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因為你是我爸爸,我怎麽舍得生你氣呢?!
28、因為你是我爸爸,我怎麽舍得生你氣呢?!
吳醫生實在是位再負責不過的好醫生,說話時不疾不徐,耐心細致,令人如沐春風。
陳西川進來時餘怒未消,板着臉聽他介紹情況,聽着聽着,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由憤恨到焦灼到嚴肅,最後又是一張撲克臉了。
吳醫生拿不準他的意思,試探着問:“不知道陳先生理解我的意思沒有,心理輔導只是輔助,最重要的是你們朝夕相處的陪伴,潤物細無聲的呵護,你們大可略微忍耐下,等孩子順利度過這段敏感期,心智堅強點的時候再和她談父母離婚的事......”
“我已經非常了解了,謝謝吳醫生,醫者父母心,可可遇到您是她的幸運。”
陳西川換了副模樣,彬彬有禮地致謝,他見多識廣,自然能看出來吳醫生對可可的用心。
“太客氣了,都是我應該做的。可可伶俐可愛,因為這個絆住腳的話太可惜了。陳先生,孩子真的非常依戀您,今天給您打電話就是她的主意,之前她媽一直聯系不上您,她不信,非要拜托我再試試,您的手機號就是她給我的。”
“她這麽小就能記住我的手機號?”
陳西川很意外。
“簡直倒背如流,說起和你在一起的事也是滔滔不絕,這孩子真的是極度缺愛,父愛!”
“我知道了,謝謝吳醫生!”
陳西川被點中要害,心中五味陳雜,但還維持着基本的社交禮儀。
可可在活動室看到自己的爸爸門口時還以為在做夢呢,用小手把眼睛揉了又揉,咦,爸爸還在,還笑眯眯地向她伸開了雙臂。
她呆了一呆,突然猛烈地一轉身,抱着雙臂,用背對着他。
陳西川秒懂,這是生他氣了。
沒辦法,自己生的,含着淚也得哄到底。
他走過去,蹲在她身旁,溫言軟語地說了好多好話,她才肯扭頭看他,這一看不打緊,水汪汪的眼睛裏含着兩大泡眼淚,搖搖欲墜,卻咬着嘴唇硬忍着,小模樣不知道多委屈。
陳西川的心都化了,趕緊抱住她解釋了半天,說他忙着出國辦事沒帶手機,又說都是他不好,下次不敢了,以後出差一定會先和小可可打個招呼……
陳可可怎麽舍得真生爸爸的氣?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原諒了他,撒起嬌來。
陳西川耐心地陪她在活動室玩了好一會兒,近距離的接觸使得他更鮮活直接地看到了她的不對勁兒,那些病态的抽搐像刀子一樣割着他的心,全靠最後一絲理智撐着,竭力不讓自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太久。
終于要走了,可可牽着陳西川的手向工作人員介紹自己的爸爸,小下巴翹得高高的,像介紹總統一樣自豪,陳西川又好氣又好笑,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頂,領着她出去了。
門口的長椅上只剩下蘇景一個,在秋風中枯坐着,面色陰郁,看上去非常蕭索。
“媽媽,媽媽,爸爸回來了!”
可可迫不及待地叫她,一反往日對她的疏離和冷淡。
蘇景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她多久沒這樣好好和自己說過話了。
她擡頭看看他倆,勉強勾了勾嘴角,說:“是嗎?那可太好了!”
“爸爸還說要和咱們一起回家呢!”
可可把“家”這個字咬得重重的,緊緊盯着蘇景,邊說臉皮邊急劇地抽搐了兩下,唯恐她突然說出個“不”字。
“嗯,咱們回家!”
蘇景怎麽可能拒絕這樣的女兒?立刻滿口應下,大人的恩怨情仇不過多濃烈,都可以另開一章,當下什麽都沒有孩子重要。
回去的路上陳西川開車,一路上和可可說說笑笑,卻始終沒和她搭一句話,連眼睛都沒瞄她一下。
蘇景明白,這是對自己憤怒到極點了。
回到家,可可一直是纏着陳西川,就連睡覺都拉着他的手不放,唯恐他突然又消失了。
蘇景難得偷了個閑,輕輕幫他爺倆兒把卧室門掩上,坐在餐桌旁邊喝茶邊等陳西川。
那是張橡木桌子,色澤光潤,紋理清爽,當年逛家具城時她一眼就相中了,陳西川不知怎地那天居然有空,陪她一塊兒逛,當下很有些看不上,說:“再挑挑吧,前面有水曲柳黃花梨的。”
“就這個了!”她難得地執拗。
陳西川沒再勸下去,爽快地把卡刷了。他花錢向來大方,即便後來他們因為離婚鬧到冰火不容,蘇景還是要承認這一點的。
餐桌上放了一套纏枝蓮白瓷茶具,是她有興致的時候淘的,細膩剔透,非常精美,沏的是老君眉,陳西川有些習慣像老人一樣。
卧室那邊慢慢安靜了,可可大概睡了,鬧騰一天了,要不是陳西川在早就頂不住了。
到底是父女連心,蘇景從沒見陳西川這樣溫柔過,他倆熱戀時他都沒這樣待過她。
陳西川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非常反感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她那時候言情小說看多了,折服于他那股子冷硬的男子漢氣概之下,心甘情願做他的小女人,過起日子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單向赴約的熱情不可能無限地持續,人的一輩子那麽長,經常風雨交加,非得兩個人手挽着手才能熬過去。
她這邊胡思亂想着,卧室的門突然輕微地嗒了一聲,陳西川出來了。
蘇景立刻放下茶杯,挺直了背,接下來必會有一場暴風雨。
令人意外的是,陳西川并沒有立刻雷霆大怒,他只是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一把扯開領帶的結,腦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從蘇景這邊剛好可以看到滾動的喉結,鐵青的冒着胡渣的下巴,然後是疲倦的臉龐,輕閉的雙眼。
陳西川用手指掐着兩眉之間,非常勞累的樣子。
他鮮少在蘇景面前這樣失态,看來可可生病的事對他打擊挺大。
蘇景胸口翻騰的劇烈的情緒一下子安靜了,那些指責和抱怨不知怎地,一句都說不出來。
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像她一樣為因為可可牽挂痛苦,感同身受的話,那只有陳西川了。
她默默地舉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
房間裏非常安靜,只有潺潺的茶水聲,還有空氣裏淡淡的清香。
“把你的工作辭了吧!”
陳西川突然說,不是商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憑什麽?”
蘇景渾身的毛立刻炸了,把茶壺重重頓在桌上。
“不然呢?!難道讓我把公司關了?!”
陳西川忽地睜開眼睛,眼神威嚴逼人,“現在什麽事能比可可更重要?!”
這倒是實話,蘇景的怒氣立刻洩了,靜默了一會兒,說:“可可的病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時守着,吳醫生說了,不能老盯着她,這樣她精神更緊張,我們可以商量個兩全之策。”
“哪有什麽兩全之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又上班又鼓搗自己的視頻,又,又談戀愛的, 你自己說,你能分多少精力在孩子身上?!”
陳西川黑着臉說,說到“談戀愛”三個字的時候惡狠狠的,就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別瞎說,談什麽戀愛?一個朋友而已!”
蘇景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免得自己被當作只顧自己快活不負責任的母親。
陳西川冷哼了一聲,他又不瞎,那小子有沒有那心思他掃一眼就知道,只是當下可可為重,其它的秋後再算總賬也不遲。
“我不會辭職的!”蘇景斬釘截鐵地說,她多難才走到這一步只有自己知道。
“你一個月多少錢,可可病好之前我按月補給你。”
陳西川皺着眉頭一揮手,財大氣粗地說。
蘇景頂看不慣他這副獨斷專行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錢能解決一切問題,憤憤道:“陳西川,吳醫生和你談了那麽久你怎麽還搞不清狀況?可可得這病是因為缺錢嗎?是因為缺母愛嗎?她是缺少父親的陪伴才沒安全感的!”
“你急什麽?”陳西川擡起眼皮撩了氣急敗壞的蘇景一眼,慢悠悠地說:“吳醫生可不是這麽說的,他說的是可可缺一個完整的家,父母都在她才會有安全感。”
“那你就搬回去,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蘇景脫口而出。
什麽?陳西川瞬間瞪圓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頓了一瞬,突然輕佻地笑了,說:“不好意思,我陳西川從不吃回頭草。”
“呸!呸!呸!”蘇景臉漲得通紅,啐他:“你別做夢了!我是為了可可,你也看到了,她現在連睡覺都舍不得你走,要是醒來看不到你,不知道又得怎麽鬧呢!”
“是,是我想多了,我老喽,和人家小鮮肉肯定比不了!”
陳西川懶洋洋地伸了伸腰,把聲音拖得長長的。
“別說這些個沒用的,我的提議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蘇景自動屏蔽了雜音,緊緊地盯着他:“只是合租,可可病一好你就搬走,我們可以定個協議。”
陳西川不說話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像在心裏盤算這件事的利弊,然後說:“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但凡我能做到。”
“你必須得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