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董其琛調試好設備,調出歌詞部分,随着輕快、舒緩的前奏,記憶好像突然又回到已經過去的那個夏天。

“還記得昨天那個夏天”

“微風吹過的一瞬間”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肯沉澱”

董其琛的歌聲正如同本人性格,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矜貴感。

“如今風依舊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

“心中的熱卻不退”

“仿佛繼續閉着雙眼”

“熟悉的臉又會浮現在眼前”

伴随着沈惟汐優美動聽的嗓音,娓娓動人的歌聲,如同細膩的畫筆,勾勒出一個個跳動的音符。

舞蹈室其他排練節目的人,此刻也都停下動作,專注傾聽女生的演唱。

高星潔停下熱身動作,擡眸看向站在舞臺角落的女生,隐約記得是她們班裏的語文課代表,平時接觸不多,好似透明人,存在感覺不強,只是在收發作業的時候,有過幾句交流,只知道很腼腆,沒想到獨具優美的嗓音,一開口倒是很驚豔。

田原在旁邊椅子上坐着,腦袋歪着,雙手撐着下巴,俨然一副小迷妹的表情。

一曲唱畢,舞蹈室自發響起一陣掌聲。

沈惟汐有點驚訝,她沒想到剛才大家都在聽她唱歌,小臉倏地通紅,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董其琛,後者也淺笑盈盈地看着他,兩只手還在輕拍着。

“唱得很好,看來田原并沒有誇張,我這個搭檔真是找對了!”

沈惟汐不好意思的回他:“謝謝!你唱得也很好,而且這是一首對唱的歌,不是只靠一方就可以唱好的。”

“汐汐,你唱得太好了!簡直跟原唱不相上下!怎麽樣?班長,我沒誇張吧?”

“沒有,名副其實。”

沈惟汐扯扯田原的衣袖,又擡手把鬓邊的頭發別到而後,似是掩飾自己的害羞。

高星潔走到他們面前,笑着說:“沈惟汐,你唱得很好,我看這次月底彙演,咱班肯定會大放異彩的。”

沈惟汐怔愣一下,沒想到高星潔會主動和她說話,平時她們交集不多,她一直認為她是優越感很強的女生,現在看來,這種大方得體的打招呼,并不會讓人反感。

但畢竟不熟,沈惟汐只是禮貌地笑笑,“謝謝你,你的舞跳得也很好。”

“沈惟汐!”

突然,一道冷冽、幹淨的嗓音響起,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那個颀長、挺拔的身影。

滕煜晚自習後,和于陽、秦明磊下了樓梯,嚴翊氣喘籲籲從後面追上。

秦明磊問他今天怎麽沒有護送那兩位女生回去,嚴翊随口說了一句,沈惟汐和董其琛去排練節目了,田原也跟着湊熱鬧去了。

滕煜聽到董其琛的名字後,腳步一頓,顯然沒有想到,他們今晚就彩排。

他略皺眉,嗓音隐含不悅地問道:“他們在哪裏排練?”

“啊?煜哥,你是說汐汐他們嗎?聽田原說,他們在六樓的舞蹈室。”嚴翊撓撓頭,沒想明白,滕煜幹嘛突然問這個。

“汐汐?你平時都是這麽喊她的嗎?”滕煜眼皮擡起,一雙漆黑的眸子盯着嚴翊。

嚴翊似是突然被定住一般,更納悶了,“對呀,我從認識她就這麽喊了,這麽多年,我和田原都是這麽喊她的,有什麽問題嗎?”

“你最好換個稱呼,畢竟男女有別。”滕煜目光無波無瀾,但語氣聽着就是莫名地冷清。

說完,他調轉方向,長腿邁着大步,往教學樓走去。

嚴翊一整個黑人問號臉,他不明白,喊了這麽多年,怎麽就不合适了?而且汐汐也沒說不合适啊!

滕煜怎麽突然因為一個稱呼跟他叫起勁了?

于陽和秦明磊對視一眼,倆人都明白某人為什麽突然這麽說,現在連一個稱呼都要計較了,但是偏偏又不能解釋。

于陽搖搖頭,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

他走上前,勾住嚴翊肩膀,打哈哈地說:“其實吧,我和秦明磊也覺得這稱呼有點不妥,現在是高中了,你喊得這麽親密,別人還以為你倆有什麽呢,阿煜也是為你們好,哈哈,是吧?”

秦明磊一臉驚訝地指指自己,心說,怎麽就成他也覺得不妥了,他根本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好嗎!覺得不妥的是某個口是心非的家夥吧!

于陽在背後朝他眨眨眼,做了個拉鏈封嘴的動作。

秦明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真是服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他為什麽要和他們同流合污?他在心裏默默地跟嚴翊道歉,畢竟他确實已經和某人同流合污了,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其實,滕煜在沈惟汐唱第一句的時候就在門口了,只是聽着女孩柔美婉轉的嗓音,看着她唱歌時表情投入的樣子,跟她平時面對他,講話認真的樣子很像。

他知道她一貫是認真且溫溫柔柔的,為數不多的幾次講話也是聲音清澈、強調柔和,只是沒想到她唱歌也這麽好聽,軟糯的嗓音,竟聽出幾分空靈的感覺,好似帶人進入到畫面裏,置身其中,能夠感受到整首曲子的溫度。

意料之內的反應,大家自發的掌聲,女孩笑意盈盈的回饋,本來是很和諧的畫面,只是董其琛在旁邊,而且她還對着他笑得那麽滿足,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了無數個針孔,升起令人煩躁的郁悶,這感覺瞬間達到頂峰,他想也沒想地脫口喊出她的名字,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怒氣。

沈惟汐看到站在門口的滕煜時,臉上的笑還來不及收斂,表情有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她看過參加彙演的名單,沒有他的名字,而且,聽說從初中開始,他就不愛參加學校的活動,連班幹部都不願當一個,好像除了籃球,沒有什麽是他喜歡的。

滕煜見她傻站着,看到他後,臉上的笑都收斂了不少,更是沒有任何回應。

胸腔的怒氣瞬間消了大半,是不是自己的語氣剛才吓着她了?她本就是膽子小,又容易害羞的女孩呀!

在周圍同學驚詫的目光中,只見男生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滕煜雙手插兜,肩上挎着黑色雙肩包,邁着有力的步伐,朝着舞臺角落的女生走去。

沈惟汐緊張地看着正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男生,感覺他的每一步都走在自己的心髒上,“咚咚”地敲擊着內心最深處,直到高大的身影,停在自己面前。

沈惟汐眨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男生抿直唇線,眼底變得黯沉,眸光深邃似潭,語氣也好似冷冰冰,“沈惟汐,我的卷子呢?有道題目分析錯了,需要修改。”

“啊?你是說周末的卷子嗎?可是,現在不在我身上,明天拿給你,可以嗎?”沈惟汐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拿回借給她的卷子,只是覺得此時的他有些生氣,她上唇咬着下唇,不知道還要說什麽,氣氛有一點尴尬。

高星潔走到滕煜身邊,笑問:“滕煜,你是來看我跳舞的嗎?正好,我還沒定好哪一首曲子,你要幫我出個注意嗎?”

“抱歉,我不懂舞蹈。”滕煜面無表情地回複她,眼睛卻是看着沈惟汐。

高星潔讪笑兩聲,走到一邊。

董其琛說:“滕煜,我們還沒排練完,有些地方還不太熟練,你需要的東西,可不可以明天再讓沈惟汐給你。”

“班長,排練只有晚自習可以嗎?況且,這麽晚,她一個女生回家的安全問題,誰來保證?”

董其琛張張嘴,面露難色,終是沒有反駁。

田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從沒見過大神的臉色這麽差,雖然一貫冷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此時,确是任誰看了都知道這人在生氣,而且還是很生氣。

到底誰惹這尊大佛生氣了?太牛了,冰塊臉有了表情,還很精彩的樣子。

不過,眼下不是八卦的時候,氣氛不太對,她只覺得如果沒人出面緩解糟糕的氛圍,要被冰塊冷死。

“那個,大神,卷子在我桌洞裏,不然,我現在回去拿給你?”田原試探地問。

“麻煩你。”滕煜朝田原點頭,轉而又看着沈惟汐。

“汐汐,我快去快回。”田原說完,一溜煙兒地跑出去。

沈惟汐抿抿唇,對董其琛說:“班長,不如,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們明天再找時間排練,可以嗎?”

董其琛:“好的,抱歉,今天耽誤你太多時間。”

沈惟汐搖搖頭,看看滕煜,而後,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低頭走出舞蹈室。

滕煜出了舞蹈室,就一直跟在女生後面。

看着嬌小纖瘦的女孩,不發一言地低頭走路,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急躁了,或者說太兇了,吓到她了。

他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直到快要走到二樓他們教室門口,他小跑兩步追上她,語氣帶着不自察的悔意,“抱歉,剛才态度不太好,不是有意針對你,只是突然想起有道題,還有另一種解法,而且太晚了,怕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天哪!他這都說的什麽跟什麽啊?他明明是看着她和董其琛對唱在生悶氣好嗎?可他不能說,那才是真的會吓到她。暫且讓她以為他擺臭臉好了。

沈惟汐看着眼前的男生,懊惱地皺着眉頭,薄唇緊抿的樣子,下意識地擺着雙手,急急地說道:“不是的,我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沒有及時歸還給你試卷,耽誤你用了,給你造成不便了,真的沒有生氣。”也不會對你生氣。

後半句她只在心裏說,她在心裏偷偷喜歡的少年,用自己熬夜整理的卷子給她補課,他并不覺得他是脾氣大、态度差的人。

滕煜聽後,仍是無奈地解釋:“沈惟汐,你并沒有給我造成任何不便,是我要借給你看的,你想看多久,看幾遍,借給誰看都可以,我都不會有意見,我只是想起有道題,還有更簡便的方法,所以想要整理出來給你看而已,所以,你不需要愧疚,對我,你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做到,暫時做不到的,也會在以後盡量做到。”

滕煜說完,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沈惟汐聽他說完就愣住了,他看着男生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來的字,她都聽清了,但是,連在一起她就有點不明白了。

什麽叫對他,可以提任何要求,能做到的,都會做到,暫時做不到的,以後也會盡量做到。

這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要說這麽奇怪的話?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可以往哪方面想嗎?

滕煜看着面前的女生,在路燈地映照下,“倏”得漲紅了臉,沒被圍巾包裹住的耳朵,也染上了嬌嫩的粉色,一雙瞪大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巧直挺的鼻頭,被風凍得通紅,兩片小而薄的唇,粉粉的,微張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滕煜迅速把眼神往旁邊轉移,他摸了摸鼻子,輕咳了聲,說:“我的意思是,你有任何學習上的問題都可以問我,我都會幫你解答。”

沈惟汐回神,點點頭,“謝謝,我知道了。”

滕煜還要說什麽,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田原跑到他們跟前,遞過手裏的試卷,氣喘籲籲地說:“給,大神,卷子,怕你們等急了,我從六樓跑下來的,可累死我了。”

“多謝。”滕煜晃晃手裏的試卷,看着沈惟汐說:“送你們下去,嚴翊應該還在公交站等你們。”

沈惟汐點點頭。滕煜把試卷塞進書包,走在前面,她和田原跟他保持一米的距離走在後面。

一路沉默,直到公交站,嚴翊果然跺着腳還在等她們,看見她倆,招招手示意,“汐……沈惟汐,這裏!”

田原莫名其妙,“你幹嘛突然連名帶姓地喊啊,怪別扭的。”

嚴翊看了後面的滕煜一眼,後者面無表情,好像剛才說“男女有別”的人不是他。

沈惟汐聽了也覺得有點奇怪,今天怎麽突然都這麽奇怪。

她朝滕煜揮揮手,而後背着書包往公交站走去。剛邁出一步,她聽到後面男生的聲音,疑惑地轉過頭,只見滕煜眼底含笑:“沈惟汐,歌唱得很好聽。”

沈惟汐被晚風吹得剛緩解的臉色,“唰”地又升高了溫度,她呆愣一秒鐘後,露出兩個淺淺地酒窩,嗓音愉悅地小聲回他:“謝謝。”

滕煜看着她耳邊被風吹散的頭發,被圍巾包裹的溫柔恬靜的臉龐,只覺內心柔和平靜,冬天的夜似乎也不全是寒冷蕭條的,還有溫暖和生機。

“明天見!”沈惟汐。

“明天見!”滕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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