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年後的今日
十年後的今日。
“阿檀,你不會死的。”
商榷彎腰将覃檀打橫抱起,跑出房門外,瞧了眼站于不遠處的侍衛厲聲吩咐,“去備車馬!快去!”
“商榷,”被商榷抱在懷中的覃檀只覺得渾身發冷,她強撐起眼皮看向府門外,只瞧見一片入目的白,“別白費力氣了。”
“阿檀,別說話,省些力氣。”商榷将覃檀抱入馬車,将披于身上的狐裘取下,蓋在覃檀的身上,“我們去齊國,齊國有藥材可以治你的病,我們去齊國。”
“商榷……”
覃檀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眸,還未言語些什麽,突然起駕的馬車颠簸得她整個人向車後仰去。
“阿檀,你再堅持堅持,我們只需半日時間……”明明是寒冬,手冷腳冷,而商榷摟着覃檀的手心卻出了汗,“只需半日時間我們便能趕到齊國了,等我們趕到齊國……趕到齊國,你的病就能夠醫治了。”
“你這麽大陣仗,我們怕連齊國的國門都進不去吧。”覃檀瞧着如此緊張她的商榷心中不由蕩起一波漣漪,可更多的卻是苦澀。
模糊中,她似是想起些什麽。
在上一次見到商榷之時,他好像聽到商榷提到了商邑勾結齊國,商邑要将隆順橋的圖紙交于齊國,以此來換取兩國和平相處……
“齊國……”
覃檀聞聲緩緩垂下眼睫,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些什麽。
“商榷,”覃檀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商榷要帶她去齊國,可僅存的理智卻告訴她,她要阻止商榷前往齊國,他不能去齊國,“你不能去齊國。”
“阿檀,不要管我能不能去齊國,”商榷将暖爐塞進覃檀的掌心,“你只需知道,那裏有藥,有藥可以醫治你便好。”
“可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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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檀話還未說完,馬車突然的颠簸令覃檀吐出一口鮮血,緊接着馬車外突然傳來刀劍混戰的聲音。
商榷掀開簾子查看情況,只見商邑挺身坐于駿馬之上,持劍刺于秦鶴宇的胸膛。
秦鶴宇震驚地瞧着持劍刺向他胸膛的商邑,他單手握住劍刃,拔出刺于胸膛的劍,躍至商邑身後,将駕于馬上的商邑甩下馬。
被摔下馬的商邑猛然吐出一口血,新傷加舊傷,只是輕輕地摔了一跤商邑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些同商邑一同圍剿他們的刺客見狀愣了半晌,只見商邑盯着那張滿是血痕的臉擡眸,嘶吼着下令:“殺!”
秦鶴宇一把将摔于地上的商邑單手拎起,轉瞬扔于草垛之中。
刺客聞令紛紛向馬車的方向奔去,商邑單手扯下腰間的軟劍,一劍刺向那沖過來的刺客心髒。
“不自量力!”
商榷一把抽出軟劍,将倒地的刺客踹下馬車。
又有刺客前仆後繼地沖過來,商榷彈指間一一将其解決。
有人從馬車後偷襲,躍上車頂。
商榷見狀立即縱身一躍,與那站于車頂的刺客鬥起劍法,頃刻間,車頂塌陷分裂。
“阿檀!”
商榷縱身将險些滾落馬車的覃檀攬入懷中,刺客見狀瞬間朝着商榷的身後刺去。
迷糊中,覃檀隐約瞧見了那持劍刺來的刺客。
眼前的這一幕,再次與上一次見到商榷時而重合。
覃檀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她掙脫開将她護在懷裏的商榷,挺身擋下了那險些刺于商榷脊背的劍刃。
刺客似是完成了任務,覃檀倒地之後的他迅速持劍逃之夭夭。
“阿檀!”
商榷震驚地瞧着中劍的覃檀。
和上一次一樣。
這一次的她又死在亂刃之下了。
她還以為,這一次,她會因為瘟疫而死呢。
看來,在病痛的折磨中,老天爺更想給她個痛快。
只是這痛快來得太晚了些,它還是不夠眷顧她。
覃檀倒地的那一瞬間,商榷立即将覃檀攬入懷中,伸手去觸摸覃檀的傷口卻因怕弄痛了她而迅速收回了手,只又小心翼翼地将她往懷內攬了攬。
他低頭撕扯衣衫,試圖短暫地為覃檀止住血。
“商榷,別忙了。”覃檀緩緩擡起手,輕撫他的臉龐。
“別說話,血馬上就能止住了。”商榷用扯下的衣衫為覃檀止血。
秦鶴宇帶着俘獲的刺客行至商榷身前,強壓着此刻跪地。
“殿下,刺客已經抓到了。”
有人将商邑從草垛裏拎了出來,押至覃檀與商榷跟前。
商邑看着被商榷抱在懷裏的覃檀倏然大笑出聲,“終于……”他緩緩閉上雙眸,深吸一口氣,哼了一首齊國的小曲,這才繼續緩緩張口,“死了。”
他大笑:“終于死了!”
“我計劃了這麽多年,”他仰起頭,瞧着那徐徐落下的冬雪,大笑:“終于殺了你了。”
“商邑!”
商榷聞聲瞬間擡眸,再次拎起手中的劍,幾乎下一瞬便會被甩入商邑的胸膛。
正當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想法時,被他攬于懷中奄奄一息的覃檀倏然張口,“商榷,我好像又看到你了。”
聞聲,他瞬間放下手中的劍,單手撫上她的臉龐,懇求道:“活下來。”
“我看到你了……”她依舊低聲喃喃着,“是我第一次正式見到你時,十年後的今日……”
“夜裏,也像這般下着雪。”她眼神空洞地瞧着前方,記憶有些錯亂,“那時的我迷茫地站在檀思橋中央,正疑惑地探究着這個世界的光怪陸離,而你撐着一把油紙傘,拎着一紙花燈,緩緩闖入了我的視線,在我探尋的目光中輕輕喚了我一聲‘阿檀’。”
“你說,今日是我的生辰,你為我準備了火瓢牛肉,為我準備了檀思橋的設計圖,帶着我看了你為收留的難民而準備的生存課程……”
“那日你看向我的目光深邃幽遠,含着眷眷思念,我想,你應當有好多話想對我說。”
“可偏偏那日的你時間緊迫,你只帶我逛了逛你的王府便将我趕走了,只留給了我衆多的疑惑。”
“離開之前你同我說,下一次,下一次見面你會解開我所有的疑惑。”
“可我這一次見到你了,我的疑惑也還未解開。”
“商榷……我好害怕。”
她緩緩擡起手,輕撫商榷的手腕,“害怕下次見到你時你會忘記我,一如我初見你時,對你的陌生感一樣。”
“我好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似夢一般,到頭來所有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我害怕這是夢,又希望這是夢。”
“害怕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害怕你所經歷的一切只有我一人記得,害怕你的污名永遠無法被洗清。”
“我又希望這是夢,希望那時的你不像現在這般苦。”
“商榷……”
覃檀松開搭于商榷手腕上的手,将挽發的木簪拆下,塞回商榷的手中,“下一次見面,你再親手将它交于我,好嗎?”
商榷偏頭盯着那被覃檀重新塞回手中的木簪苦笑一聲。
他知道,他這一次終究還是失去覃檀了。
“阿檀,”商榷将覃檀抱起,低頭輕吻她的額頭,“吾以吾親刻之簪以生辰之禮贈予吾妻。”
“阿檀,你才是我的妻,”他重新将木簪插于覃檀的鬓發之間,“是我唯一的妻。”
你不喜歡金銀首飾,那吾便以檀木為簪體,親手雕刻成鳳尾,親手贈予吾妻。
可每一次你離開時,這根木簪都會自動從你的頭上脫落,一次又一次地向我昭示,你不屬于我的朝代,更不可能成為我的妻子,就像我無法擺脫命運的枷鎖一樣。
“阿檀。”
商榷盯着手心中僅剩的木簪瞬間癱倒于地,他仰頭瞧着空中悄然落下的飛雪苦笑一聲,緩緩握緊了手中的簪子,“下一次……我定會好好陪你過一個生辰。”
而不似這般痛苦離去。
…
“覃師傅!”
薛邑破門而入時覃檀正倒在血泊之中,手邊放着一把美工刀。
見狀,薛邑立刻撥通了急救中心的電話。
他沒敢動躺于血泊之中的覃檀,而是偏頭瞧向了那刺于她胸口處的斷簪。
那木簪看着沒什麽殺傷力,也沒有鋒利的刃口,它到底是刺入覃檀的胸口處的呢?
若不是他今日有要事要尋覃檀,是不是永遠不會有人發現覃檀出事?
他若是再來得晚些,覃檀是否真的會失去生命呢?
薛邑有些不敢想。
他不敢觸碰倒于血泊之中的覃檀,怕自己失誤導致覃檀再無生還的可能。
覃檀的家就在醫院東面的小區,救護車來得很快。
她被擡上擔架後,商邑本能地想要替覃檀收拾些日常用品。
轉身時不小心觸碰了覃檀放于書桌上的電腦,電腦屏幕亮起後,薛邑才看清了電腦屏幕上的字眼。
“順天二十九年,十月初一太子商榷與皇長子商邑平定西涼有功,同年冬月三十大婚,迎娶秦薇為太子妃。”
覃檀怎麽會搜索這些關于歷史的資料?
這個商榷為何這麽熟悉?
他到底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正當他還在疑惑中時,公司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打斷了薛邑的思緒。
薛邑接通電話,大致同公司的領導說明了一番情況,而後便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覃檀進了手術室。
薛邑下意識地低頭搜索起了關于東缙朝商榷的歷史故事。
“原來她是在查檀思橋的事情。”盯着手機屏幕上的資料,薛邑緩緩沉下眼睫,“原來她還在糾結壁畫的事情,原來她還在堅持雙龍戲珠的猜想,原來商榷便是檀思橋的設計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