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四十年前的趙淑梅也差一點成了國家棟梁的大學生。
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學費, 生活費,住宿費都是免費的,國家還給學生補助。
還是姑娘的趙淑梅, 娘家富裕,父親經營布行, 父母也支持女孩子讀書識字。
十六歲趙淑梅順利考上首都的大學,還沒來得及喜悅,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卻出了事故。
家裏一夜之間沒了經濟支柱,趙淑梅五個兄弟姐妹的吃喝用度,都落在當了一輩子太太的母親身上。
母親遭遇變故, 措手不及,趙淑梅最小的弟弟才不足五歲。
一家人連吃飯都困難,更別說給趙淑梅買一張去往首都的火車票。
因為一張買不起的火車票, 趙淑梅就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
作為家裏的長女,她早早工作,嫁人,貼補娘家。
丈夫白宗瑞是國營飯店的廚子,在他們那個年代,算是頂好的工作了。
結婚以後,趙淑梅不再為吃穿發愁了,弟弟妹妹也長大成人不需要她幫襯。她也生了三個兒子。
可從小就飽讀詩書趙淑梅與大字不識幾個的白宗瑞總是格格不入, 話不投機,夫妻倆過了大半輩子,卻沒有哪件事是真正合拍的。
趙淑梅想把鋪子開在小吃街,白宗瑞嫌棄小吃街鋪子租金貴, 他過分相信自己的廚藝,說酒香不怕巷子深。
趙淑梅希望少生孩子多培養, 白宗瑞卻說“有苗不愁長”,孩子不怕多,越多越好。
三個兒子中,只有老大長進,可大孫子還有漏心病。為了湊夠孫子多次的手術費,她和丈夫在早該退休享清福的年齡,無奈出來做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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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時,趙淑梅經常幻想,如果當年有人能給她一張火車票,現在她是否過與此時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終于找到了零活,段婉一晚上沒怎麽睡,生怕睡過了。
早上六點,她就到了,可面鋪還沒開張。
段婉坐在對面的石頭上等啊等,等到快九點,昨天的服務員才晃蕩着從東邊過來,她還穿着高跟涼鞋,一步一扭,優哉游哉一點都不急。
谷宏穿了新衣服,打扮得很時髦,當季最時髦的爆炸頭,一身紅色的布拉吉配上白色塑料坡跟涼鞋。
谷紅大老遠就看見等候着的段婉了,她是故意慢慢走的。
這女孩昨天搶足了風頭,相比之下,她這服務員極不稱職,收拾桌子都做不明白。
打扮窮酸,不上學還穿着舊校服,可卻長着一張惹人眼的臉,皮膚白淨的沒一點瑕疵,水汪汪圓溜溜的大眼睛,比明星畫片上人還漂亮。
出于同性的攀比心理,谷宏對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學生段婉沒一點好感,看着就像個會惹事的狐貍精。
段婉見谷紅開大門上的鎖t頭,跑過來打招呼,“姐姐好,我們一般幾點開鋪啊?”
谷紅斜眼掃了一眼段婉,把頭揚了揚,沒客氣地回了一句,“和你熟嗎?挺會套近乎的啊,還姐姐妹妹的。”
段婉被來了個下馬威,心想,“這是吃火藥了,來者不善啊!”
沒穿過來之前,段婉也是辦公室老油條了,搞了快二十年的辦公室“鬥争”,這都是小兒科。
段婉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既然不喜歡姐姐這個稱呼,就直接喚名字好了,你叫什麽?”
“你……我……”
谷紅沒準備,從沒見過嘴皮子這麽不饒人的女學生,看着柔柔弱弱的,昨天還裝可憐博同情,換回準婆婆的青睐。
這一張口,整個一個小妖精啊!
谷紅也不是善茬子,初中沒畢業就在社會上闖蕩了,紡織女工,裁縫鋪工作換了十幾個,什麽人沒見過。
來這幫工,純是為了圖清閑,男朋友白涵父母給的工錢又多,又不好意思總使喚她幹活,小鋪子還能白吃白喝,飯錢都省了。
“不用認識了,保不準你連一中午都幹不完,就被攆回家了。”
谷紅笑得得意,搖晃着屁股進了屋,白涵最聽她話,晚上見面要好好告一狀,這個小妖精留不得。
段婉懶得和她呈口舌之快,她是來掙錢的,不欺負到她頭上來,就當沒這麽號人。
開鋪開工,段婉忙着向外面搬桌子椅子,谷紅卻悠閑地坐在段婉拿出的椅子上面修指甲,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這哪裏是來做服務員的,明明是來當少奶奶的。”
段婉心裏暗罵,越看越不順眼,把手裏的抹布扔到谷紅身邊,“你來擦桌子吧!”
“小丫頭,你還管上我了。”谷紅眼睛都沒擡,繼續修她的指甲,“我擦桌子,你做什麽?”
“你沒看到我也在忙。”
“你不是髒活累活都不怕嘛,既然這麽能幹,你就都幹了吧!”
谷紅嘿嘿幹笑兩聲,起身順順她的頭發,晃着身子,又去屋裏照鏡子去了。
段婉提着抹布白了谷紅一眼,想不通這姑娘這麽和她這麽大勁兒?
同為打工人,第一次合作,毫無利益沖突,就如此水火不相容?
段婉摸不清形勢,想着谷紅也就是欺生。
老板來了,還不是屁颠屁颠地搶着幹活,在她面前擺擺老員工的威風。
好不容易找到的短工,先忍她兩天再說。
後來的事實證明,段婉想多了。
谷紅是一路嚣張到底,不僅沒在老板夫妻倆面前拼命表現,還指揮老板娘給她倒水洗蘋果。
一口一個“媽媽”大聲叫着,怕人聽不到似的。
“她到是什麽來頭?老板的女兒?”段婉琢磨着。
暗中觀察了一會兒,發現谷紅和老板夫妻一點都不像,行為舉止也沒有一家人默契,趙淑梅還總在谷紅的背後蹙眉翻白眼,這不像是親母女該有的樣子。
趁着趙淑梅再次對谷紅翻白眼,段婉湊過去打聽,“阿姨,您女兒的裙子真漂亮,您給挑的?”
“她才不是我姑娘吶!”
趙淑梅急忙撇清關系,她讨厭谷紅,小兒子第一次把她領回家時就讨厭。可兒子卻喜歡得要命,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的。
趙淑梅勸過幾次,可混小子根本不聽她的。
兒大不由娘,趙淑梅有自知之明,久而久之也不唠叨了。
“可我剛剛聽姐姐喊您……”
“我兒子的對象,還沒結婚吶!她……算了,愛叫什麽叫什麽吧!”趙淑梅深深地嘆口氣。
“原來是家族生意!”段婉最打怵給這種打工,麻煩、事還多。裏面的彎彎繞,看透不能說透,想想就累。
“多虧也就幹幾個月!”
段婉想好了,安安穩穩的,獨善其身,不惹麻煩,掙夠錢馬上走人。
事實證明,段婉又想多了。
她想安穩掙錢,不見得能給她安穩的機會。
第一個問題,段婉發現面攤根本就沒生意。
早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段婉把桌子擦得“光彩照人”,可一個來吃面的客人都沒有。
段婉瞧着其他三人,面對這慘淡“局面”,毫無波瀾。
看書的看書,修指甲的修指甲,拍蒜的拍蒜。
這是司空見慣了?
難道昨天中午的“繁榮”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