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很快到了國慶假期，沈惟汐有點想家，和田原還有于佩佩約着一起回家聚聚。

父母都上班，沈惟汐和朋友們見了面，就一直待在家裏看書，偶爾照視頻學做飯，不知不覺一周的假期一閃而過。

返校前一天，沈惟汐特意又去爺爺奶奶家，送了一些特産，陪表弟表妹玩了一會兒，就返回學校。

幾個室友放假都沒回去，聽說沈惟汐帶的好吃的，連紮根在圖書館的方圓都特地回宿舍等着。

四個人邊吃東西邊聊天，沈惟汐才知道，她回家這幾天，薛豔脫單了，聽說男生是航空航天工程系的，此刻大概是正在和那位男生聊天，臉上的笑就沒停過。

代筱穎更忙，好像是同時在幾個群裏聊天，手裏一邊拿着鱿魚絲吃，一邊飛快地打字。

方圓邊吃邊看書。沈惟汐站起身去收拾東西。

這時，薛豔從手機裏擡起頭，腼腆地笑問：“我男朋友說想輕請咱宿舍的人吃飯，你們明天都有時間嗎？”

代筱穎邊打字邊回她：“可以啊，帥哥請客，當然有空了。”

方圓一心二用，嘴裏叼着鱿魚絲，含糊不清地問：“還有這規矩？”

薛豔不好意思，撩了下頭發，“我也不知道啊，他說他們系一個男生脫單都請客了，唉呀，去嘛去嘛，幫我參謀一下。”

說完又指指沈惟汐，“汐汐，你也要去，不許拒絕，總是兩點一線，我們要出去社交的好嗎？”

代筱穎擡起頭，吃得嘴角還帶着渣，點頭附和：“就是就是，汐汐，你這麽漂亮，說不定他們宿舍裏有你能看上眼的呢。”

沈惟汐不想掃興，無奈地看了方圓一眼，後者點頭答應。大家都去，她自然不好推辭什麽。

第二天上午，薛豔在宿舍群裏發信息，說地點定在學校附近的飯店，她們下午專業課下課就趕過去。

幾人都沒意見。出發之前，薛豔在宿舍床上鋪了一床的衣服，遲遲找不到穿哪件，代筱穎在一旁出謀劃策。

沈惟汐由于開學課上課下一直表現較好，被專業課老師經常指派任務，她剛從老師辦公室回來，三個人已經收拾妥當，她不想耽誤大家時間，只匆匆換了一件外套，打算就這樣跟着出去。

代筱穎拉着她，驚訝地問：“汐汐，你不會就想這樣出去吧？”她看着女孩一身簡單的衛衣加牛仔褲，雖然已經很纖細苗條，束起的高馬尾露出女孩飽滿的額頭和柔和的五官，但怎麽說，也太素了。

沈惟汐茫然地眨眨眼，看着自己平時的打板，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啊，何況今天薛豔才是主角啊。

她點點頭，遲疑地問：“這樣不行嗎？我們不是就去吃飯嗎？”

代筱穎無語地拍了一下額頭，難道美女都是美而不自知嗎？

方圓催促大家快點，幾人這才快步出了宿舍，往約定的飯店走去。

推開包間的門，裏面已經坐着三個男生，看到四個女生進來，本來還是嘻嘻哈哈的氛圍，立刻有些拘謹起來。

其中一個瘦高個男生，走到薛豔面前，向她們介紹：“美女們好，我是薛豔男朋友，我叫楊寬，我們都是航空航天工程系的，他們兩個都是我室友。”

兩個在坐的男生也都站起來一一打過招呼。

薛豔和男朋友坐在一起，她旁邊坐着代筱穎和方圓，沈惟汐坐在方圓身邊，旁邊還空着一個座位。

楊寬指着那個空座位解釋道：“哦，我還有一個室友，他有點事，一會兒就過來，大家先點菜吧。”

沈惟汐盡職地充當一個食客的角色，只是安靜地坐着。

坐她對面的男生，熱情地過來給她倒飲料，沈惟汐笑着接過道謝。

男生是個自來熟，熱絡地和她聊起專業上的事，沈惟汐有些社恐，只能硬着頭皮，對方問一句，她答一句。

這時，楊寬接了個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只聽楊寬神采奕奕地回道：“你是發起人，竟然還遲到？”

“嗯，都到了，就差你了。”

“306，直接上來就行。”

挂了電話，楊寬笑着和她們解釋：“我室友來了，馬上就到。”

代筱穎和另一個戴眼鏡，叫作王浩澤的男生聊得不亦樂乎，方圓忙着在手機上回複信息。

此刻，有人敲門，沈惟汐看了一眼，是服務員進來上菜，沈惟汐看着恰好放在自己面前的糖漬草莓甜點，咽了咽口水。

中午她們去食堂晚了，只剩下一些口味比較重的菜，沈惟汐沒有吃多少，此刻真有些餓。

她看着轉盤轉了一圈，終于到了自己面前，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了一小塊，放到自己盤子裏。

身後的門又響起敲門聲，她以為還是服務員上菜，沒有轉頭，捏着勺子往嘴裏送甜點，卻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

“抱歉，來晚了。”

“咣當”一聲，勺子跌落在玻璃轉盤上，裏面的糖漬草莓傾倒出來，勺柄掉落一小塊。

鄭禹川笑罵：“看你把人吓成什麽樣兒了。”

緊接着，她右手邊的空位覆下一道陰影，熟悉的薄荷海鹽味道鑽入她的鼻腔，無孔不入包圍着她的感官。

滕煜坐下，清冽磁性的嗓音自我介紹：“我叫滕煜，航空航天工程系。”

代筱穎激動地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問：“你、你就是、那個、那個論壇上超帥的帥哥滕煜？”

滕煜擰着眉，身邊的鄭禹川拍了一下大腿，幸災樂禍地說：“就是他這個禍害，一進學校就招蜂引蝶的。”

他又指指代筱穎，笑問：“你們宿舍是不是也看那天的直播了？”

他左手大拇指反過來指着滕煜，繼續解釋：“就是他被大二學姐表白那天，你們也看論壇裏的直播了吧？”

薛豔也問楊寬，“原來他就是你室友啊？軍訓第一天就被人偷拍，放網上撈人的那個？”

楊寬無語解釋：“就是他。”

王浩澤在一旁添油加醋，“就說不讓他來吧，早就料到這個情況了，你說你來幹嘛。”

滕煜沒接話，只是低頭轉着手裏的手機。

沈惟汐早已大腦宕機不能思考，只覺得耳朵嗡嗡直響，她甚至不敢擡頭看他，只得使勁攥着冰涼的手指，用一遍遍的刺麻提醒自己，不能失态。

滕煜看着身旁從剛才自己進來就一直低着頭的女生，蒼白的側臉，用力交握的雙手，就知道她一定是被自己吓着了。

忍了這麽久不去找她，真當她就在自己身邊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一陣無力感讓他聽着他們幾個的奚落，心裏酸澀無比。

沈惟汐之前幻想過，再遇見他會是什麽樣子，可能是在一起上選修課的教室，可能是食堂，也可能是某個擦肩而過的瞬間，但完全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她剛打碎了個瓷勺，上了一天課的頭發是不是還出着油。

她以為過去了兩年，心裏已經沒有當初那麽強烈的波動，再見到他，多少會自在些，但哽在喉嚨裏的那個核仁，還是有着那麽明顯的存在感，心裏纏繞的那根不知名的細密的線，也還是會緊緊纏繞勒緊她的呼吸和心跳。

她覺得四周的氧氣稀薄，空氣裏都是他的氣味，包圍地她密不透風。

她怕他也認為自己是個偷窺的變态，更怕他已經不記得她，她實在沒辦法裝作看不見，也沒有信心能權當不認識地笑着和他打招呼。

她突然站起來，勉強站穩搖晃的身體，引得桌上的人紛紛擡起頭看着她。

沈惟汐抿抿唇，勉強笑笑，“那個豔豔，我還有事，先回去了，你們玩。”

“欸……”薛豔還沒說完，沈惟汐已經拉開包廂的門，跑了出去。

薛豔看着方圓，後者搖搖頭。

沈惟汐轉身時，感覺身後有一道視線緊緊地鎖着她，她不敢回頭看，只知道低着頭小跑着。

直到出了飯店的門，涼爽的秋風吹着，她混沌的腦袋才有些清明。

她知道青大的航空航天專業全國第一，只是沒想到他會選擇這個專業，不過也正常，他理科那麽好，選什麽都能學好。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麽不去首都啊，明明那裏才是他這樣優秀的人應該去的地方。

原來他就是薛豔男朋友的室友，他們各自的室友在談戀愛，以後免不了會見面，像今天這種活動，以後她還是不要參加了。

她抱着胳膊，放慢腳步，低頭往前走着，心裏還在懊惱剛才自己打碎了一個瓷勺，應該賠償的，算了，等回頭問問薛豔多少錢，讓她轉交給她男朋友好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注意身後逐漸靠近的男生。

拐過路口時，沈惟汐低頭看路，沒有看到迎面而來騎着自行車的人。

眼看就要撞上去，騎車的男生一個勁兒按着喇叭，沈惟汐像是被定住般一動不動。

千鈞一發之際，腰後一只溫熱的大手，攬着她堪堪避開那輛自行車。

她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騎走了。

沈惟汐心有餘悸地擡起頭，想要道謝，只是熟悉的味道讓她有片刻遲疑，當她看見那張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臉時，就徹底确定了。

真的是他，滕煜，她沒有看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生真的是滕煜。

一瞬間，沈惟汐腦袋有些亂，她有好多問題要問，但又不敢問，張了張嘴終是一個字沒有說出來，直到滕煜低沉熟悉的嗓音響起，“吓到了嗎？”

他低頭看着她，語氣平緩，眼眸漆黑如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在确定她此刻心裏所想。

沈惟汐看着他，好似要把他的樣子刻進腦海裏，他個子又長高了，頭發有些長了，五官逐漸褪去少年的青澀，趨于男人的成熟沉穩，更加直觀立體。

她肆無忌憚地看着他，直到滕煜的聲音再次響起，“要回學校嗎？”

沈惟汐才恍然回神，眼睛瞥向別處，語氣清淺地回他：“嗯，剛才謝謝你。”

“不用，送你回去。”滕煜語氣淡淡，松開手臂，退後一步。

腰上殘留的溫度好像還在，沈惟汐不着痕跡地輕扯了下衛衣做掩蓋。

兩人沿着道路往前走着，此刻天色已晚，只有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一時間沉默，沈惟汐試圖找話題，想了又想，不知怎麽就蹦出一句：“你怎麽出來了？”

滕煜轉頭，就這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沈惟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時有些無措，她率先轉移視線，盯着腳下的路，嗓音柔軟，“其實我自己回去也行，你室友應該還在等……”

“沈惟汐！”

“啊。”

不知道為什麽，沈惟汐覺得滕煜此刻有些生氣，她不明白他怎麽突然生氣了。

沈惟汐眨眨眼，不解地看着眼前臉色不虞的男生。

滕煜深邃的眉眼，籠罩在昏暗的夜色下，鋒利的下颌線，在半昏半明的燈光下有些模糊，額前碎發被微涼的秋風吹拂着，遮擋住眸子裏的神色，他雙手插兜，歪着頭看着她。

他嘆氣的聲音在片刻後響起，克制的嗓音說道：“走吧，一起回去。”

“哦。”沈惟汐乖乖跟在身後，沒有再出聲。

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身高腿長，沒幾步就跟她拉開距離，沈惟汐只好小跑幾步跟上，沒一會兒，男生的腳步又明顯放慢，像是在刻意遷就她。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後，不敢去想他為什麽會主動提議送自己回來，更不敢問他為什麽沒去首都，也不敢問他是不是不讨厭自己像偷窺的行為，就讓她再貪婪一次，等今天過去，她就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不會再去打擾他。

平時沒覺得商業街到學校的這段路沒有多好看，今天卻覺得格外美，只是這條路太短，再美好的事物也有結束的那一刻。

不知不覺到了她們宿舍樓前的廣場，她不想自己被人認出，給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擾，就到這裏也挺好的。

沈惟汐停下腳步。

滕煜很快察覺到後面的腳步沒有跟上來，他停下轉過頭看着她。

“怎麽了？”

沈惟汐指指前面不遠的宿舍樓，笑笑，“前面就到了，我自己進去就好，今天謝謝你。”

不知怎麽，說完這句話，沈惟汐突然有些鼻頭發酸，她極力忍住眼眶的酸澀，吸了吸鼻子，低頭快步朝前走去。

只是剛走到滕煜身側時，就聽見他的聲音響起。

“沈惟汐。”

還是那個熟悉的低沉的嗓音，他今晚叫她的名字叫了兩次，每一次都讓她有種還在一中的錯覺，無比熟悉，甚至只要他一喊她的名字，她就會緊張的像被定住，不敢動彈。

她茫然地轉頭看着他，滕煜站在原地沒有動。

男生看她轉頭，上前一步，垂眸看着她，此刻兩人只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驟然縮短的距離，讓沈惟汐的心突然劇烈跳起來，好像快要沖出嗓子眼，她緊張地擡頭看着他。

時間好似回到了高一上學期，在學校小賣部那天，她在等着買牛奶，聽到他的聲音後一轉身，滕煜就在她身後低眸淺笑着看她。只是此時他的臉上沒有那種懶散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惟汐在怦怦的心跳聲中，聽見近在咫尺的男生再一次開口。

滕煜插在口袋裏的手伸出來，轉着一部黑色手機，微彎腰，視線和她齊平，下颌線緊繃，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見底的漩渦，吸引着沈惟汐沉溺其中。

滕煜嗓音低沉清晰，帶着試探的口吻問她：“要不要加個微信？用你的新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