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星娛公司。
阮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十幾層高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冷着一張臉,神色複雜。他在回憶并消化自己曾在陳宏業那裏得到的信息。
“陳總,我發誓我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透了!”阮泰真舉起手,堅定又憤懑,“那小子就是跳樓死的,我哪有膽子真的殺他啊!”
陳宏業睨了眼:“你真殺了也沒事,重點在于這個。”他晃了晃手中的字條:“這是從你那找回來的,要不是我快一步,你這會半只腳已經蹲進監獄了。”
阮泰立馬賠笑:“是是是,陳總救我狗命,我這輩子,不,連同下輩子也要當牛做馬報答陳總!”
陳宏業不吃這套,接着罵:“你個憨批敢把這麽重要的東西放公司!還有沒有別的我不知道的東西?!”
阮泰稍稍低頭,在陳宏業焦灼的目光裏,短短的一兩秒內,他本能的選擇了隐瞞,直搖頭否認道:“絕對沒有!我把這個放公司也是想着燈下黑,哪曾想警察說搜就搜。”
“廢物!”陳宏業罵道,“這次我費了大力氣把你撈出來,再有下——”
“不敢不敢,絕沒有下次!”阮泰跟哈巴狗一樣求饒。為了讨陳宏業歡心,他想到了一個點,“陳總,關于這個字條,我有一點線索。”
陳宏業果然有興趣:“什麽線索?”
阮泰道:“仙苑的監控我在第一時間就換掉了,而原始監控裏,拍到了王家的人。”
回憶漸漸收束,阮泰插進褲兜的手攥成了拳。
從剛剛和蘭蘭的對話裏,他知道了他進局子問話時,來搜他辦公室人的先後順序,分別是陳聞,陳宏業,最後是警察。
而陳宏業那裏只帶走了一張字條,說明手機被陳聞帶走了。
在陳宏業審問時,阮泰不敢說出自己還丢了手機這件事,畢竟這也算關鍵性證據,但他已經被洛譯放了,從而可以倒推洛譯并沒有拿到手機——要是洛譯有手機,就會知道字條的事,那放不放他還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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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知道了,想明白了,陳聞先一步在陳宏業之前,把手機拿走了。
為了什麽?
阮泰左思右想,想到了自己。
看來他和陳聞之間,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随後,他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拉開最上面的抽屜,裏面收着很多名片——曾經陳聞與警方都搜查過他的屋子,都沒有帶走這疊名片,因為這些看上去就是生意人常備的,沒什麽特別。
阮泰從那一堆花花綠綠的名片裏費勁地翻出一張,都有些泛黃,顯然交換的時間有些久,那上面寫着關志興三個大字,小字是建宸集團CEO。
對着名片在手機上撥號,電話過了很久才接通。
阮泰報了名號,看了眼四周,外面的打工仔們正在埋頭苦幹。
他說:“關爺,我這有樣東西,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辦公桌上,正是不久前他默寫下來的詩句。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繼續回答:“準備一百萬,我的東西不會讓你失望的。”
随着電話挂斷,辦公室裏安靜極了。阮泰拿起桌上的紙條,微微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奸詐。他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辦公桌底下,有一個指甲殼大小的監聽器在閃爍着紅燈。
建宸集團。
洛譯手上的文件擡頭,就是這四個大字。
先前他帶人在下江區走訪的時候,聽李宣提過一嘴,說發現姜哲屍體的廢棄工地原先是建宸集團負責的。
那時候,他就覺得建宸集團四個字十分耳熟,現在再看到,他猛然想起,建宸集團是屬于王氏集團底下的建築公司。
而王氏集團和陳家企業是江城市的兩大龍頭,這麽多年各自獨占各個領域,誰也不服誰。現在明面上的沖突少了,往前倒十來年,他們可是不容水火。
難怪在陳家仙苑發生的命案,會抛屍到下江區的廢棄工地。
建宸集團的負責人叫關志興,洛譯從網上找了照片,打印出來貼到小黑板上,并在他與崔小月之間空了一段距離,那是給崔小月那個包工頭叔叔留的空位。
洛譯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廢棄工地沒那麽簡單。
在李宣查到的資料裏,廢棄工地當初廢棄的原因是建築材料審批不合格,加上當時總有人在工地鬧事,搞得人心惶惶,才暫停歇業等待重啓。
姜哲和林永安應該也是這次風波的受害者。
“老大,找到崔小月的叔叔了。”顧曉晨帶着資料過來,“人叫崔勇,是建宸集團的經理,也就是俗稱的包工頭。大概在五年前入職建宸,給建宸做過一些項目。廢棄工地事發後,他就沒有獨立負責項目了。
驅車前往建宸集團,很快找到了崔勇。
崔勇四十來歲,個頭不高,有着中年人标志性的啤酒肚,顯然平時也愛在風月場裏游走。
見到洛譯,得知崔小月死訊,十分驚訝,但卻是另一種驚訝。
“她真的死了?”崔勇着急火燎去隔壁辦公室管同事要手機,然後着急火燎跑回來,将手機塞給洛譯,“剛才我看到這裏頭報崔姓女子,我就擔心別是月月吧?真的是月月?!”
洛譯低頭一看,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篇媒體軟文。
顧曉晨念道:“……姜哲圈外女友死因成謎,是否與姜哲跳樓自殺有關?請關注本微博號,接下來有新消息會為大家詳細報道……老大?這、這家媒體從哪來的消息啊?咱們發現崔小月的屍體也才過去不到30小時,而且咱們是大半夜發現的,當時根本沒有圍觀群衆。”
而洛譯則注意到,這篇軟文的發布者,又是上次的微博號。
上次這號發布的照片,視角是從遠處圍觀者拍的,加上發送IP在B市,洛譯權當是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群衆搗亂,可這一次,不能再是搗亂了吧?
按下有些着急的情緒,洛譯穩住顧曉晨,也穩住了崔勇,繼續問話。
洛譯問:“當初崔小月為什麽來江城打工?”
崔勇回答:“還能為啥子嘛,考不到大學,那就早點出來工作,賺錢養家。她屋裏頭還有個弟弟,現在讀高中了,要好多錢的嘛。”
洛譯又問:“那你認識姜哲和林永安嗎?”
崔勇:“姜哲認得到,大明星嘛。那個林永安?沒啥子印象了。”
“你再好好回憶回憶,當初是崔小月介紹,姜哲和林永安才在你的工地幹活的。”洛譯沉聲道,“就是原本要建的下江區潤發廣場。”
聽到後面一句,崔勇的神色果然有些異樣。
崔勇遲疑了一會說:“我想起來了,當初月月确實拉了兩個男孩子過來,不過那兩個男娃沒得啥子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白白淨淨,一看就是個讀書的娃兒,哪裏吃得了工地上的苦。”
洛譯皺了皺眉。
崔勇繼續道:“要不是看在月月的面子上,早兩天我就踹他們飛咯。後來留了他們幾個月,包他們吃住,沒得給他們發工資,工地就出事了嘛。”
洛譯見對方主動提起,接話問:“出什麽事了?”
崔勇嘆了聲氣:“本來嘞幹得好好得,非要說我們用的材料有問題。啷個有問題嘛,之前為了審批跑斷了腿,一句有問題就打發,不準幹咯,真是要餓死人。”
大型商城從立項到審批到開工,要經歷非常多的流程,幾乎要把市裏各個局各個部門跑一遍,更何況這還是已經動工的項目。
想來能讓它停止的背後勢力,能與王家對抗的,只能是陳家。
崔勇雖然在建宸集團是個經理,但辦公室的裝潢的确不咋地,一間簡陋的單間,白牆瓷磚地,普普通通的木桌椅,三張辦公桌——還不是單獨的辦公室,可見廢棄工地之後,崔勇在建宸的地位不高。
洛譯四處打量,邊問:“你最近和崔小月聯系是什麽時候?”
崔勇想了想:“我跟她沒啥子聯系,只有逢年過節,我會喊她來家裏頭吃個飯。要不就是回去鎮子,我開車帶她一塊。”他拿出手機,翻了翻,“警官你看,這是過年的時候,我問她要不要回鎮子,她說不回。”
洛譯接過,看了看,崔小月與崔勇之間似乎就是普通親戚那樣。
洛譯又問:“她為什麽不回家過年?是有男朋友了嗎?”
崔勇搖搖頭:“不曉得,她有男朋友也不會跟我說嘛。”說着他又困惑,“到底是啥子人要害月月?她那麽小一個女娃兒,造的啥子孽哦!”
把崔小月在江城的親朋好友摸查了一圈,也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基本可以排除是這些人作案。
洛譯回到局裏,讓李宣打開網絡上那篇報道。
“他們是怎麽知道崔小月是姜哲女朋友的?”李宣看完,瞪大雙眼表示不解,“之前論壇和貼吧裏還真有人分析過姜哲有女朋友,但是他們都不知道是崔小月,這個微博號直接點名帶姓,到底是誰啊?”
“目前清楚姜哲的女朋友的人,我算一個。”洛譯攤開手指數,“你們兩個,應該不會多嘴吧。”
“我發誓真的沒有!”李宣立馬舉手,“我雖然愛在網上和人吵架,但我還是分得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
“……我更沒有了。”顧曉晨說。
“我相信你們。”洛譯點點頭,“但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人知道。”
李宣問:“誰啊?”
洛譯皺眉回答:“陳聞。”
顧曉晨像是突然間想明白了什麽,大悟道:“怪不得你那時候說漏嘴,說成我們,原來是你和陳聞。”
李宣摸不着頭腦:“陳聞和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洛譯沉思:“不知道,太亂了。”
三人在辦公室裏,圍着一張小黑板,各自沉思着。
其他人有被洛譯派去盯梢的,比如仙苑和潤發廣場,要時刻注意那裏的動靜;也有被派去走訪摸查的,比如姜哲、林永安和崔小月,這三人之間總感覺還有點什麽沒有被扒出來。
很安靜,落針可聞。
洛譯看着貼上去的照片說:“首先是姜哲的案子,姜哲生前的動線,我們根據不完整的監控大致可以推斷出來——10點20分到達仙苑,在門口曾與陳聞發生過沖突。随後進入301包間,在10點40分,姜哲離開包廂,并撥打崔小月的電話,崔小月沒有接聽。”
洛譯邊說,邊在黑板上用手指着。
“大約過了2,3分鐘,姜哲從洗手間出來,在監控盲區裏,應該是進入了員工通道,上了天臺。天臺上有針筒殘留,在那裏,姜哲被人注射了毒品,并推下了天臺。11點,姜哲被塞進桑塔納,兇手開車前往下江區抛屍。”
顧曉晨忽然舉手:“老大,我有一個疑問。”
洛譯:“說。”
“開車抛屍的人,是兇手嗎?”
“……不一定。”洛譯想了想,“林永逸認罪自己抛屍,卻堅持咬定姜哲是跳樓自殺的,從這一點來看,他應該不是殺人兇手。如果他是兇手,他沒有那麽強的心理素質,恐怕早跑路了。并且陳家也不會保他這樣的小啰啰。”
顧曉晨得了解釋,低頭做着筆記。
李宣在一旁看電腦,她一向能一心兩用,同時在做別的活。
“姜哲案子裏的疑點有三。”洛譯在黑板上寫字,“一是誰給他注射的毒品?根據鑒定,姜哲的體質對毒品過敏,所以這個毒他一定是被動注射的。兇手為什麽要給他注射毒品?二是姜哲的手機,兇手為什麽要收走姜哲的手機,卻在沒幾天後主動送到警局?這點我一直想不明白。”
“第三就是監控。仙苑的監控是不全的,那麽完整的監控在哪裏?這份監控一定拍到了什麽,才會被人掉包并銷毀。如果能找到完整的監控,或許案子已經破了。”
此時,黑板上已經将這些話歸納為三個物品。
1、毒品
2、手機
3、監控
“這三個東西,前兩個目前來說比較費勁,找第三個難度或許會低一些。”洛譯沉聲說,“就算陳家将硬盤裏的數據全删了,他們總得找地方銷毀——他們會扔掉嗎?還真不一定,我賭一手他們會把這東西放到一個他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顧曉晨說:“燈下黑是最安全的,也許監控還在仙苑!”
洛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這個東西先放着,我們來梳理崔小月的案子。”
洛譯拿着白板筆,敲了敲崔小月的照片。
他說:“首先,崔小月一定死在姜哲之前,這個應該沒有異議。因為屍體太過破碎,法醫那邊出報告還要一點時間,我們就只梳理目前有的。”
“崔小月在2年前和姜哲、林永安一起到江城打工,并于一年多前進入潤發廣場的化妝品店工作。交友圈範圍狹窄,平時能接觸的人只有客人和朋友。她和姜哲的關系是地下戀情侶。”
“目前我們能找到的疑點有三。”
“一是殺人手法。碎屍這樣的手法,不管是蓄意謀殺還是激情殺人,都代表了兇手對崔小月的恨意。崔小月平時為人熱情,性格開朗,很難有這麽恨意滿滿的仇人——殺人不是殺雞,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做不到這樣殺人。
“聯系到姜哲一案,又顯得姜哲的死法太輕柔。所以這兩件案子的兇手,是否為一人?我想這是關鍵所在,但我現在推斷不出來,也沒證據支撐。”
“第二個疑點是微博號。”洛譯頓了頓,“我确實沒想過網絡媒體會發達成這樣,現在的人不看報都看手機去了。總之,背後指使微博號發新聞的人,這樣做的意圖是什麽?”
李宣想了想:“老大,現在年輕人都不看報紙看手機,消息靈通的很。我在想,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洛譯不解:“什麽意思?”
李宣:“姜哲的案子之所以被壓,我們還無可奈何,是因為知道詳細案情的只有我們幾個啊。被捂嘴我們也不能做什麽咯。”
的确,到現在吃瓜群衆知道的只有,姜哲跳樓自殺。
雖然有些人表示懷疑,但公布出去的消息是這樣,那也只能這樣。但如果姜哲死因有争議的消息早一步放出去,或許大家就不會作罷。
要知道群衆的力量,有時候也很可怕。
洛譯想的全面,說:“別光往好了想,案情曝光也容易造成恐慌。否則我費心費力封鎖消息是為什麽?”
李宣癟着嘴不說話了。
顧曉晨問:“那第三個疑點呢?”
洛譯說:“陳聞。”
他看着黑板上的照片,那張溫柔帥氣的臉,居然還有些惦念。
他說:“陳聞和仙苑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不僅僅是他家的産業那麽簡單。”洛譯沉聲答,“或許通過他能摸清仙苑,或摸到監控原版。而崔小月一案看似和他無關,新聞爆料人用排除法也只剩下了他。我想是得找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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