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杜克夫人滿意微笑, 眸底藏着溫和,她拖長聲音,低聲道:“以後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在別人身上做投資支持別人夢想, 是一件高風險零回報的事情,你永遠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報。即使把你賺到的星幣用來學插花,也比支持別人更有意義。”

“假如你要從懸崖上速降, 手中只有一根繩索, 那永遠不要與別人分享這根繩索, 把它捆在自己腰上, 切記這一點你就是安全的。”

“如果你有兩根繩索…”杜克夫人微一停頓, 端羽筆下一停,下意識的擡起頭來望向她, 眸光茫然渴求着認同,杜克夫人唇角帶着溫和笑容, 聲音卻像刀子似的鋒利冰冷, 理智道,“把兩根繩索都綁在自己腰上, double safety rope, 誰來搶騙你的繩索, 割斷他的繩索, 讓他摔下去。”

端羽倒抽一口冷氣,但那可是克萊因呀, 他永遠是獨一無二的。

他以為自己就夠無情的了,前世抛棄克萊因跟莫克子爵結婚,毀了克萊因的人生, 也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他再也做不到傷害克萊因。

杜克夫人說罷迅速恢複優雅知性的笑容, 之前的狠辣消失得無影無蹤, 語氣溫柔道:“吓到你了吧,我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只是想告訴你,Omega比起Alpha,在體能和生活上都處于弱勢。”

“我們應該更加認真的對待自己的生活。”

端羽沉默了,交淺言深是大忌,杜克夫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但他們第一次見面杜克夫人仍願意垂憐于自己,跟他說這些已經算得上推心置腹了,看得出她是位有善心的Omega。

他無法拒絕杜克夫人的好意,再回避她的建議。端羽放下炭筆,雙眸揚起望向杜克夫人真摯道:“我從未渴望他能給我帶來什麽回報,成為驚天動地的大人物。我願意支持他也不是因為想要投資他,我僅僅希望…他快活。”

“我覺得我能和他相遇,已經用掉了我的運氣。假如他能放下心事,和我一起享受當下我就滿足了。”端羽語氣真誠,在簡短的字符中輕輕吐出他的心聲。

至于社會輿論對Alpha的約束,那些Alpha一定要強勢能在經濟上碾壓Omega的偏見,克萊因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他很願意承擔起養家的責任。

在跟克萊因私奔前,他就已經預料到他們将終其一生窮困潦倒自顧不暇,在這種情況下他早就将要孩子的事情從他們的人生計劃裏劃掉了。

只要不牽連到無辜的下一代,他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無數條分支通往任何終點,哪種情況無論在多麽糟糕的處境他都能泰然接受。

當知道克萊因想要經商後,他也将克萊因也許會發家然後抛棄他這種可能性納入了接受範疇,雖然無論是“發家”還是“分離”這兩種情況,他都認為比他們再遇到一次突發坍塌蟲洞的機率還小。

“你還是太年輕了。”杜克夫人頓了半晌,惋惜搖頭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知道。”端羽低聲道,他話音未落,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冥冥之中不斷放大,透過虛空與那日克萊因收留自己帶他回穿梭艦時說的話重合。

他頃刻間明白了克萊因的心境。

我知道你是不完美的,但我是愛着你的。

端羽鼻尖一酸,忽然憋紅了眼圈,掩面泣不成聲。他沒有比此刻更想回到克萊因身邊的時候,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飛回克萊因身邊,告訴他自己也很愛他。

他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我做錯了事情,但是原諒我好不好。

端羽心底升騰起恐慌,手無意識的收緊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麽,他太害怕失去克萊因了,假如克萊因知道了真相是否會離開他?

端羽思緒紛亂如麻,似暴雨傾覆下銀絲飛濺,水聲激越的一泓湖池。

杜克夫人本來在配合他在油畫裏起形,驀地擡首見他淚流滿面,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輕聲安慰他:“怎麽哭起來了,剛才不是還沒事麽?”

”嗚嗚…“端羽也覺得在定他畫的買家面前情緒失控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端羽嗚咽着搖頭,泣道,“我也愛他…”

杜克夫人沉默良久,竟然聽懂了他在說什麽,唇瓣微啓低聲道:“希望他配得上你的喜歡。”

她并不覺得端羽愚蠢可笑,每一個人在蛻變前都有一段荒謬卻純真的過去,是現實逼迫衆人前行,在摔得頭破血流後不得不學得圓滑,妥協自我說服做“正确”安全的決定,然後對後來人說,’你看我早就對你說了這是行不通的。’

一方面她欣賞端羽的勇氣,另一方面她也為端羽可以預見的未來而擔憂。

代價雖然慘痛,但誰又能說年輕時的瘋狂不是一種經歷呢。

只有經歷這些必經之路,才能成為一個更堅強的Omega。

端羽畫到華燈初上,光線變換過大,他停下手裏的筆打算将畫帶回去繼續憑借記憶補充細節和杜克夫人約好下周再來繼續畫。

“我派車送你回去。”杜克夫人看了初稿很是滿意,颔首允許他将畫帶走并主動提出道。

“不用了,布萊克來接我。”端羽垂眸去看終端,擡首歡欣道。

他愉悅的情緒幾乎要從他身上溢散出來,杜克夫人不禁微笑又忍不住在心底暗嘆,不知道這樣純粹甜蜜的笑容他還能擁有多久。

杜克夫人站在三樓的廊臺上,雙手扶在欄杆上,看端羽在庭院燈光下吃力的提着笨重的畫箱走向一輛灰撲撲的載客懸浮車,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駕駛座上下來,急行兩步幫他提過手裏的畫箱。

端羽也一改面對她的拘謹,迅速撲到那個Alpha的懷裏和他親昵的抱了片刻,才牽着手一晃一晃的走向懸浮車,還在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不時轉過頭去看着Alpha笑。

而那個Alpha一直側首認真聽着他講話,神情平靜而溫柔,沒有一絲不耐煩的情緒,路燈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緩緩融合在一起。

杜克夫人目送這輛破舊的懸浮車緩緩駛出軒榕莊園,迎着夜色遠去,才轉身回到室內。

杜克夫人仍是悲觀的,可她相信這一刻他們的相愛是真實的,她想要告訴端羽一條寬廣結實的坦途,但人生只有自己試錯才會了無遺憾呀。

*

懸浮車內,端羽活動着酸痛的頸椎和手指,不停的眨眼緩解眼底幹澀的疲勞。

“我給你買了眼藥水,在副駕駛儲物箱裏。”克萊因注意到了,邊駕駛懸浮車邊分心道。

端羽依言打開儲物箱找到一支滴眼液,擰開一次性包裝将眼藥水滴到眼睛裏,然後向後微仰着頭,濕潤溫和的觸感浸潤了他幹澀的眼底,一滴眼藥水順着他的眼角滑落,端羽閉着眼睛慵懶拖長聲音問道:“你的車是哪裏來的呀?”

他們那麽窮,買菜都要買打折菜,生活費論周算,哪裏有多餘的星幣可以用來買代步的懸浮車?

“今天去忙注冊公司的事,向鄰居借的車。”

“張叔今天不出車?”端羽疑惑道

“嗯。“

端羽無奈,他們全家都指着張叔接一些外星游客到冰瀾星當地旅游,租車和講解冰瀾星地貌賺星幣生活,本來就收入微薄,張叔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時躲懶在家中休息。游客不尊重他,路上起了沖突等等都會成為他放棄出門的理由。

又想起上次張嬸還跟自己抱怨,希望張叔能跟克萊因似的勤勞些就不由得更加同情張嬸。

端羽不禁噓唏,張嬸是希望張叔能向上奮進給家庭帶來更多收入與更好的生活,他則恰好相反,他想讓克萊因認清現實放棄掙紮,安于現狀的去做一些輕松簡單的工作。他就不能去做保安麽?

包三餐還有空調。

端羽憤憤想着,但他腦海中又回想起當年克萊因輕聲的那句我知道,還有他提出願意跟克萊因離開G2行星時,克萊因是多麽激動快活,這是他唯一一次見到克萊因失态的模樣。

克萊因緊緊抱着他簡直想将他末入自己的胸膛,他一遍遍保證會對他好的,說這是夢他也不願意醒來。

端羽的心潮溫柔潋滟,軟下心腸,既然選擇了克萊因,他就要接受克萊因的一切呀。

是克萊因教會他怎麽去愛,克萊因對他的愛毫無保留,發自肺腑充滿包容,他不能從中汲取提防、惡意,因為克萊因獻上的愛裏根本沒有這些,他無法在他們的關系裏創造出這種情緒。

當你知道在遇到棘手的問題時,不會被拒絕,而是兩個人一起面對,內心會安定許多,而他正處于這樣一段關系裏。

“公司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端羽主動問道。

“執照已經批下來了,來之前我已經将材料交給了銀行審核,三天內應該就有結果。”克萊因低聲道。

“這麽快?”端羽吃驚道,他以為克萊因會花費一兩個月才能完成注冊公司的事。

克萊因心道,再晚就要到入圍截止時間了,錯過這個項目,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遇到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我今天去見了甲方項目部副總,這個項目問題應該不大。”克萊因迎着端羽不解的目光解釋道,”優質的項目輪不到我們,能到手的都是從肉上劈下來帶着難啃的骨頭的。”

“這個項目也不例外,外界認為它存在土壤沉降需要大面積灌水作業才能完成項目,這樣一來成本就大幅上升了。”

“但我一直在這個項目上,我和幾個同事發現上次測樣的土地沉降測樣點過少,其實整片項目只有不到六分之一需要進行灌水作業。”

那成本也就随之下降了,端羽暗道。

“這件事你沒告訴主管麽?”

克萊因轉向駛入燈光昏暗的貧民區,仔細注意着路況,聞言沉默一瞬解釋道:“他們剛想告訴主管,他就被抓了。”本來這樣影響整個項目進度,需要重新測繪的大事,按照程序是應該繼續彙報給主管的直屬下級。

但被他按住了,他敏銳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不僅是知道消息,而且雇傭自己反倒是方便了他聯絡各部門,遇到這種動搖公司根基的大事,各部門剩下沒被牽連的本就是人心惶惶,輕易被他挖來了需要的人。

“那标書呢?你在準備了嗎?”端羽緊張問道。

“一些數據要等到入圍後才能從甲方手裏獲得,但負責标書報價計算的員工我已經找到了。”克萊因沉穩道。

他每提出一個問題,克萊因都有準确詳細的回複,端羽焦躁緊張的心情,在克萊因冷靜理智徐徐推進的安排下逐漸平複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起來好靠譜啊,端羽摸不着頭腦的在心底道。

作者有話要說:

端羽:不用說了,一定是愛情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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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總出差,今天是自動值機失敗了,只能在人工值機櫃臺排隊浪費了時間,不然我上飛機前能寫完的,虛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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