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段婉, 我勸你也別跟着瞎操心了，我們三個從小玩到大，趙玲玲她什麽性格你還不解？”
陳韬見段婉還是不開心, 在他面前跳來跳去，試圖說點正經的勸她想開。
“玲玲她性格怎麽了？”
“她還是沒斷奶的孩子呢, 最聽媽媽的話了。”
“滾，你才沒斷奶呢！”
段婉踢了一腳陳韬，她不許別人說好朋友壞話，一句都不行。
陳韬一跳，順利地躲了過去。
“你還不信, 趙玲玲最後什麽不聽了她媽的？我給你數數看！”
陳韬委屈，掰起手指頭，給段婉數了陳年舊事：“小學, 趙玲玲她媽總給她穿男孩衣服，她不願意，哭鬧了幾天，最後乖乖穿着男孩衣服上學去了；中學，趙玲玲想學畫畫，她媽覺得畫畫沒前途，她不高興歸不高興，最後也放棄畫畫了；初中畢業暑假, 趙玲玲想去爺爺奶奶家過暑假，她媽不允許，爺爺奶奶特意過來接她，趙玲玲還是不敢和爺爺奶奶一起走。她媽在家裏才是真正的‘母老虎’, 控制狂，她不許的事, 趙玲玲最終都會妥協的。”
“你少看扁人。玲玲長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的。”
陳韬聳聳肩，攤攤手，“她性子就這樣，軟了吧唧的。我敢打賭，這事也不例外，過不了多久，趙玲玲保準聽她媽的，乖乖認親爹……”
段婉和陳韬在路口分別，他的話一直在那她腦海裏萦繞。
趙玲玲真的不能為了自己，徹底抗争一次嗎？
走到校門口，段婉被姜智明和李大鵬自行車攔下。
李大鵬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看了段婉一眼，問，“趙玲玲，她沒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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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她灌多了，我早上去看過她，還沒醒呢！”
姜智明踢了一腳身邊的李大鵬，李大鵬吐吐舌頭，嘟囔着叫屈，“我讓她淺嘗，誰知道她這麽生猛，對瓶吹啊！”
“她和阿姨沒事了吧？”姜智明接過話茬，算是幫李大鵬化解尴尬。
“沒什麽，都是小別扭。”
段婉說了謊，趙玲玲家的事，她不準備向任何同學說。
畢竟不是什麽好事，趙玲玲過幾天還要上學，面對同學。
“私生女”這個名號，可不是什麽好稱謂。
“你們不知道，才不是什麽小別扭呢，她媽是讓趙玲玲去認爸的！”李大鵬一只腳踩在自行車橫梁上，一副知道天下事的得意模樣。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段婉心慌，倒是像做了虧心事。
“這不是巧了嘛，我媽和趙玲玲她媽在一家醫院工作，還是一個科室的。這幾天趙玲玲她媽媽可是醫院的頭號大新聞，大家都知道的事。”
段婉撇嘴，深感無奈！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她想瞞都瞞不住了！
“阿姨和那個男人到底怎麽回事？”
段婉對這事也是一知半解的，既然有李大鵬這個知情人，她也很想了解一下。
李大鵬跳下自行車，像個講書人，高大的個子，在原地比比劃劃，路過的學生都忍不住多瞧上他兩眼。
“我聽我媽說的啊！李護士和蘇醫生年輕就是一對兒，蘇醫生就是趙玲玲她親爸。兩人談了還幾年，馬上準備結婚了。後來院長的女兒看上了蘇醫生，蘇醫生就當了陳世美，甩掉了大肚子的李護士，和院長女兒出國留學去了。李護士也賭氣嫁給了醫院另一個醫生。”
“既然他都走了，過了十幾年了，怎麽又回來了？”
“聽說是想和李護士複合。”
“李護士也同意了？”姜智明插上一句問。
“當然同意了，據說還非常高調呢！當年戀人被搶走，這麽多年可算從情敵手裏給搶回來了！”
“什麽叫搶回來？”段婉皺皺眉，覺得話鋒不對，“他和院長女兒還在一起？”
“當然在一起，人家是合法夫妻，沒離婚。蘇醫生是背着老婆，自己回國的。”
“這算哪門子複合，這不是讓玲玲媽媽當小三嗎？這情況還認個屁爸啊？”
段婉氣得一腳踢在小花壇的磚頭上，疼得她擡起腳蹦了幾下，還忍不住罵了一句：“真是個渣男！”
面對激動的段婉，兩個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為同性別男性，都不敢發表言論了。
冷靜下來，段婉又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那個蘇醫生在國外待得好好的，這麽多年對李慧阿姨不管不顧，形同陌路，為什麽突然就回來了？
他沒和老婆離婚，老丈人又是院長，這麽高調求複合，不怕老婆到醫院裏來鬧，掉了臉面。
這事，越想越不符合正常邏輯！
年輕時，他可以選擇權利，背叛昔日愛人，正說明他是個現實的人。
年歲漸大，經歷閱歷在逐年遞增，他會突然脫胎換骨，變成一個重感情的人嗎？
段婉的經驗，這種男人，自私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蘇醫生的原配怎麽會這麽沉得住氣？任憑她老公在爸爸的醫院裏，給她丢人現眼？
這口窩囊氣，女人能忍得了嗎？
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段婉繼續打探：“大鵬，你知道李阿姨有什麽打算？這麽高調複合？還着急要玲玲認爸爸？是不打算在醫院繼續幹了嗎？”
“可能是，據說，蘇醫生要帶着李護士和女兒走。”
“走？去哪裏？”
“去美國!”
蘇連輝有事先出去了，李慧拖着下巴，看着熟睡中趙玲玲的背影，一抹笑容浮現在臉上。
這一刻，她等了十九年，蘇連輝終于決定娶她了。
現在只要玲玲肯認爸爸，他們一家三口立馬飛到美國去，過上新生活。
蘇連輝說他當年是迫不得已才娶了院長千金，是院長脅迫他，以進職稱的事威脅他。
那時是自己太年輕，并不知道怎麽處理，再加上那時他們總是為了小事吵架，他賭氣才違心答應的。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後悔，人雖然不在她身邊，但是心卻一直都沒離開過。
李慧要的就是蘇連輝這麽一句話。
這些年，她所受的苦，都不值得一提了。
回想當年的分手，蘇連輝說的對，是她太過矯情任性，才把戀人拱手讓人的。這事，她至t少有一半的責任。
她大着肚子被抛棄，無奈嫁給了玲玲的養父，這麽多年獨自一個帶大女兒。吃過的苦，遭受過的白眼，在蘇連輝回到她身邊的那一刻，都可以不計較了。
從二十歲直到現在，她對他的愛從來沒有變過。
李慧拍着趙玲玲的背，希望玲玲也能理解她，早一點接受她的親生爸爸。
“玲玲啊，其實你爸爸不是故意抛棄我我們娘倆的，這些年他也不好過。”
“當年，媽媽也有錯，是媽媽太任性了，才把爸爸推給了別人。”
“這麽多年，他其實一直都在惦念着我們，一有機會馬上就回來與我們團聚。你應該像媽媽一樣，不應該在怪他了。”
“你不知道爸爸對你有多用心，他已經在美國給你找到了高中，等這邊的簽證辦完，就帶你去美國接受最好教育。每年你過生日，爸爸都給你準備禮物，在大洋彼岸，默默給你祝福。他沒有忘記我們，在他心中一直是有你這個女兒存在的啊。”
“玲玲，你不能怪他，我也不怪他！”
……
李慧絮絮叨叨在趙玲玲的床邊向她念叨着，其實趙玲玲早就醒了，只是她無法面對，才一直背對着李慧裝睡着。
李慧的每一句話，都是再幫蘇連輝求情。
趙玲玲面對着牆壁，像是得了心髒病，心中壓抑，胸腔像是灌滿了沙石，特別痛苦。
她不敢吶喊出心中的委屈與不滿，只能緊咬着被角，閉着眼睛，默默地流淚。
她已經快十七了，并不是沒有辨別能力的小孩子了。
李慧多年來，過得有多隐忍辛苦，趙玲玲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
如果他的親爸爸真的愛她們，為什麽這麽多年一點音訊都沒有？
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回來看過她們母女，連一封信都沒寫過。
為什麽在生活最艱難的時候，窮的只能啃饅頭吃鹹菜時，都是她媽媽自己一個人咬牙挺住？
趙玲玲不像李慧，她對這個新爸爸沒有感情，沒有濾鏡，面對他就像一個陌生人，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她開不了口叫他“爸爸”，至少在短時間內不可以，更不會跟他們去美國。
這個男人的出現，打亂她們母女原本平靜的生活。
她不明白，李慧為什麽會這麽開心？
趙玲玲還是願意當老趙的女兒。
老趙是個好人，好醫生。忠厚老實，就算離開這麽久，大家還都在誇他，緬懷他。
趙玲玲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任何人談起老趙是她老爸。
不像現在，趙玲玲覺得沒臉見人，狠狠地背叛了老趙，甚至不能堂堂正正地擡起頭來做人。
趙玲玲一直引以為傲的爸爸，竟和她沒一丁點的血緣關系！
至從李慧告訴她這個事實，趙玲玲就開始怨恨她。
她恨李慧對老趙的不忠；恨她為什麽要打亂她的生活，逼她去做她不願做的事；更恨為什麽要帶她來到這個不美好的世界。
可她又可憐媽媽，看到李慧的眼淚，趙玲玲又像被小刀剜心，不忍心讓媽媽這麽為難，痛苦。
趙玲玲覺得自己要被撕成兩半，二選一，她都不想選擇。
不想認莫名其妙的認個爸爸，也不想看着李慧傷心！
趙玲玲後悔長大了，她已經不可以像小時候似的，大哭一場，或是大笑一場，就解決掉所有的問題。
第一次，她想到了死。
死了就解脫了。
死了就不用選擇，死了就可以逃避開所有的問題了。
李慧也不會為了她的不聽話發愁苦惱了。她離開了，所有人都輕松了！
趁着李慧出去，趙玲玲收拾一下自己，準備給家裏留一張字條出走。
書桌前的本子，她看到了段婉留給她的字，突然泣不成聲。
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人是關心自己的。
趙玲玲決定，在離開前，要和好朋友好好地去告別。
趙玲玲把她多年積攢下來最愛的貼紙和小豬存錢罐都放在書包裏，早早來到學校門口，等待着段婉放學。
她就要決定離開了，留着這些也沒用。送給段婉，希望段婉能永遠記得曾有她這個朋友。
趙玲玲抱着書包坐在校門口的大樹下，倒春寒的北風，順着趙玲玲的衣領倒灌進她的脖子，她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卻感覺不到冷。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黑白片，灰蒙蒙地感覺不到一點色彩。
也不知過了多久，學校陸續有學生走了出來，放學了！
趙玲玲站起身，擡起腳張望着段婉的身影。在看到段婉的瞬間，眼淚像是決堤般繃不住了。
趙玲玲捂着嘴，控制了很久，才能掩蓋住不争氣的眼淚。
她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笑容，追上了不遠處的段婉。
“婉兒！”
僅僅是幾個小時未見，段婉就感覺得出趙玲玲和以前大不一樣。
她的臉色看起來鐵青，雙眼布滿了血絲，擠出的笑比哭還難看。
段婉覺得嗓子裏像被什麽堵住了。
“婉兒，我要和媽媽去美國了，這些都是我最愛的小東西，送你做個……個紀念……念。”
話來沒說完，趙玲玲的聲音已經哽咽，段婉知道她在想什麽。
“為什麽要去美國？哪天的機票？護照簽證都辦好了嗎？”
段婉一連串的問題把趙玲玲問傻了，她什麽也不懂，更不知道什麽是護照簽證？
謊言被揭穿，趙玲玲只想逃走。
段婉一把抓住住準備逃走的趙玲玲，看着她的眼睛，“生命沒有第二次。為了這麽點困難，不後悔嗎？”
被猜中心思的趙玲玲突然破防，轉身抱着段婉大聲哭泣。
她的哭泣沒有預熱，不是先濕潤了眼眶，然後眼淚流淌過臉頰，繼而淚如雨下。
她的哭泣就像是最高級別的海嘯，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鼻涕從鼻子滴落，喉嚨裏發出喘鳴聲。
大哭了一場，趙玲玲覺得好受一些。
她不想死了，可她還是無法解決眼前的難題。
“婉兒，你怎麽能每天都開心，可是我卻不行呢？”
“我有什麽值得開心的？開心我有重男輕女的爹媽？開心我吃不飽飯？還是開心我還穿着幾年前的舊衣服？但為了這些小破事，不開心值得嗎？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這些爛事啊！”
趙玲玲受到些鼓舞，覺得自己也不是最慘的那一個。
她把難過的事都說給段婉聽，也顧不上難堪了。
“二選一，你想選擇哪一個？”段婉問。
提到這個問題，趙玲玲的聲音又哽咽了，“我都不要選，我不要那個新爸爸，也不想失去媽媽。”
“那我們就都不選！”
“都不選？不可以的，媽媽一定會讓我認爸爸的。最後我覺得自己會屈服的。”
“為什麽要屈服？你不喜歡的事，完全有權利說‘不’的。”
“我不敢，我怕媽媽也不理我，不要我了。”
趙玲玲的軟弱，讓段婉無法感同身受，但她可以理解，共情。
趙玲玲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缺少正常家庭父母的寵愛，媽媽就是她的天。
天不在包容她，趙玲玲就垮了！
“玲玲，你媽媽的決定不一定就是對的，她也會犯錯。”
“那我該怎麽辦？”
“不要按着她錯誤的方向走下去。糾正它，勇敢點！”
趙玲玲失望地搖搖頭，“我媽她不會聽我的。我做什麽，她認為不可以，就一定是不可以的。媽媽說她是過來人，吃的鹽比我走的路還多，不會坑我的。”
“過來人？過來人都不犯錯，這個世界豈不是太美好了。正是他們過來人犯錯而不自知，想當然地傳授給下一代所謂經驗，錯誤才會不斷地延續下去的。”
趙玲玲轉動了一下眼睛，覺得段婉說得是有道理的。
“婉兒，如果你是我，會怎麽辦？”
“如果那個男人回來的動機不存，我絕對不會看着不管，讓我媽繼續陷進去的。”
段婉的一番話突然點醒了趙玲玲。
如果蘇連輝不是好人，該消失的是他。
她不能這麽自私，扔下媽媽不管了。
“婉兒，我想好了，該走的是那個可惡的蘇連輝，你會幫我的吧？”
“當然了！我說過會一直支持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