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更】

第38章 【一更】

江望津怎麽會有過。

他的這個身體,光是想一想便有可能承受不住,又怎麽會有。

但是他并未回答江南蕭。

以沉默拒絕着。

江南蕭眸光煨熱,注視着眼下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整張臉包括脖頸都略微透粉的人。

對方越是這樣,江望津便越是不想回話,有種莫名的執着,仿佛回答了這個問題就輸了。

下一瞬,他在榻上翻了個身朝裏滾去。

然而很快便被抓回來。

江望津想要掙紮,眼中隐含水汽,像是被欺負了般。

但因為那個人是他的長兄,他最信任、最依賴、最親的人。所以無法真正生氣,只能繃着臉冷道:“放開我。”

偏偏抓着他的人并不會被他的冷臉吓到,反而升出一絲興致,不過仍是放開了他,只繼續低啞着嗓子問。

“當真一次也無?”

他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般,一定要得出一個答案。

江望津揚起臉,在看清江南蕭深沉的目光時定了定,耳畔便重又響起對方近乎蠱惑的嗓音。

“小阿水,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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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蕭略微俯身,直視他的眸子。

同他對視着的江望津不自覺點了下頭,臉頰乃至脖頸瞬間緋紅一片,“長兄……你不要問了。”

江望津仰躺在榻上,用手蓋住臉。

聲音甕聲甕氣的,有些悶,好像還摻雜了些許委屈。

半晌,似乎是給夠了他充足的時間思考,江南蕭的嗓音溫沉,不急不緩。

“若是想了,怎麽做?”

江望津:“長兄……”他低低地喚了聲,尾音裏都好似帶上了絲哭腔。

江南蕭心下頓時猶如化開一池春水,語氣柔和下來,“好了,我不問了。”

江望津緩了緩,依舊捂着臉,補充條件:“也不做。”

長兄想教,他卻并不想學。

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非是難以接受……而是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江南蕭低應一聲,“嗯。”

江望津似乎覺察到他平靜下來的情緒,慢慢把手從臉上放下。

他的臉早已紅透,那雙桃花眼中仿若盈着微光,無端添了許多顏色,活色生香。

江南蕭的喉結很輕地滑動了下。

須臾,他輕聲囑咐:“你先好好休息。”

江望津靜靜躺在榻上平複着情緒,而後還是禁不住用被子蒙住了頭臉,好半天才掀開。

長兄不在。

他現在依然不知如何面對長兄,可想知道對方去了哪裏。

回去了嗎……

正想着,腹部湧起一股熱流,他猛地‘唔’了聲。就聽見隔壁傳來動靜,是下人們打水進屋。

長兄去沐浴了……

江望津頭腦熱烘烘地想,身上都出了點汗,但是很快熱意便消下去,他把被子踢到一邊,安靜躺在榻上。

他盡量什麽也不去思考,亦将心中感官屏蔽,避免再度覺察到長兄的情緒。

但那種得不到緩解的感覺卻是如影随形,仿若帶着絲不滿。

江望津心情亂糟糟地閉上略微幹澀的眼。

方才極度的混亂讓他有些脫力,躺在榻上很快便覺出疲憊,江望津放任自己睡去以免再因為另一層感知而心亂。

-

待江南蕭帶着滿身冰冷水汽回來時就看到合衣躺在榻上,被褥則被推到另一邊睡着的人。臉上還帶了幾分潮意,紅得有些過分。

及至此時,他亦感知到什麽,當即臉色一變大步上前,很快就發現對方身上燙得吓人。

并非是先前因情動所致的紅,而是燒紅的。

茗杏居裏亂作一團,趙仁攜被林三扛着的醫師匆匆趕來,下人們又是打水又是煎藥,好一通忙活。

房間裏,醫師說着先讓人沐浴降溫。

“這并非是風寒所致,乃是身體積壓許久的郁氣影響,故而發熱。待大公子幫小世子沐浴後再行施針……”他把後面的話說完,半點不敢擡首去看對方表情。

趙仁垂首躬身,聞言擔心得直皺眉。他還當小世子是因為昨日下雨降溫才燒起來,不承想仍是因為那件事的影響。

江南蕭眉間緊鎖,片刻應道:“你們先下去。”

“是。”

房內衆人聞言齊齊退走,只留下一桶熱水。

江南蕭看着榻上的人,呼吸停滞一瞬,卻半點不敢耽擱地伸手解開了對方的衣帶。

直到剩下最後一件亵衣時,他閉上眼。

江南蕭本就是習武之人,加之五感超乎常人,閉着眼也沒甚影響,只是指尖上的觸感尤為明晰。

少頃,他把人抱進浴桶,同時在心中慶幸。

慶幸自己先前并未真的幫人……

否則以對方的身子,怕是撐不住。

這場高熱一直持續到夜半,江望津昏昏沉沉,宛若踩在雲端,意識不清。

他好像回到了午間時,夢中是長兄說要教他。

同現實截然相反的一幕幕映入腦海。

長兄并未被他阻止,那雙修長有力的大掌解開了他的衣袍。

江望津心裏着急。

“長兄……”

守在榻邊的江南蕭正半坐着靠在榻邊,聽到懷中人的夢呓聲睜開眼,垂首掃去。

江望津的臉依舊透着層緋色,口中輕喚着‘長兄’二字。

江南蕭照顧了人一宿,唇瓣發幹,開口時聲音略帶嘶啞,“長兄在。”

他剛說完,就聽一句。

“不要……”

江南蕭眉頭微擰,“什麽?”

江望津:“不要教……嗚。”

他不知夢到了什麽,聲音裏不同白日時強撐着的委屈,而是委屈得不行,哭腔明顯。

“夢到了什麽?”江南蕭低喃着,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是夢到他了。

他的小阿水。

江望津的嗓音從喉嚨擠出來,閉着眼睛搖頭,“不要……”

江南蕭回應着,即使對方聽不見,“嗯,不要。”

“我們阿水說什麽便是什麽。”江南蕭說着,安撫性在他後背輕拍。

江望津很快安定下來。

夢裏磨人的場景緩慢消散,他被熟悉的氣息籠罩,漸漸又陷入沉睡。

等他再次醒來時,就感覺自己枕着什麽東西,江望津分辨出這是長兄的大腿。他擡眼就見到靠在床頭阖目而眠的江南蕭。

對方眉眼中帶着濃濃的疲倦,而江望津自己也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要散架了般,難受得緊。

“醒了?”江南蕭在他擡頭的瞬間睜開眼,眸底清明一片,顯然并未睡着,見他略微皺着眉,擡指在他額間碰了下,“你發熱了,現可還有哪裏難受?”

江望津這才知曉自己渾身難受,頭腦昏漲的原因是什麽,喉嚨像是吞進去一把刀子,口水艱難才能咽下。

他張了張嘴正欲說話。

江南蕭卻率先打斷了他,“先別說話。”

說罷,他起身去倒了杯水過來。房中每隔兩刻鐘便會有下人進來換水,以便小世子醒來能喝,眼下的水還是滾燙的。

江南蕭單膝跪在榻邊吹了吹,方才遞到江望津唇畔。

江望津看着長兄為自己前後忙碌,心下被暖意占滿,聽話地就着他遞過來的水慢慢喝起來。

待他喝完,江南蕭才問:“舒服一些沒有?”

喉頭被熱水浸潤,稍稍緩解了絲疼痛,江望津點點頭。

江南蕭掃向他一個晚上過去又被病氣覆蓋的臉,眸底滿是疼惜。明明他已經能夠感同身受,但及至此時他更想将之全然承受,好叫對方不再被病痛折磨。

心髒絞痛了瞬,江望津擡首,喊他:“長兄。”

江南蕭立刻被他的聲音吸引,“怎麽了?”

江望津:“我還想喝。”

江南蕭又去給他倒了一杯,“小廚房還熱着粥,我命人端過來。”

他這一病,整個茗杏居燈火通明。

江望津昏睡了這麽久,又在同身體裏的病痛抗争,腹中空空一片,聞言又乖乖點了下頭,看得江南蕭心頭發軟。

他起身去将杯子放下,吩咐外面守着的杜建把粥端來。

江望津則半靠在榻邊,眼神略有些放空。

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了病痛。

父母早亡,這樣無微不至,好像全身心地為他擔憂的關懷江望津已許久未曾體驗——趙叔和燕來乃至林三他們這些身邊人雖也同樣會為他擔心,但這總歸是不同的。

自重活而來,這些江望津全都在長兄那裏體會了個遍,心中的依賴和眷戀自是不提,長兄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正想着,視線微動,回過神後不經意便瞥見了自己身上穿的亵衣。

這……好像不是他先前的那件。

江望津怔怔望着,耳邊傳來腳步聲。

他下意識擡眼,“長兄,我的衣服……”

“先前醫師說要沐浴降溫,便換了一件。”

沐浴、降溫。

換了一件……

江望津尚燒着的腦子反應略微遲緩。

他慢吞吞重複,“沐浴?”

江南蕭目光深深看他,被他柔軟又茫然的眼神看得心髒鼓噪一瞬,喉頭發緊。

片刻,他補充完整,“我幫你沐浴後換的。”

江望津先是停滞了一秒,原本就緋紅一片的面上眼下顏色更甚,仿似要冒出熱氣。

這時,房門響了。

江南蕭走過去,杜建把粥端進來後便重又退出了房間。

-

待他回來,江望津整個人已經蜷縮進了被褥裏。

江南蕭無聲低笑,“起來喝了粥再睡。”

江望津埋在被子裏,只覺無臉見人。

他都多大了,還要長兄幫忙……

即便是上一世,這種事情江望津也沒有假手他人的道理,他的病就算再重,也能自己強撐着做完。

然而現在卻……

江望津蒙着頭,不說話。

江南蕭:“你再不出來,我便要來撈你了。”

此言一出,江望津立時把被子撩開,繼而直直同江南蕭含笑的眸光對上。

“長兄……”

江望津臊得不行,求饒一般道。

江南蕭心下煨熱。

“嗯。”

江望津道:“別看我了……”

江南蕭沒應,反而走近到榻邊,指尖朝他探來,在江望津躲開前在他頰側撚了下。

“這沒什麽。”他說。

是同昨日一般無二的說辭。

好像什麽都沒關系,可是……昨日就算了,是他不小心撞見的,且因着通感的關系自己已經體驗了多回。

但眼下是江望津自己的原因。

長兄的語氣太過輕松,仿佛是他太過大驚小怪。

江望津忍着心緒,“好。”

江南蕭見他似被自己說服的樣子,指尖又壓了壓,繼而迅速抽回手,“我去給你拿粥。”

一碗粥下肚,江望津總算感覺舒服了點,但也僅是一點,仍是難受。

“先前吃過藥,其他的待你醒來再喝。”江南蕭道。

不用說江望津也知曉藥肯定也是長兄喂給他的,他躺在榻上,點頭。

江南蕭還在榻邊坐着。

沉默了會,江望津問:“長兄……不上來嗎?”

江南蕭卻是反問了他一句:“我可以嗎?”

這句話把江望津問住了。

先前的羞赧再次湧了上來,頭腦又是陣陣發熱。

好半天,他才低不可聞地道了一聲:“可以。”

江南蕭長長舒了口氣,“嗯。”

身邊的床榻發出的聲音‘咯吱咯吱’在耳畔響起,同時微微陷下去些許。

江望津努力把自己往牆邊挪了挪,試圖拉開距離。

上次兩人也曾泾渭分明。

但是這一回,江南蕭卻扣住了他的手,語調低沉,“躲什麽?”

江望津否認,“我沒躲。”

他剛說完,就聽他的長兄從善如流的嗓音繼續:“那你過來點。”

自己說的話,江望津還是重新又挪了回去。

江南蕭像是問上瘾了,轉而又問:“可以抱嗎?”

他的手腕還被握着,江望津覺得長兄根本不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而是在通知。

燒過的腦子仍舊有些混沌,他還是應了聲,“好。”

很快,自己就被攏進一個寬厚的胸膛前。

“睡吧。”江南蕭道。

“嗯。”

但本應該即刻睡去的江望津意識卻難得清醒,睡意許久未至。

“睡不着?”

頭頂上方傳來一個聲音。

江望津一五一十道:“有點。”

頓了下,江南蕭拍拍他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

江望津微怔。

江南蕭沒說話,好像只是單純地哄他入眠。很有效的方法,睡意慢慢席卷而來。

朦胧間,他又聽見長兄在說話,“現在能問嗎?”

江望津并未思考,而是順着話道:“什麽。”

昏暗的床榻間,床幔遮住了大半燭光,江南蕭的話音在夜色中徐徐入耳。

“望津想的時候,會怎麽做?”

江望津模糊不清的意識有片刻回籠,不自然的情緒湧了上來,可又很快因為背後有節奏的拍撫停歇下去。

但他興許是被長兄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給攪得意識混亂,無意識應。

“不做。”他說。

“不做?”江南蕭的聲音仍在問着,方才還不緊不慢的尾調中透出絲疑惑。

江望津似乎有問必答,他問什麽,自己就答什麽。

“嗯,什麽也不做。”

江南蕭手不自覺收攏,再次開口時嗓音發緊,“什麽也不做?不難受?”

江望津的說話聲漸漸變得有些低,很輕很軟。

“難受……”

聲音斷斷續續的,但又出其的乖。

“等一等就好了。”

明明難受,卻又忍着。

江南蕭知道,每個人都會有那樣的時候。

但當得知對方一次也沒做過時,他還是會有疑惑,想要清楚知道他的每一個習慣,知道他的一點一滴。

于是,他卑鄙地哄着人睡去,而後在半夢半醒間發問。

得到的答案讓他整顆心頃刻融化。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讓他忍不住心疼又憐愛,想給他最好的。

“下次,不用等。”江南蕭擁着人的力道收緊。

江望津在徹底昏睡前聞見這句,無意識地發問:“為什麽……”

“因為有我。”

“什麽意、”江望津睡了過去。

江南蕭指尖輕撫他的眉眼,眼底幽邃,一字一句說給他聽。

“下次,長兄會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點見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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