血性了?”
“嗯,非常有道理。”楚愈痕站起身,走過去,冷不丁地問:“那你打得過我嗎?”
青晨瞳孔微張,舔了舔幹涸的唇:“要不,試試?”
楚愈痕饒有興趣倪她一眼,靠近床鋪,陰影和壓迫也随之靠近。
他笑一聲:“可是,你連碰一下就紅,一紅就喊疼,怎麽會有力氣跟人打架?如果打架是真,那麽,什麽是假?”
青晨看着他,星眼在暗光下閃了兩下:“會打架就不會疼了?不會疼就會打架了?”
楚愈痕沒心思跟她說繞口令,說回正題:“你覺得你很有理?”
“我沒有理。”青晨仰起頭,承認道,“在你這裏,我沒有理,這件事,我不該瞞你。除此,即便是現在,我照樣打他。”
她大多時候都很通情達理,可一旦倔脾氣上來,說什麽都沒用。所以骨子裏是任性的,也是固執的,既有軍人的血性,也有商人的睿智跟狡猾。
楚愈痕對上她此刻的一雙倔眼,問:“是什麽讓你這麽執着,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非要跟姓陳的起沖突?”
青晨吸了吸臉頰,不說話,很不合适宜地打了兩個噴嚏。
楚愈痕眉心擰出一道痕,轉身從抽屜裏翻出感冒沖劑,撕開,倒進自己平時用的杯子,然後從保溫杯裏倒水進去,又用勺子拌勻,走過去遞給她。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吵歸吵,照顧歸照顧。
“這件事到此為止,”楚愈痕沉聲說,“人打了就打了,是他活該。以後,他膽敢找你麻煩,我一定弄廢他。”
青晨眨眨眼,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但是青晨,你爸爸既然把你交給我看顧,你就得聽我的。像陳峰這種人,以後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不管你有多能耐,最好給我離他遠遠的。”
他是亡命徒,要真玩起命來,不是開玩笑的。
青晨接過杯子,把藥喝了,連同鼻子一酸抖動的幅度也一并淹沒在了大大的杯子裏,沒讓他看見。
等楚愈痕接過杯子走過去,青晨才甕聲甕氣地說出句:“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小叔叔。”
楚愈痕又倒了些水在杯子裏,涮了涮,走過來遞給她,視線定在她紅彤彤的鼻子上,笑一聲:“哭了?”
“沒有。”青晨在喝水,說話咕嚕咕嚕的。
他沒所謂道:“小事情,再大點我也扛得住,別把你叔想得這麽不經事。”
“我不會那樣想你。”青晨喝完,再次遞杯子給他,實話實說。
這世上誰都可能經不起事,唯獨他楚愈痕,一定經得起事。
也許他年齡不大,但是他經歷的事,別人幾十年也未必有這閱歷。
恰恰是他經歷過太多事,才會處理什麽事都這麽得心應手。
楚愈痕無所不能,至少在青晨心裏,是這樣的。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來到九點,雨還不見停,楚母打了電話過來。
楚愈痕按下擴音鍵,那邊問:“晨晨還回來嗎?”
他看一眼床上的人,說:“不下雨就回來,如果一直下的話,讓她在這邊睡算了。”
“是了,你看着辦。你明天不是要回學校報考志願嗎,東西收好了沒?”
“沒什麽好收的。”
等他挂斷電話,青晨才說:“今晚十二點,你的分就可以查到了。”
那廂“嗯”一聲。
她試探地問:“那明天,你去填志願,我能跟你一起去你的學校嗎?我也要填志願的。”
雖然志願在哪兒都可以填,但她已經好久沒出去過了。
楚愈痕淡淡道:“明天的事,明天說。”
空氣忽然變得沉默,青晨堪堪看他好幾眼,才沒什麽底氣地問:“所以……你不生我氣了,是吧?”
不上她讨好賣乖的當,楚愈痕回她一抹淡如水的目光。
青晨哼哼兩聲,感覺有點冷,裹緊被子,忽然想起什麽t,擡眼看了眼晾衣繩,目光掠過每一件衣裳,沒看見邱靜買那件T恤。
這人會把衣裳放在哪裏?奇怪。
她無緣無故沉默的時候,往往又在打着什麽鬼主意。楚愈痕沒再管她,繼續坐在燈下推算公式。
青晨對着那道後背,不由地走起了神。
他投入學習的模樣,簡直跟任何時候都有天壤之別,臉上沒有銳氣,眼底沒有冷冽,一本正經得堪稱斯文。
所謂的天才,只是外人看見的一個結果,而這背後需付出多少努力,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高考對于很多人來說,是一個關卡,過了這個關卡,大家該吃該玩玩,徹底瘋狂。
但楚愈痕不是,即便成績出來的那天,他都還躺在機器底下累死累活。
得知自己進了全省前五十後,也沒太大反應。
甚至是等分數這些天,他都還在烈陽下挖泥土,扛磚頭,修衛生間。
即便是今晚,全省五十名的名次即将揭曉,他也仍在做着別的事。
一刻也不停歇,一刻也不松懈。
“困就睡。”楚愈痕跟後背長眼睛似的,混雜着外面瓢潑大雨聲,下了道命令。
青晨答非所問:“所以,我房間抽屜裏的那些筆芯,都是你寫完的嗎?”
“嗯。”
“……”
“家裏為什麽沒有你的課本?一本也沒有。”
“我的書我的筆記別人都搶着要,一考完試就被瓜分完了。”
“………”
傲氣十足,不過人家确實有這底氣,有這能力。
十點過的時候,雨依然沒有停,青晨想上廁所了,在床上翻來翻去,終于成功引起了某位學霸的注意。
楚愈痕轉頭看她,一語道破:“想上廁所?”
她目光灼灼地點頭。
那廂起身,找了雙拖鞋給她,又拿了把傘和手電筒放在一邊,問:“敢去嗎?”
青晨起床穿上他的拖鞋,躬身把長到拖地的褲腿挽起來,站直,仰頭道:“我要是說,不敢,你會信嗎?”
深山老林中一個荒無人煙的沙場,暴雨夜,她要是敢去,那就真是見鬼了。
楚愈痕居高臨下,冷硬的嘴臉扯出抹淺淺的幅度,說:“你就是個紙老虎。”
“……”青晨無話可說。
他拿上電筒,才打開門,雨就跟水管爆了似的沖進來,只得又重新關上門。
“怎麽辦?只有一把傘嗎?”青晨急道。
掠到她急得出汗的鼻尖,楚愈痕咬了咬牙,半蹲着身,背對她,語氣有些無奈:“上來。”
青晨彎唇笑笑,也沒客氣,縱身爬上他的背。
她的前身粘上他後背時,楚愈痕擰緊眉,身形一僵。
意識到大事不妙,青晨趕忙往後面仰了仰,說:“我還是下來吧。”
“別亂動,沒多餘的衣裳給你換。”楚愈痕平靜地說着,打開了門。
雨水不由分說地飛進來,青晨趕忙撐開傘,将兩人罩住。
廁所在值班室的後面,擱平時也就十秒鐘就跑過去的事,奈何那夜的雨太大,十秒鐘的時間,足以把人澆得透透的。
青晨被楚愈痕背着,又有傘擋着所以沒有被淋濕太多,但楚愈痕這一去一來,除了背上,其他地方全部濕透。
這次輪到他換衣服。
青晨自覺地坐在辦公桌前,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不料,狂風驟起,風從窗戶縫裏吹進來,吹起了窗簾的一角。
也就是那剎那,青晨看見了玻璃窗裏的倒影……
他身上的一切,暴露無遺,是那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關于前幾天陳峰說的那個,青晨現在敢肯定是造謠。
楚愈痕是完美的,駭人的……
視覺沖擊過于猛烈,一剎間,青晨如被抽魂拔筋,動都動不了。
十八九歲的年齡,對自己,對情感,對欲望……都是出于本能。
即便她從沒經歷過,有些東西始于原始,在這個雨夜被無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這一刻,她承認自己是個離經叛道的不守規矩的姑娘。也做不到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風把窗簾吹起來,又悄悄吹下去。她也終于知道,剛才她換衣服時,他為什麽會“刷”一聲把窗簾拉起來。
在這個夜裏,他們都看見了,也都沒有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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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愈痕換好衣裳走過來,意味深長看她片刻,面不改色催促道:“去躺着。”
眼看時間就快到十二點,青晨把心中不可宣之于口的東西壓下去,勉強鎮定道:“再等等,分數就快出來了。”
楚愈痕沒說什麽,把靠背椅讓給她,自己拉了條膠板凳坐着,繼續做手裏的活。
“這些畫來做什麽?”青晨看不懂前面彎去繞來的線路圖,就像別人看不懂她的音符也看不懂她的畫一樣。
楚愈痕說:“想研究一款芯片。”
“………”
難怪說,學霸的世界是寂寞的孤獨的。
愣了片刻,她才問:“你以後的專業,是不是跟芯片相關?”
他點點頭。
難怪這麽早就開始看相關書籍。
青晨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研究,又覺得無聊,便說:“小叔叔,你能主動說點話不?”
楚愈痕側頭看她兩次,良久,才雲淡風輕地開了口:“我九歲的那年,爸爸突發腦梗,差點沒救得回來,好不容救活了,又成現在這樣。”
沒想到他會說這些,青晨支起腰杆,坐直。
楚愈痕說:“那年我媽種了很多辣椒,但氣候不好,最後只采摘到了一背簍。我帶着知奕,背着那點辣椒去鎮上賣,還沒到街上,就被劉坤跟陳峰這些雜碎給攔住了。”
“不說了痕叔。”她已經聽陳峰說了一遍,不忍再聽當時人再說。
楚愈痕沒所謂笑笑,繼續道:“劉坤說,只要我從他胯/下鑽過去,他們就放了我跟我弟。知奕那時候才五歲,什麽都不懂,只知道那些是壞人,害怕得一個勁兒往我懷裏躲。”
“別說了痕叔,”青晨的眼眶不由地發紅,“楚愈痕……”
他靠過來,長臂從她面前伸過去,拿起鼠标,點開了查分的頁面:“不大點事,對我來說,這真的不算什麽。”
往框框裏輸入準考證號,他沒點确認,冷笑一聲:“我怎麽可能鑽他的胯,簡直是在找死!那天我們打起來了,劉坤十三四歲,還帶有小弟,我就一個人,只有九歲,還要保護弟弟。
我挨了打,但劉坤也沒讨到好處,耳朵差點被我活生生扯下來,血淋淋的。
所以,他們把我的辣椒踩碎了,最後,我沒賣到錢。”
“也就意味着,半學期六十塊的學費沒找落,但又不可能只讀半學期,因此,我休學了一年。
那是小學三年級,我記得很清楚,休學的那一年,我每天都想讀書……”
柔光下,他的語平淡毫無起伏,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但是,這些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跟楚愈痕自己說出來給青晨帶來的感觸是不一樣的。
因為六十塊錢,浪費了一年的光陰,那時候,那個九歲孩子,看着別人每天開開心心進學堂,而他,明明成績那麽好,那麽喜歡讀書,那麽地想出人頭地,卻因為六十塊錢,止步不前。
青晨的心像被撕開了一樣,豁出個洞,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指針指向十二點,楚愈痕拿起她的手放在鼠标上。
他說:“我生來就帶着沉重的宿命,沒法跟別人一樣天真。我只有敢闖,才有未來,只有敢拼,才有機會。”
“噠噠”一聲響,楚愈痕摁着她的手,點了确認按鈕。
加載的圈圈只轉了兩三秒,他的分數就彈出來了。
看清分數的那一霎,青晨簡直喜極而泣!
右手被摁在鼠标上無法動彈,她便用左手給了他重重一錘。
楚愈痕沒躲,受下這一拳對他來說還不夠止癢的力度。
他說他生來就帶着沉重的宿命,沒法跟別人一樣天真。所以只有敢闖,才有未來,只有敢拼,才有機會。
他拼成功了!
744分,全省排名第一,省狀元!
省狀元為她抹掉眼淚花花,神色依舊冷淡,眼角眉梢染着他獨有的野性,笑一聲:“這麽喜歡哭,還怎麽跟人打架?”
他碰過的地方像被火燒一樣熾熱滾燙,在這樣一個值得慶祝的時刻,青晨卻如此地難受。
盡管對這個小叔叔的過去只了解了一星半點,卻也知道,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是多麽的不容易。
他這些天不常歸家,總在這裏忙忙碌碌,也許,內心深處是緊張的,迷茫的,甚至是脆弱的。
所以今晚,他t才會對她說這些,才會把她當做短暫的傾訴對象。
可是,青晨忘不了。
忘不了他冒着大雨背她去上廁所。
忘不了他為她抹眼淚時指腹在臉上劃過的觸感。
忘不了他比深夜比暴雨還幽深冰涼的眼睛……
他是這麽讓人心疼的一個省狀元。
也是這麽一個灼燒得叫人想不關注都難的狼少年。
青晨剛剛錯開他灼人的視線,卻又止不住內心肆意妄地肖想。
她承認,自己大概,或許,就是,喜歡上他了。她的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