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二天,到了教室,沈惟汐趁大課間和董其琛說了自己關于黑板報的想法,董其琛沒有意見。他們這次定的是關于宣揚中國古代文化主題的黑板報。兩人分工明确,正好董其琛擅長國畫,剩下的文字就交給沈惟汐。
董其琛趁午休時間在教室後牆黑板上畫好了外框,又在中央描繪出一幅山水畫。沈惟汐看着栩栩如生的畫,咽了咽口水,有點擔心自己的字跡拿不出手了。董其琛的畫功一看就是下過功夫練習的,她突然有點感謝媽媽姜英當初逼她練字了,還好,她的字雖然沒有那些大家的風範,但是也是拿過書法比賽大獎的。
董其琛看她盯着黑板發呆,以為她對自己的畫不滿意,他走到沈惟汐身旁,禮貌詢問道:“是有什麽地方還需要修改嗎?”
沈惟汐擺擺手,想說就是太好了,所以才有壓力呀。
她揚唇一笑,回道:“沒有,你畫得很好,我在想待會要寫什麽才能顯得更符合這次的主題。”
董其琛笑了笑,眼神透過鏡片折射出溫暖的光芒,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他安慰地點點頭:“沒事,我可以根據你的文字修改邊邊角角的畫,你不要擔心,想寫什麽就寫什麽,只要跟主題相關就行。”
沈惟汐被他的話安慰到,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松開,眼裏有閃閃的亮光,嘴角微揚,酒窩若隐若現。董其琛看得有些怔愣,來不及轉移視線,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從後門傳來。
滕煜左手插兜,右手拿着手機翻看着什麽,低頭走進教室,看清教室的兩人,他撩起眼皮,視線在兩人身上打量一圈,又盯着沈惟汐看了兩秒,轉而看着她身邊的男生,董其琛被盯得一臉莫名其妙,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轉頭和沈惟汐說:“沈同學,下午放學你再寫吧,有問題咱們再讨論。”男生說完沖她點點頭轉身回到自己座位。
沈惟汐呆愣地點點頭,只覺得自己此刻像是犯錯的小孩,被老師揪個正着,等着被叫家長。想到剛才滕煜看她的眼神,她不解地又回頭看,這一回頭正好和男生的視線相撞,滕煜靜靜的看着她,臉上沒半點表情,眸色深沉近乎墨色一般,裏面似乎藏着隐隐跳動的火苗。她不明白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不等她繼續想下去,男生扭頭回到座位,椅子拖拽的聲音刺啦一響讓沈惟汐瞬間回神,她低下頭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滕煜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棉花堵着一樣,有氣呼不出。他拿出競賽卷子平鋪在桌上,手裏轉着筆,看了兩秒,心裏那股煩躁又出來了,索性又把卷子放進桌洞,拎着手機站起身從後門大步走出教室。
沈惟汐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男生空空如也的座位,疑惑地轉過頭,心裏腹诽着,她是哪裏惹到他了嗎?還是他遇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
午飯後于陽和秦明磊拉着滕煜要去操場打籃球,他想到昨天老陳給的競賽卷子還沒做完,便拒絕了。
他走進操場,二話不說從于陽手裏搶過球,轉身跑到籃下起跳,只見橙色皮球打板入筐後,他又搶過去,拍着球跑到罰球線,又是一個轉身起跳,,這次皮球在球框上上下跳了幾下後,沿着球框邊緣落到地上,“砰砰砰”的聲音慢慢消失。
于陽和秦明磊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答案,這哥們兒生氣了呀!也不知道誰這麽大本事,把經常冷着一張臭臉的滕煜氣得跑到操場打悶球。
兩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湊到滕煜面前,一唱一和道:“這是抽得哪門子風啊?應該在教室裏做卷子的人怎麽在這兒啊?”
秦明磊接話:“就是啊,什麽情況啊?煜哥,知道你厲害,也不用在我們倆面前炫吧,你平時虐我們虐得還不夠啊。”
于陽沖秦明磊擠擠眼,無語道:“真是沒長眼,這一看就是被妹子傷了,也不知道哪個妹子這麽厲害,竟然能讓冰塊臉滕煜臉上有了其它表情,稀奇!”
滕煜睨了他們一眼,把球扔到于陽懷裏,撂下輕飄飄地一句話:“走了。”剩下兩人在操場上面面相觑,這發的是哪門子邪火啊?
下午放學後,沈惟汐要辦黑板報,田原和嚴翊依舊先走,此刻空無一人的教室,只有粉筆在黑板上“沙沙”地響着,她今天帶着手機,要參考昨天查閱的資料,由于身高不夠,她踩着自己的椅子,為了拿取方便,在腳邊放着各色粉筆盒,占據了椅子面一半的空間,她的兩只腳只能一只踩在另一只上,時不時地交換一下繼續寫。時間緊,周末之前就要寫好,她不想讓老師失望,盯着手機上的資料沉思。
滕煜放學後想起下午的那張競賽卷子還沒做,又返回教室拿卷子,上了二樓走廊,看到班裏還亮着燈光,後牆黑板前站着一個瘦小的女生,腦後束着高高的馬尾,露出瑩白小巧的耳朵,兩邊的碎發掖在耳朵後面,教室的光投下開,似乎還能看到耳朵上細小的絨毛,胳膊上的校服撸起,露出半個小臂,皮膚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白,低着頭露出修長的脖頸,後腦勺的碎發遮擋不住後頸的凸起,都不吃飯的嗎?怎麽這麽瘦?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粉筆,還停頓在黑板上。
滕煜抱着雙臂,倚着門框,沒有出聲。他看到黑板上女生隽秀的小楷,筆畫勻稱,如同人一樣,秀美有力。
“寫錯了,行遠自迩,踵事增華的踵是足字旁,不是金字旁。”
“啊……”沈惟汐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本能轉頭去看,一時忘記自己還踩在椅子上,腳下沒有站穩,碰到腳邊的粉筆,嘩啦啦的聲音,各色粉筆灑落一地,伴随着一聲驚呼是沒有站穩的身體突然往一旁傾倒,眼看要摔下椅子,她本能閉眼,短暫一瞬,預想中的疼痛沒有感覺到,手臂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滕煜沒有想到自己的聲音吓得女孩差點摔倒,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身影,想也沒想地疾步跑過去伸手扶住,手心裏溫軟的觸感讓他意識到女孩和男孩的不同,看她站穩後他立馬松了手。女孩額頭沁着一層薄汗,發絲也略有淩亂,眼眶裏氤氲着水汽,眼睫不住地顫抖着,唇角緊抿,顯然是被吓着了。
帶着歉意的的聲音在沈惟汐頭頂響起:“對不起,你有沒有摔倒哪裏?好像每次遇見你都會害你受傷。”
沈惟汐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擡起頭撞進男生充滿內疚的眼神,此刻教室只有他們二人,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沈惟汐有點緊張,還不适應和他獨處,她慢慢往後退了一步站穩,攥了攥手指,搖搖頭說:“沒事的,你不用道歉,是我自己沒有站穩。”
怎麽這麽乖啊?明明是別人的錯,怎麽還往自己身上攬啊?
滕煜覺得一下午的躁郁此刻突然煙消雲散,低沉的笑聲自他胸腔裏發出,唇角笑意未散,他看着沈惟汐說:“沒事就好。”
沈惟汐從沒有見過他笑得這麽開懷,一時有些怔愣地看着,只是很快又意識到不妥,她低下頭又小聲地問:“你剛說我哪裏
寫錯了?”
滕煜屈着右手食指,點了點黑板上的锺字說道:“這個,是足字旁,不是金子旁。”
沈惟汐恍然大悟,轉身找到黑板擦擦掉,總覺得身後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寫字時,一筆一劃也寫得格外認真。
滕煜又問她:“寫完了嗎?送你回去。”
“啊!”沈惟汐張着嘴巴,杏眼瞪得大大的,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
滕煜又笑了,這次唇角的弧度更大,他就沒見過這麽容易受驚吓的女孩,只是怕太晚她一個女孩回去不安全,她那麽大反應
幹嘛。
沈惟汐看着他比剛才更肆意的笑,立馬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呆,她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擺着雙手示意:“不用,真的不用麻煩,我家很近,我坐公交車就好,我寫完剩下的就回去了,你先走吧。”
沈惟汐越說聲音越小,她不想和他繼續獨處下去,她太緊張了,她覺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更怕他在旁邊,她連字都不會寫
了。
滕煜知道她害羞,沒有勉強,只是沖她點頭道:“明天見。”
“明天見。”沈惟汐扯了扯唇角,看着他走到自己的桌前,從桌洞裏拿出一張卷子後轉身出了後門。
滕煜離開後,沈惟汐呼出一口氣,緊張的心終于得到了緩解,後知後覺到自己剛才笑得一定比苦還難看,她懊惱地想,怎麽
每次遇見他,自己都這麽狼狽啊?
沈惟汐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遭了,快八點了,剩下了不多,她看了一眼手機上查到的資料,結合自己剛才腦海裏的想法,
很快完成了剩下的內容。
她收拾好粉筆,關了教室燈,背上書包,又鎖好教室門,下了樓梯,小跑着到公交站,剛好趕上公交車,她刷卡上車,在
後排找到座位坐下。
馬路對面的梧桐樹下,颀長的少年身影看着公交車緩慢彙入車流後,往相反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