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伴随着這一突如其來刺耳的聲響，大家都不約而同停止了交談，齊齊朝沈惟汐的方向看去。

滕煜察覺到身邊女孩一瞬間的呆滞，他在桌子下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低下頭，輕聲問：“怎麽了？不舒服嗎？”

沈惟汐看着近在咫尺的男生，關切的神色讓她瞬間回神。

滕煜輕捏了捏她柔嫩的指尖，出聲說道：“讓服務員再拿個杯子來。”

王成亮起身出門跟服務員要杯子。

于陽出來打圓場，他拍拍剛才說話的畢鈞，笑罵道：“老畢，你看你把嫂子吓的，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畢鈞有點摸不着頭腦，尴尬地笑說：“不好意思，吓着嫂子了，我先自罰一杯。”說着男生舉起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沈惟汐有點尴尬，她和滕煜的初見，并非是他們以為的高一開學報道那天，只是她總是對于那天自己躲在貨架後觀察他的行為，有些難以啓齒，擔心他會覺得自己是偷窺狂，她也沒有跟他提起過，眼下被他朋友說出來，她不知道等會兒怎麽和他解釋，更不清楚那個男生怎麽知道。

有了于陽的打岔，大家很快就忘了，又開始新的話題。

服務員送來了新的杯子，滕煜給她倒滿橙汁，遞到她手邊，他的左手順勢伸到桌子下，又握住她的手，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溫熱的雙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沈惟汐慢慢地心裏平靜下來。

服務員進來上菜，這會兒大家都已經餓了，停下七嘴八舌的讨論，都開始埋頭吃飯。

沈惟汐和田原幾個自從開學前聚了聚，也好久沒見，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上菜她就沒吃幾口，被她們拉着一直在聊天，她也不惱，就安安靜靜地聽着，嘴邊挂着溫溫柔柔的笑。

直到滕煜輕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左腳勾住她椅子的橫杠，離他有一米開外的人，倏得被拉到身邊，手上皮膚觸碰到的那一刻，沈惟汐臉上愣怔地表情頓時又羞紅一片。

滕煜點點她的餐碟，沈惟汐看着碟子裏堆得如同小山的蝦仁，驚訝地看着他。

滕煜眉梢一挑，示意她趕緊吃。

沈惟汐像聽話的小貓，一個接一個地夾着送到嘴裏，不一會兒，嘴裏被塞得滿滿的，臉頰鼓鼓的模樣，像只小倉鼠。

滕煜一只手支着腦袋，另一只手摩挲着手裏的杯子，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

于陽看着他那望夫石的癡樣，伸手推了推秦明磊，擡擡下巴示意他看。

秦明磊又推了推蔣建超，蔣建超又推王成亮，王成亮又推畢鈞，除了話題中心的兩人毫無察覺，其他人都放下筷子，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時，坐在沈惟汐左邊的田原實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沈惟汐擡頭看着大家捂嘴偷笑的模樣，又看看身邊男生一副不為所動的悠閑樣子，霎時間，紅暈爬滿了整個臉龐。

滕煜這才悠悠轉頭瞥了他們一眼，大家集體哄堂大笑。

過了半小時左右，吃得差不多，就有人開始鬧着敬酒。

最先敬酒的是蔣建超，他拿着滿滿一杯啤酒，走到滕煜身旁：“煜哥，我要敬你一杯酒，高一那會兒，雖說咱倆一開始不對付，但是後來和你打了幾場球後，我是真心佩服你，我成績從不上不下的中游，逐漸到了勾着一本的線，我都不敢想自己還能上個211。”

他打了個酒嗝，又繼續說：“你不知道，那會兒很多人都問我背後是不是有高人指點，我拿着你的練習題，跟他們炫耀，這就是我成績坐火箭的原因，他們還不信，愛信不信，反正我的成績是一路高歌。”

于陽在一旁憋笑，好不容易等他說完，一盆涼水潑下：“阿超，你謝錯人了，阿煜給你的練習題是為了嫂子特意整理的，你還真以為是給你的？”

蔣建超顯然已經喝多了，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同，只是一個勁地說：“一回事兒，一回事兒。”

沈惟汐聽到練習題，就知道是她轉學前讓田原轉交給他的那些，有些心疼，有些難受。

身旁男生像是察覺到她的失落一樣，左手在桌子下輕輕地撓了撓她的手心。

沈惟汐小心翼翼地牽住他的大手，細長的手指順勢插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緊扣。

滕煜歪頭，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沈惟汐低頭佯裝看手機。

王成亮推了推蔣建超：“起開起開，我也有話要說。”

他說着又看向沈惟汐：“嫂子，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你本人，但是我在煜哥手機上看過你的照片 。”

看着沈惟汐不知情的樣子，王成亮又說：“真的，嫂子，我跟你說真話啊，煜哥高中那三年是真沒怎麽搭理別的女生，你轉學那會兒，他每天都提不起精神，球都不打了，後來就一直盯着手機看，有一次我們幾個好奇湊過去一看，喲嚯，一個背影模糊的照片，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煜哥愣是看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後來，我們猜肯定是你。”

畢鈞也湊過來：“就是，嫂子，後來他手機裏又多了好幾張你的照片，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栽得那麽徹底。”

秦明磊聽他們提起這些事也起了八卦之心：“課代表，你記得高一上半年在小賣部，煜哥請你喝牛奶的事嗎？”

沈惟汐懵懵地點頭。

秦明磊又說：“我那會兒還納悶，煜哥平時跟女生都不怎麽交流，怎麽要主動請你，甚至後來每天都會給你帶牛奶，其實他那時候就惦記你了，你是他唯一一個請過的女生了。”

于陽老神在在地補充：“狼子野心，說的就是阿煜。”

沈惟汐偏頭看向旁邊的男生。

滕煜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聲音也散漫地說：“這不是沒經驗嗎，當初自己也沒搞清楚，後來不是明白了嗎，只是有人不給機會呢。”

說完好整以暇地看着身邊的女孩，沈惟汐拿起手邊的果汁，小抿一口，掩飾尴尬。

“草，又被某人喂了一把狗糧。”于陽不滿地起哄：“來吧，大家一起舉杯，預祝我們也都早日脫單。”

“幹杯！”

滕煜直起身，往杯裏倒滿啤酒，隔空沖大家點了點，然後一飲而盡。

沈惟汐在另一個空杯子裏倒滿果汁，遞到他面前，滕煜笑着瞥了她一眼：“怎麽，怕我喝醉？”

沈惟汐又往前推了推，點點頭：“你都沒怎麽吃東西，喝那麽多酒對胃不好。”

滕煜眼裏盛滿了笑意，又端起那杯果汁喝了一大口。

于陽在對面嚷嚷：“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樣啊！”

沈惟汐紅着臉解釋：“我就是怕他喝醉，沒人給你們結賬。”

于陽和秦明磊當即捧腹大笑，沈惟汐茫然地看着他們兩個。

過了一會兒，于陽終于笑夠了，摸了把眼角的淚，指着老神在在的某人：“課代表，這家會所就是阿煜家的，他是小老板，小老板吃飯還結什麽賬啊？”

不止沈惟汐，桌上的每個人都驚訝地看着不緊不慢喝果汁的小老板，嘴裏都能塞個饅頭了，小老板本人偏偏一個眼風沒給，只是伸手捏了捏旁邊女孩紅潤的臉頰。

沈惟汐被他微涼的指腹拉回思緒，想起第一次和他來這裏，明明兩個人吃飯，還要一個六人間的包間，本來還擔心他亂花錢，怎麽也沒想到這是他們家的産業。

男生這邊消停了，田原給自己倒滿了酒，站起來，對着滕煜：“滕煜，我也要跟你喝一杯，汐汐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要對她好點，如果你要是敢欺負她，我不管你是大老板還是小老板，我都會找你算賬的。”

于佩佩：“帶我一個，我也是這個意思。”

邱琳也舉起自己的杯子：“還有我，原原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我們三個人喝了，你喝一杯就行。”

“行。”滕煜把自己的杯子倒滿，跟她們三個各自碰了一下，“你們放心，不會讓你們失望。”

沈惟汐在一旁聽得鼻子有些發酸。

嚴翊看了看身旁的田原，轉頭說：“田原，咱倆也喝一杯？”

田原撅着嘴巴，睨他一眼：“咱倆喝什麽？”

嚴翊：“為了慶祝咱倆上了同一個大學？”

田原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着他：“你有病啊？誰能想到你陰魂不散，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我要知道你要報綏大，打死我也不去。”

嚴翊被氣笑了：“你不敢吧？”

田原立即要證明自己：“你說誰不敢？喝就喝！”

田原跟他喝完這杯，來了勁頭，又拉着沈惟汐絮叨個不停：“祝我們汐汐早日當上外交官，琳琳早點當上白衣天使，佩佩早點進娛樂圈工作，而我就可以順便早點見到我家愛豆。”

秦明磊帶頭起哄：“咱們最後走一個吧。”

一群人站起來，于陽對滕煜說：“阿煜，今天你請客，你來做個總結。”

滕煜幫身邊的女生倒上果汁，随後又把自己的杯子倒滿。

他輕擡一下下巴，帶着獨特的自信張揚：“祝我們都能夢想成真，前程似錦。”

“好！”

“都前程似錦。”

一頓飯從中午吃到傍晚才結束。

王成亮和畢鈞已經東倒西歪，互相聊着什麽也聽不清楚。

滕煜一只手搭在沈惟汐椅背上，虛虛攔着她：“今晚在旁邊酒店給你們訂幾間房？”

于陽看了身旁的兩個醉鬼，頭疼地說：“訂吧，別太遠，我怕這兩人還沒送回去就吐出租車上。”

滕煜點頭：“行。”

出門後，滕煜把沈惟汐拉到懷裏摟着。

嚴翊站在臺階上，被夜晚的海風吹得有些酒意上頭，他忽然看向于佩佩身旁蹦蹦跳跳的田原。

“田原，我有話和你說。”

“你能有什麽好話？”田原警惕地看向他，“我告訴你啊，如果是為了十一假期坑你的那頓飯，要找我讨回去的話，那你可就太小氣了，男子漢大丈夫，心胸不能這麽狹窄。”

嚴翊：“……”

“你是不是不敢來？”

激将法果然對田原好用。

“我有什麽不敢去的。”田原松開于佩佩的胳膊，氣沖沖地跟着嚴翊去了另一邊。

幾個人都默契地站在原地，等他們聊完。

滕煜摟着沈惟汐的胳膊緊了緊，伸手捋了捋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嘴唇貼着她的額頭，問：“冷嗎？”

沈惟汐搖搖頭，幫他把外套領子往上提了提，又把拉鏈拉到頭：“不冷。”

滕煜又把她的腦袋按在懷裏，沈惟汐摟着他的腰，兩人小聲聊了會兒。

田原聊完回來，走到沈惟汐旁邊，拽了拽沈惟汐的胳膊。

沈惟汐松開手，回頭看着她。問：“你們聊完了嗎？”

田原悶悶地“嗯”了聲，抿抿唇又說：“滕煜，你女朋友先借我一下。”

滕煜雖然不想松手，但還是點點頭。

田原拉着沈惟汐走到一邊，又朝于佩佩和邱琳招招手，四個女生圍在一起。

田原有些難以啓齒地看着她們，清清嗓子：“那個，剛才嚴翊說他喜歡我。”

她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嚴翊，又轉頭，有點邪門的感覺：“你們說他是不是喝醉了胡說八道？”

沈惟汐莞爾：“他沒醉，應該是很早就喜歡你了，但是我不知道是從初中還是高中。”

田原更驚恐了：“你怎麽知道？”

沈惟汐無奈地握着她的手搓着：“很明顯啊，是你遲鈍看不出來而已。”

田原：“？”

她又看看另外兩個表情很淡定的人。

“所以你們都看出來了，怎麽都不跟我說？”

沈惟汐笑笑：“我之前也不确定，反正看你也懵叨叨的，就沒說。”

邱琳：“他自己都不敢和你說，我們為什麽要幫他說。”

于佩佩點頭：“就是。”

“啊啊啊啊。”田原頭都大了，“不說這個了，明天等他醒酒再說。”

沈惟汐笑了笑，沒有催她，只是說：“你們今晚跟我住酒店吧。”

邱琳沒意見：“行，反正我們幾個也好久沒見了，有好多話和你說呢。”

“不過……”邱琳往後看了看，“滕煜會不會有意見啊？”

沈惟汐臉又熱起來。

一行人轉去酒店。滕煜給他們開了房間，于陽和秦明磊扶着兩個醉鬼進了電梯。

女生住在六樓，男生住在五樓。

沈惟汐和田原她們是套房，四個人一進房間就倒在床上。

沈惟汐剛躺下，電話就響起來，她拿起來看，是滕煜給她發信息，說有東西落她包裏了，讓她下樓一下。

沈惟汐沒記得他有什麽東西放在她包裏了，怕耽誤他用，也沒想太多，跟田園她們幾個打聲招呼，抓着包就匆匆下樓了。

到了大堂，滕煜站在酒店門口，看她從電梯出來，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問：“包帶了嗎？”

沈惟汐點點頭，立即打開包，問：“什麽東西落下了呀？”

滕煜低笑一聲，說：“落了你。”

說罷，在沈惟汐驚愕的目光裏，朝她伸出手，看她的眼神又像是漆黑幽深的漩渦。

他低頭靠過去，聲音低沉：“汐汐，要跟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