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沈越冬在她的秘密基地等待事件自然發酵。
她和舒何一起吃了午飯。
就像六年裏的很多次一樣, 他們自然地交談,互相開玩笑。
好像并非綁匪與人質的關系。
“你到底在等待什麽?”洗碗的時候,舒何忍不住問。
沈越冬扯出一個微笑:“問得好, 下次別問了。”
舒何笑着點點頭:“我不問了。”
沈越冬在秘密基地裏開啓了所有電子設備,密切關注着警方的所有的動向。
根據沈越冬的估計:
郭蘭蔚會主動背叛她,投靠警方。
詹明會逃跑,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警方抓住, 如果警方沒有及時抓住他, 只能讓艾諾出手。
其他被她遣散的手下也會說出一些真相。
另外:
葉知一定會參戰, 按照他的執着他不會放過她,而且葉知有龍傲天主角光環加成,有他的加入警方會如虎添翼。
沈随一定會調查她, 他掌握了不少她的私人線索, 腦子靈光洞察力強。
陳鄢不知道, 他這個系統官方認證的神經病行動就像飄忽不定的雲一樣, 說不定會攪局。
總之,警方的動作沒有那麽快, 她這幾天吃好喝好睡好就行。
晚上, 艾諾通過她的新手機號碼聯系她。
艾諾問:“我什麽時候能見你?”
他的聲音透着淡淡的疲憊,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再過幾天,我們就能一直見面了。”她說。
艾諾:“再過幾天是幾天?”
沈越冬嘆氣:“我不知道,要怪警方動作太木了。”
艾諾的語調上揚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 沈越冬知道進度又加快了。
艾諾做起事來很瘋,不然也不會卧底一路晉升到犯罪組織頭目。
沈越冬從薯片袋子裏倒出最後的薯片碎渣。
“還有一件事……”她輕聲嘆氣道。
警方查到她是“金蟬脫殼之王”“假死計劃一把手”後, 她對自己的假死計劃要謹慎加上謹慎。
畢竟, 劇情要的是“讓所有主角見證并相信她的死亡”。
該怎麽讓警方相信“假死之王真的死了”這個事實?
兩種可能性:1.她徹底且真實地死亡。
2.她沒有想出第二種可能性。
但是,劇本系統上的“隐藏劇本”卻又讓她感到困惑。
如果她真的死了, 接下去的隐藏劇本該怎麽演?那個曾經的雕像,穿着長風衣拿着手杖的沈越冬,這個角色該怎麽演?
劇本要求“完成隐藏劇本”才可以平安回家。
到底該怎麽辦?
還是說,隐藏劇本的力量會讓她死而複生?
她把薯片袋子捏成一小團,袋子發出吱吱喳喳的聲音。
——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她小時候喝農藥都死不了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
一月三十號下午。
對詹明的審訊已經結束了。
管制特勤處總處長辦公室裏安靜無比。
總處長正處于頭腦/爆/炸的階段。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接受不了。
“聯安局副局長……”總處長下意識去摸她的鋼絲球發型,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已經改了發型了。
聯安局副局長的自燃事故是假死。
這個爆炸性新聞誰聽誰不懵?
儲物櫃裏的毒/品是出自聯安局副局長的手。
這個沖擊性新聞誰聽誰不懵?
聯安局副局和局長同流合污,在四年前的受賄案中是最大黑手。
這個轟動性新聞誰聽誰不懵?
但現在這三個新聞合在一起了。
“這個功勞我們拿定了。”總處長放棄思考,給自己總結道。
一月三十號下午五點,第四區的山寨聯合調查組內接到了消息。
消息是葉知放出來的。
“聯執局開始調查受賄案,聯安局副局長找沈越冬做假死局,完成了汽車自燃事故,讓外界以為他已經身亡,逃避責任。”
“在此事以後,副局長欲殺沈越冬滅口,執行滅口任務的是詹明,詹明任務失敗後,副局長把責任推到了詹明頭上,同時殺詹明滅口。”
“沈越冬救下了詹明和他的女兒。”
“作為賠禮,副局長交給沈越冬一個儲物櫃鑰匙。但是這個賠禮卻是陷阱,目的是讓沈越冬陷入兩難的境地,好查出沈越冬的真實身份。”
“沈越冬把這個鑰匙交給了葉知,那邊轉變策略,準備滅口葉知嫁禍給他,并借此查出沈越冬的真實身份。”
詹明的線索到這裏結束。
此外,詹明給出了一個秘密的郵箱地址,說是可以用來聯系沈越冬。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沈随久久沒有緩過來。
他對聯合調查組的成員說道:“我身體不太舒服,回去休息一下。”
沈随回到酒店房間,坐在床上,肩膀垂落,脊背寂寥地拱了起來。
假死。
如果說,沈越冬的業務是“幫人布下假死局”,那麽……
1.曹砺案會那麽快結案,極有可能是曹砺找她完成一次假死,但被她反手舉報了。
2.盛瑛案,是不是也是假死?
3.沈越冬自己,會不會也想趁着這個機會布置一個假死局?
沈随幾乎不能承受這些突如其來的真相。
他的胸口翻江倒海。
正在這時,酒店房間門上傳來了敲門聲。
沈随收拾好情緒,鎮定下來。
他慢慢拄着盲杖走過去,打開房間門。
是葉知。
葉知看起來很平靜,他對詹明案的真相仿佛見怪不怪。沈随雖然看不見他的神色,但從他的語調裏也能聽出,葉知對這個真相早就有心理準備。
葉知提起了另一條線索:“一月十一號,管制特勤處總處內部郵箱收到了一封匿名威脅信,說讓我們等着煙花盛開的一天。”
煙花盛開。
沈随立刻想到了剛才所推理出來的“假死”計劃。
沈随:“她想用/炸/彈完成假死。”
葉知:“我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沉默着。
管控/炸/彈,通過聯系沈越冬的手下找到她的軍/火儲備和軍/火來源——這可能是比較可行的辦法了。
**
第一區情報處特派科的組員們陷入了情緒低谷。
誰都不願相信他們那能力出衆的同事沈越冬會是這樣一個人。
可是事實擺在那裏。
更可怕的是,他們不知道舒何的情況。
“舒何暫時不會有問題,到沈越冬主動聯系我們的那一天,舒何大概率會作為人質出現在我們面前。”副組長安慰道。
副組長不安慰倒好,這一安慰,整個小組都開始揪心。
“至少屍體消失案有頭緒了不是嗎?”其中一個情報員苦笑着,繼續活躍氣氛。
不活躍氣氛倒好,這一活躍氣氛,整個小組上仿佛罩着不散的陰雲。
屍體消失案,和沈越冬有關。
既然是假死布局者,她一定需要很多真實的屍體。
這些屍體從哪裏來?
蘇钰和羅白薇發現的那個凍死的流浪漢屍體在轉眼之間被轉移走。
找到物證的舒何被打傷,物證被奪走。
舒何去找沈越冬,成為人質。
——情況還不顯然嗎?
真相t明明白白地擺在他們面前。
沈越冬做假死局時,用到的“材料”有真實屍體,而這些屍體極有可能是那些凍死餓死或意外死亡的流浪漢。
副組長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什麽了。
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既然需要屍體,那麽還需要符合條件的屍體,不然一具屍體放置許久總會發生腐爛。
也就是說,沈越冬有專業處理屍體和保存屍體的秘密基地,還有相應的專業人手。
副局長汽車自燃假死案能騙過特別調查組,說明技術手段不錯。
這個案子簡直是越查越毛骨悚然。
尤其是當他們發現案子的幕後主使居然是他們信賴的同事。
“先吃飯,今天晚上先去一起吃個飯,放松一下心情,好吧?”副組長最後決定聚餐。
話音剛落,副組長手機響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像有預知能力似的,提前垮臉,在椅子上癱倒。
完了,剛說好聚餐,又出現工作了。
果然,這通電話是情報處特派科科長打來的。
“聽說我們科出了一個窮兇惡極的犯人。”科長的聲音平靜,但卻醞釀着暴風雨。
整通電話,副組長只有“嗯嗯”“對對”“好好”的份兒。
電話挂斷後,技術員首先一個滑跪過來,抱着副組長大腿嚎道:“我們的破案效率從來沒有那麽快過,拜托讓我們休息一下吧!今天我眼睛都快看瞎了,腱鞘炎也犯了!”
副組長冷臉無情:“沒有不讓你們休息,只是說要追究人事責任和監督責任。”
組員們:“……”
正在破案呢,追究什麽責任?這不是沒事找事,節骨眼上鑽牛角尖嗎?
副組長臉色冷酷地繼續道:“不過我要背的責任沒組長的大。”
組長……
他們那可憐的、正在醫院裏打石膏的組長,此刻應該因為無妄之災而打了個噴嚏吧。
正當情報處特派科第一組的組員們松了一口氣,以為今天晚上的聚餐一定能順利進行時,副組長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又是科長。
組員們這回放心了,該發呆的發呆,該轉筆的轉筆,該查手機的查手機,思考今天晚上聚餐該去哪家店。
副組長對電話的應答依然是“哦哦”“好好”“知道了”。
然而,電話一挂掉,副組長的臉就變了顏色,正像小學生作文裏經典的“打翻了調色盤”的比喻,他的複雜神色飛快閃現。
“今天晚上聚餐取消,出現新線索。”副組長說。
“啊?!”
“啊不要啊!”
剛放下心來的組員們崩潰了。
他們已經努力工作三天了,放過他們吧。
**
出現的新線索是第二區安全監察處提供的。
安監處的态度倒是很随和,甚至請了第一區情報處的副組長去審訊室親自聆聽。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多指教哈。”監察長戴着老花鏡,握了握副組長的手。
副組長感到不寒而栗。
可惡,一定有陰謀,不然怎麽可能會這麽和善!
要知道,聯邦四個區,兩兩組合,總共六種組合中就沒有一個組合是和平相處的狀态。
尤其是各區的情報處,是公認的臭名昭著。
副組長努力回憶:
就在今年,現在,他們正在查的屍體消失案,契機是監視正在調查第二區的間諜。
去年,第二區安監處在公職人員中發現了一名一區的情報員。
前年,他們情報處抓了一個第二區的間諜。
……
簡直是罪案累累,互相攻擊記錄長達十數頁。
這種情況下說什麽“有共同敵人”,還邀請親自參與審訊——這不是鴻門宴是什麽?
副組長冷汗刷刷刷。
回到案件線索上來。
正在接受審訊的是一個名叫郭蘭蔚的女人。
“這是她講述的情況。”監察長把一份報告遞給副組長。
副組長迅速過目。
從沈越冬在孤兒院時起便與她相識,一路幫助她……
副組長越往下看頭皮越是發麻。
這簡直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雖然沈越冬的童年經歷确實有點悲慘,但從小就開始展現的犯罪天賦和犯下的罪行,簡直令人咋舌。
而最大的人事責任并不在他們情報處特派科,而是密碼學校。
沈越冬十六歲那年,第一區密碼學校校長(也就是退休的前情報處處長)去某個高中接孫女放學回家的時候遇到了沈越冬,發現她的天賦驚人,便引薦她去了密碼學校。
從此她就踏上了這條編制內的道路。
“這,真的是真的嗎?”副組長咽了一口唾沫。
監察長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們派人去确認過了,很多細節都對得上,應該是真的。”
審訊室裏,那個眉目柔和的婦人郭蘭蔚正流着眼淚繼續講述。
“看來盛瑛案,也是沈越冬指使的。”監察長站在審訊玻璃外,感慨着:“設計了這一出好戲給警方看,讓盛瑛死在出國途中,把人用完就丢,太狠了。”
副組長一句話都不敢說。
內心只有轟隆隆滾過的彈幕“老天”“我的天”“媽呀”。
厲害極了
要是沈越冬去執行去年那個失敗的任務,豈不是一步到位?要是她去執行十年前那個讓情報處蒙羞的任務,豈不是打翻身仗大成功?
等等,思路歪了。
副組長深呼吸一口氣,把這些逐漸沸騰起來的念頭從腦子裏抹去。
監察長出去打了一通電話,回來的時候嘟嘟囔囔:“陳鄢那個家夥還沒回來,在幹嘛?不會聽到消息又跑去哭墳了吧?這種緊要關頭,當然是報仇要緊,怎麽浪費時間去哭墳呢?”
盛瑛在他們安監處做過幾年的秘密執行員,能力強性格好,監察長一直很賞識她。
聽說盛瑛犯下那個案子的時候,監察長多少有點惋惜,但絕不對她産生恨惡。
現在,當局勢翻轉,郭蘭蔚指證是沈越冬利用了盛瑛,監察長更是在心裏給“盛瑛”打上了可憐又正直的印記。
監察長幾乎是下意識地認為陳鄢會對這個案子的真相感興趣,并對追查沈越冬有着極大的複仇動力。
但沒想到,一通電話打過去,陳鄢卻興致缺缺的。
監察長只能設想陳鄢正在哭墳。
審訊室內,郭蘭蔚沒有先吃送來的晚飯,而是說:“讓我把事情說完。”
審訊員有點于心不忍:“先吃晚飯吧,不然你的體力無法支撐你繼續。”
“不。”郭蘭蔚搖了搖頭,她看向眼前那個審訊室盒飯:“如果我不說,我怕下一秒就會死。”
輪到監察長流冷汗了。
……郭蘭蔚,這是在懷疑他們安監處的審訊室盒飯有毒嗎?
沈越冬,倒也沒有厲害到能滲透進他們安監處內部的能力吧。
不要神化犯人!
不要長敵人氣焰!
畢竟,聯安局局長手機記錄顯示,她只是“貧民窟手段”。
在郭蘭蔚的堅持下,審訊繼續。
郭蘭蔚一刻不停地講述着關于沈越冬的種種細節。
一邊的記錄員終于受不了了:“停一下,換個人,換個人替我。”
于是,從來沒有記錄過那麽多線索的審訊記錄員換了一個人代替,換了新人監察官柴姝。
而餓着肚子的審訊員也等待了來代替審訊的下一個人,霍連。
在柴姝進審訊室的那一刻,郭蘭蔚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柴姝坐下後,心裏有點發毛。
郭蘭蔚擦了一把眼淚,總算移開了目光。
等她供述完所有情報,已經是深夜了。
老不中用的監察長去休息室睡覺了,被邀請來的情報處副組長也哈欠連天地被請到了會客室的休息室。
“請問你支持沈越冬的動機是什麽?她脅迫了你嗎?”審訊員霍連問。
郭蘭蔚轉過頭看向在一邊的記錄員柴姝。
霍連提醒道:“我注意到你多次在看我們的記錄員,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因為我的女兒。”郭蘭蔚注視着柴姝:“我的動機是我的女兒。”
霍連:“請你說清楚一點。”
“我的女兒柴姝被她的父親丢在了孤兒院,等我出院後我就找不到她了,所以我去每個孤兒院當護工……”郭蘭蔚低聲道。
霍連的表情凝滞了。
一邊的記錄員柴姝聽到自己的名字,動作僵了僵。
柴姝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動了動手腕,繼續敲鍵盤打字。
“我很後悔我在遇到沈越冬後沒有繼續找我的女兒,我憐憫沈越冬,但我好像做錯了。我因為這樣一個惡毒的人辜負了我的女兒。”郭蘭蔚的眼裏慢慢溢出淚水。
“記錄員小姐。”郭t蘭蔚帶着哽咽的聲音道。
柴姝悚然一驚。
女兒……是在說她嗎?
“你的母親應該留給了你一條玫瑰花項鏈,銀色的。如果……”說到這裏時,郭蘭蔚已經泣不成聲。
霍連和柴姝都怔住了。
郭蘭蔚口中的“女兒”,真的是柴姝。
**
監察長應該會後悔因為老不中用早早跑去睡覺了所以錯過了這個勁爆的大瓜。
當第二天早上,監察長來詢問審訊進度時,一下子有點跟不上進度了。
“啊?什麽?”監察長掏了掏耳朵,一臉難以置信。
“這個案子,我需要回避。”柴姝認真地對他道:“我是證人的女兒。”
監察長又摸了摸耳朵:“眼睛老花了,我耳朵也有點不中用了,你說什麽?誰的女兒?”
柴姝:“……郭蘭蔚。”
監察長清清楚楚地聽到她的話,這回整張臉上的表情都凍結了,腦子裏天雷滾滾。
老天啊,這麽勁爆。
情報處副組長好吃好喝完,心情舒暢地從會客室出來:“請問審訊結束了嗎?”
在場的安監處監察官都沉默。
副組長腦門上的冷汗又冒出來了。
來了,圖窮匕見!
肯定是針對情報處的陰謀要來了!
殊不知安監處的檢察官們沉默是因為驚天大瓜,和陰謀不陰謀的根本沒關系。
霍連思路一轉,連忙道:“已經證明了污點證人郭蘭蔚的自首并非陷阱。”
監察長悄悄給霍連比了個大拇指。
活該你小子以後追到柴姝。
這麽一出下來,連監察長心目中跑去哭墳的陳鄢到底去了哪裏,也沒人關心了。
郭蘭蔚提供的線索之多令人驚嘆,由于沈越冬并不在安監處的職責範圍內,安監處主動且友好地把情報交給了情報處副組長。
“盡快抓到沈越冬。”監察長拍拍情報處副組長的肩。
副組長心裏的疑惑還是沒有打消,整個精神狀态都是恍惚的。
到底有什麽陰謀,亮出來吧!
這群可怕的監察官,不愧是和狡詐的公職人員打交道的老狐貍!
副組長拿着情報回到了山寨版聯合調查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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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三十一號。
被邀請去參加審訊過程的副組長還沒回來,聯合調查組內正在商議如何管控/炸/彈。
這件事難度太高,即便是向上頭申請都不知道該往哪個上頭去申請。
在衆人争鬧不休腦子各自開花尋找五花八門辦法的時候,沈随卻獨自離開了。
沈随叫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開到婚姻登記處門口。
“到了嗎?”司機問。
“沒到,接下來請幫我一把,我會付給你足夠的報酬,我在尋找我的妻子。”沈随拿出了結婚證。
司機看他眼瞎,又被老婆抛棄,有點可憐他,便道:“本來我也不想幫你的,唉,我們這行沒有這種規矩的,唉,但是看在你的份上,唉,我就幫幫你也沒關系,唉,只要你別說出去,唉,還有那個報酬……”
沈随拿出五萬塊現金。
這是出租車司機工作三個月的工資。
司機一下子眼睛直了:“唉,這怎麽好意思,唉,你也太……唉,你說吧往哪開,今天我一整天都空閑着!”
沈随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一點點指引着司機:“左轉。再往前一個路口。”
司機有點納悶:“怎麽回事,你的眼睛……你怎麽知道是這麽開的?”
沈随微微笑了笑:“比如在這個路口,我那天聞到了一些臭味,應該是養豬場,後來這種臭味往右邊淡去了。”
司機絕口稱贊:“厲害,絕了,活該你未來找到老婆。”
雖然如此,沈随也有出錯的時候。
有時候行駛到了錯誤的路段,他感覺不對勁,只能向司機道歉:“對不起,能退回到剛才那個路口,然後往右轉嗎?”
因為那五萬塊,司機倒也好脾氣地照做了。
那天沈越冬帶他去那條街,總共用時大約一個半小時,這點路程他今天卻用了五個小時來探索。
聽到熟悉的“老鼠聞了死光光,老鼠走過當場死光光”叫賣聲,他知道他到達目的地了。
沈随對司機道謝:“今天很感謝你。”
司機:“不客氣,唉,你早點找到老婆吧。”
沈随下車後,在那條貧民區內部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結婚那天,沈越冬帶他到這裏來,說這是她小時候的家所在地。
但他現在不再相信她會那麽單純地給他介紹她的童年回憶了。
好像,她做任何行動都是在引導他去發現一些事。
她故意這樣做。
她是故意的。
可是他不明白她的用意。
沈越冬想讓自己被警察查出來嗎?為什麽總是讓警察圍在自己的四周?為什麽故意接近他們?為什麽有意無意地透露那麽多?
她,到底……
沈随一步步地向前走着。
地面上又滑膩又有污水還有垃圾,踩下去每一步都是踩在令人感到惡心的質感上。
但他仍然向前走着。
在雜亂的聲音中,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陳鄢。
陳鄢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聯系他了。
電話那頭,陳鄢對他說:“停手吧,她殺的那些人是該死的。”
沈随聽到街邊有人在嚎叫的聲音。
聯邦四個區內,至今有大大小小的貧民區上百個,那些數量龐大的流浪漢,死後屍體爛在了哪裏無人得知。
政府不管,四個區的政府投入勾心鬥角的精力比管理貧民區的精力要多得多。
每年派出的間諜經費,是撥給貧民區補貼金的十幾倍。
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罪惡才和貧窮一起,構成了醜陋的雙生花,無人敢觸及這個傷疤。
身居高位者如聯安局那兩位,他們從這些貧民區滋生的罪惡中汲取養分,抽幹平民的骨血,以此吸取更多的人加入他們的養料。
形成惡性循環。
陳鄢仍然在電話那頭冷聲道:“這件事真的是她的錯嗎?”
誠然,陳鄢走入了死胡同。
但沈随又何嘗不是走入了另一條死胡同呢?
沈随始終不答話。
“至于你們的新線索盛瑛案,盛瑛就是沈越冬,沈越冬就是盛瑛,如果連這一點你們都無法看清的話,你們不配查這個案子。”陳鄢繼續道。
“你們活該永遠被蒙蔽。”陳鄢說完這句話,就挂了電話。
沈随愣在原地。
他聽着手機裏電話自動挂斷的聲音。
對錯的界限是什麽,愛恨的界限又是什麽。
他不會永遠被蒙蔽的。
沈越冬。
**
一月三十一號下午,聯合調查組拿到了安監處提供的關于盛瑛案的情報。
“郭蘭蔚。”葉知看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
在之前,他就發現了一點端倪。
只是由于儲物櫃□□案的深度發展,他沒有繼續對郭蘭蔚進行追查,沒想到郭蘭蔚上門自首了。
聯合調查組內部再次對這個案子的真相感到瞠目結舌。
這麽狠。
他們都有點感謝沈越冬沒對他們下手了。
後怕了後怕了。
以及:提前為舒何默哀一分鐘。
正在衆人思考關于盛瑛案的細節,以及郭蘭蔚提供的情報時,沈随回來了。
他站在作為臨時戰略中心的酒店房間門口:“盛瑛就是沈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