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更】

第23章 【三更】

(這裏是三更噢,前面兩更不要錯過啦~)

江南蕭望着這幕,視線迅速從眼前掠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下手。

同時,心髒像是被碾過般,呼吸都有些微凝滞。

江南蕭喉結滾了滾,當機立斷從旁邊的衣桁上取下一件幹淨外袍,動作迅速地上前将昏迷過去的人從浴桶中抱出。

水聲嘩嘩作響。

外袍頃刻就被打濕,牢牢貼着,将線條勾勒出來。

江南蕭目不斜視,抱着江望津大步走到榻邊把人放下,旋即将在桶中被藥水打濕的衣衫取下。

動作間,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對方。

江南蕭撚着手,飛快把被褥蓋到後者身上。

江望津毫無意識地歪在榻中,一只白淨的手從被角露出,上面還有些許水漬,被藥水蒸得透着粉色。

江南蕭看了眼,腦中閃過方才看見大片大片的粉,他動動手指将被子掖了掖,把他露出來的那只手塞了回去。

接着,江南蕭便在給人穿衣和直接去讓劉醫師過來之間猶豫了瞬。

片刻後,杜建帶劉醫師進門。

屋子中擺了個浴桶,地面淌着大片的水跡,水濺得到處都是,像是打仗了一般。

杜建不禁愣了愣,劉醫師亦然。

Advertisement

前者心中暗忖:怎麽,主子是和小世子一起洗的嗎,水都翻出來了。

榻前,挂了一排衣裳的衣桁充做屏風将整個床榻遮擋在後。

聽到動靜,江南蕭從後顯露身形,他正将一只手握在掌中,那只手落在他手心同他略深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有些……白得晃眼。

“過來把脈。”江南蕭對劉醫師下令,末了低聲開口:“方才他泡藥浴昏倒了。”

劉醫師幾乎瞬間便回過神上前把脈,杜建聞言則不敢再多瞧,低着頭等待吩咐。

“嗯……”劉醫師沉吟,“敢問大公子?今日小世子吃了什麽?”

“藥膳,”江南蕭把江望津先前用過的藥膳一一說了一遍,沉聲問,“可是與湯藥藥性相沖了?”

按理說,這入口的東西趙仁應當會注意。

劉醫師點頭,“是這藥膳中有一味藥同藥浴中的草液有些微相沖。本來也無甚要緊,可小世子這身子……”

旁的人用也就用了,不會有什麽大礙,可放在江望津身上則稍有不慎便是致命了,因而才會泡着泡着就昏迷了過去。

江南蕭心緒雜亂,郁氣翻騰。

早知如此,便不該讓他泡。

江南蕭低眸,凝望仿佛沒有半點知覺的人,身上倒是沒有什麽疼痛,只是這種悄無聲息的昏厥更讓他憂慮,甚至生出想要以身代之的想法。

“去開藥吧。”江南蕭道。

劉醫師連忙應下,杜建把人送出去,又在門邊站定,“主子,房間可要收拾?”

江南蕭撇了眼地上的水跡——那是方才他把人抱出浴桶時灑出來的,他雖是看着屋內,餘光卻全然注意着榻上之人的身影。

只有他知道,在這一層薄被之下,那人未着寸縷。

“不必。”

杜建遲疑。

而後只聞又是一句,“我自己收拾。”

杜建心中愕然,滿懷複雜地走了出去。

他沒想到,自己那位本應高高在上的主子竟有一天也會做這種瑣事,應當是怕有人進來打擾了小世子吧……

等其他人離開,江南蕭視線在榻上落了一秒。随即他摒棄雜念,伸手又把被褥的邊角捂嚴實,這才起身去清理房間中一片的狼藉。

-

江望津頭腦混沌。

不知不覺間,他感覺到一股熱意升騰。

熱。

非常熱。

整個身體火燒火燎的。

江望津知覺身上像是壓着什麽東西,手腳被禁锢,無法伸展。

正将屋內地面上最後一塊水跡處理幹淨的江南蕭似有所覺。

那種仿佛被壓制的無力感他感同身受,僅剎那他就走向了床榻邊,繞過衣桁就看見躺在榻上正滿頭是汗的人。

江望津似乎陷入了夢魇,雙目緊閉。

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額間沁着層細密的汗珠,唇也緊緊繃着,蒼白的面龐亦被潮意浸透。

“阿水。”江南蕭走過去。

低冽的嗓音徐徐,輕飄飄落在人耳邊,“阿水,醒過來。”

江南蕭不是第一次看到昏迷中的江望津,知曉這是他醒過來的前兆。

-

一只手從被子裏探出,像是終于沖破了壓制着自己的禁锢。那雙手指甲圓潤,幹淨透粉,上面還有個小小的月牙,煞是可愛。

江南蕭卻是眉心一跳。

随着那只手愈發地往外探,那毫無遮擋的白皙小臂也緩緩從中露了出來,一瞬間展露在江南蕭眼底。

他正欲伸手過去将之放回被中。

卻聽一聲嘶啞的聲音躍入耳間,“長兄……”

江南蕭垂眼一望。

江望津已然睜開了眼睛,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漾着層微光,眼尾略有些濡濕。

同一時間,江南蕭感覺到一絲暈眩。

“好暈。”江望津回憶起什麽,他好像暈過去了,暈過去前……他正在泡着藥浴。

江望津被自己的回憶驚了下。

倏爾擡眼,恰好便同江南蕭深沉的雙眸四目相對。

仿佛是料想到之後發生的事——定然是長兄把泡暈過去的他從浴桶中撈出來的。思及此,江望津往被子裏蜷了蜷。

不動還好,這一動,江望津又發現出了不對。

江望津臉色倏然一陣爆紅,同時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自在。

江南蕭尴尬轉臉,“你方才暈過去了……先把衣服穿上。”

說罷,他轉身出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習武之人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的腳步,江望津知道這是長兄刻意讓他聽見的。

直至關門聲響起,江望津才慢騰騰地從榻上起身,坐起來時腦子又是一陣眩暈。

江望津想到自己對長兄保證的那句‘已經沒事了’。

他果然還是沒能受住。

江望津難得說大話,對自己的逞強感到愈發羞赧,忽地就把被子蒙過頭頂,不太想出去面對現實。

可是泡過藥浴的身體尤其不經熱,他剛躲進去沒多久便将被褥重又一掀,開始重重吐氣,腦子更暈了。

這時,屋外響起聲音。

“望津?”

江南蕭沉沉的聲線傳來,江望津立刻警醒,“等等。”他慌忙扯過衣服套上,動作一快,只覺眼前都花了下。

“嗯,別急。”江南蕭在門外道。

江望津遂又放緩了動作。

衣服一件件套上,床榻被他的頭發打濕大半,江望津挪到幹淨的床角坐下,頓了幾秒方朝外喚了聲,“哥。”

江南蕭:“好了?”

江望津應:“好了。”

少頃,房門打開,江望津擡起眼。

江南蕭從門外走進來,光線自他身後斜斜透入屋中,陰影掩蓋住了他的面容,江望津看不清長兄的表情。

待江南蕭走近,目光凝視向自己,江望津斂目,随後聽到長兄問:“頭暈嗎?”

江望津把頭埋低,“嗯……”

他沒用,說大話把自己泡暈了,江望津臉頰微微發着燙。

江南蕭行至他身旁,接着撈過他的頭發,不經意間觸碰到後者耳垂。他曲了下指,用力撚了撚指腹,這才攤開掌心用內力寸寸将之烘幹,動作娴熟而又自然。

江望津也漸漸放松身體。

“劉醫師說,你泡的藥水同今日的藥膳相沖,因而暈倒。”

江望津忽地擡起臉。

原來不是他逞強,但轉念一想,江望津眸子便睜大了,“劉醫師來過了?”

那他……

江南蕭烘幹頭發的動作凝住,像是料到了他的想法,道:“沒看見你。”

江望津和他對視,眼神撇向被移到榻邊的衣桁,瞬間明白過來,不由心弦一松,長長舒了口氣。

“那便好。”江望津險些被吓了一跳。

江南蕭沒說話。

因為,從始至終,看到的人只有他。

頭發很快就被江南蕭烘幹了。

興許是一回生、二回熟,江望津這次倒沒那麽不自在了。他坦然地接受着長兄的照顧,并頗為怡然自得,“哥,你幫我束發吧。”

江南蕭:“使喚我?”

江望津仰頭看他,反問:“不可以嗎?”

江南蕭望着他,眼底似劃過什麽,很快便恢複如常,“嗯,可以。”

江望津輕笑一聲,眉眼彎彎的樣子。

江南蕭擡起手,五指穿過江望津發間

他是習武之人,指腹上的薄繭從江望津頭頂擦過,泛起一陣酥酥的癢意。

江望津不禁動了下。

江南蕭低低說道:“別亂動。”

江望津默了默,如實道:“癢。”

“你怎麽……”江南蕭話音一頓,‘這麽敏感’四個字停在嘴邊沒能出口。

江望津也知道自己或許太過敏感了。

不止是心思上,連同身體上亦然。

“我輕點。”江南蕭道。

聞言,江望津卻是搖頭,“不,還是重一點吧。”

越輕越癢。

江南蕭不怕癢,自是沒有這種感覺,聽罷挑了下眉。不過倒底是沒太用力,恐将發絲扯到,動作則細致許多,一絲不茍地束起他的一頭烏發。

等到頭發徹底被束好,江望津緊繃的精神這才松懈,“可惜,看不到。”這裏不是府中,沒有銅鏡可觀。

剛說完,江望津便站了起來。

江南蕭:“去哪?”

江望津對他眯眼而笑,朝門外踱去,他身體還有點乏力,走得不是很快。

江南蕭腳步放緩跟上他。

兩人一道行至院中,就見江望津走到了一個盛滿水的水缸前,垂頭盯着水中倒影。

江望津五官精致無瑕,此刻發絲盡皆束到腦後将他的面容盡皆顯露出來。臉上雖仍無多少血色,看起來卻精神許多,唇邊的笑意給他更添幾分明媚。

在他身旁,江南蕭一襲玄色衣袍,沉斂而矜貴,他透過水中倒影望着着身邊人笑得燦爛的側臉,嘴角不禁勾了下。

江望津:“哥,你的手藝真好。”

江南蕭‘嗯’了聲,“所以?”

江望津看他。

江南蕭輕笑,道:“任君使喚。”

江望津也‘噗嗤’一聲。

-

兩人回去,江南蕭把床鋪上濕了的被褥換下,江望津趁機去把紫靈膏拿了出來。

長兄的手雖已結痂,但他想對方好得再快點。

江南蕭換完被褥,轉頭看見江望津手中的紫靈膏,“我自己來。”

江望津:“我來。”

以往都是他來的。

江南蕭見他堅持,最終還是在江望津跟前坐了下來。

“手。”江望津攤開掌心。

江南蕭掃一眼,把自己的手放過去。

溫熱細膩的柔軟觸感在掌心來回擦過,他眸光暗了瞬,眼神朝江望津認真的模樣看去,心裏忽然有股說不出的感覺。

江望津覺出心底的異樣情緒,很溫暖。

長兄明明也想讓他來。

江望津想。

待上完藥,趙仁又送了湯藥過來,用以壓下那陣沖突的藥性。

江望津接過碗,皺着眉頭。

一旁,江南蕭不知從哪摸出一塊蜜餞遞到他面前。

江望津看着他指尖捏着的蜜餞,還未嘗進嘴裏,仿佛就已經感受到了甜味。

趙仁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見江望津喝完藥,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後根。小世子身體好,他比誰都高興。

還是大公子有辦法,小世子喝藥都跟喝糖水似的。

不似以往,半天才喝下,有時都要放涼了才喝。

趙仁禁不住誇:“小世子這次喝藥真快。”

江望津有些耳熱,他年紀不小了,只是喝藥而已,也就趙叔和燕來會這般盲目誇他。

卻聽江南蕭也道:“嗯,這次比上回快了一息。”

江望津轉過眼,沒想到長兄亦摻和進來,還計時了……

趙仁看了看江南蕭,同兩人道:“大公子、小世子,容舒送出去了,寺中監院得知他的情況已安排了居所給他住下。”

普陀寺甚為國寺并非是因為寺內大師們揚名四海,而是曾經國難當頭,四處戰火連綿。普陀寺便是這時寺中僧人盡皆出山救濟難民,為百姓撐起一方天地,他們所在之處皆為淨土,是為避難之所。

此後,凡是帝王,皆奉之為國寺。

像容舒這樣的,也是普陀寺需要救助的一員。

只不過趙仁沒說的是,容舒走的時候似乎很是難過,仿佛被誰抛棄般。

聽到容舒走了,江望津只略微點頭,态度不冷不熱。

江南蕭:“下去吧。”

趙仁收碗離開。

江望津喝完藥,方才的精氣神好像又散了,有些困倦。外面天色已近黃昏,天際一片霞色,他坐在窗棂邊看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昏昏欲睡。

江南蕭坐在小凳上剝榛子,那雙原本握刀的手撚着小小一粒的榛子,将殼中的果肉取出就往旁側之人手邊遞,然後再剝下一粒。

随意往嘴裏丢了幾顆的江望津眼睑半阖,“哥。”

江南蕭:“嗯。”

“困。”

江南蕭剝榛子的動作頓住,接着停了下來,“去睡。”

窗邊霞光映在江望津的側臉上,他眸子微微睜開了一條縫,“你抱我去吧。”

如今江望津已能夠十分熟練地使喚起他的長兄了。

江南蕭掀起眼皮。

江望津和他對望一眼,非常自然地朝人伸出了手,要抱。

蔥白的指尖掠過眼底,江南蕭看着。腦中閃過其覆上粉色的畫面,只瞬息便被他壓了下去,呼吸有剎那的粗沉。

他張開雙臂,人便自發靠了下來。

江望津甫一靠進長兄懷裏就窩着了,連指尖都不再動彈。

江南蕭起身,抱着他走向榻上。

等他把人放下時,江望津已然熟睡。

江南蕭将被子給他掖好,坐在榻邊沉吟。及至天邊徹底暗下,他點了盞燭燈,跟着上榻。

然和之前不同的是,江南蕭并未一上榻便将人摟入懷中,而是隔開了些許距離,慢慢閉上眼睛。

直到夜半時分。

懷裏多出一個熱源,幾乎是對方靠過來的瞬間江南蕭就醒了。

淡淡的藥香萦繞鼻端。

江南蕭第一反應應當是把人推開,然而,在感覺到江望津略微發涼的體溫時,他一滞。

片刻,江南蕭伸出手。

睡夢中,江望津只覺自己窩進了一個溫暖又舒服的地方,腰上還被緊緊箍住。他并未醒來,而是感知到安全後睡得愈發沉了。

-

翌日,江南蕭說話算話,江望津的發依舊是他束的。

待燕來過來的時候就見他們家世子站在院中。一襲霁色長衫,烏發高束,發帶垂纓,端的是君子如玉。

江望津正立在水缸邊。

燕來忽而煞風景道:“世子,你學會束發了?”

江望津:“……”

“沒有。”

耳旁傳出一聲低笑。

江望津乜了眼江南蕭,繼而轉向燕來,“你以後都不用幫我束發了。”

燕來懵了一下,尚未反應過來,還老老實實地點了下頭。須臾,才轉過彎,問:“那世子不束發了嗎?”

江望津嗓音輕曼,“嗯,不束了。”

話音落,一道輕咳打斷二人。

江南蕭擡指在他身後披散下來的發尾勾了勾。

江望津敏銳躲開,看向江南蕭,“癢。”

江南蕭淡然收回手,狀似無事。只眉宇間的冷銳稍減,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江望津自然感知到了長兄的情緒,心中失笑。

“什麽時候回府?”

寒食節已過,他們該回去了。

江南蕭:“用罷早膳再走。”

江望津颔首,“好。”

等一行人吃過早膳,車隊才緩緩踏上回京的路程。

江望津在馬車上睡了個回籠覺。

昨日舟車勞頓,又因心緒起伏過大而昏了一次,還有泡藥浴……一時間他還沒能完全恢複。

江南蕭看他倚在車壁上的腦袋一點點往下移,身體先于意識,迅速将人撈了過來。

江望津順勢靠入他懷中。

腰上的手先是松了一瞬。

末了,逐漸收攏。

緊緊扣住。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二點見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