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雪壓梅枝頭
雪壓梅枝頭。
商榷縱有一腔鴻鹄之志，但當他做好一切準備而施工之時，反而又陷入了難題。
臨晉雖已入春，但這皎月河的河水冰冷，這般寒冷的環境下，并不适宜下水動工。
再過一月即将進入汛期，這工程進度上怕是要耽擱了。
秦鶴宇與趙冠清難得見商榷有愁容滿面之時，瞧着他這般模樣，也只覺得有趣。
他們二人對于修橋築橋這件事上并沒有什麽見解，更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可以提供給商榷。
“看來我們太子只适合做做這手上的木工活，”趙冠清拿起商榷做好的橋梁模型，随意地擺弄一番，只覺得新奇有趣，“不過這橋的外觀到是挺新奇的，這橋上的幾個孔用來作甚？也是排洪排澇的嗎？它這般小，能起到那些作用嗎？”
若不是知曉趙冠清心思不深，就他這說風涼話的功夫，早就夠商榷将他拖出去打百八十回了。
他放下橋的模型，握起一個拳頭，朝着橋面重重壓去，這拱形小橋竟沒有一絲要塌陷的意思。
見狀趙冠清驚大雙眸，倏爾又轉了話，湊近商榷的身側，對他阿谀奉承起來：“太子，您做的這木橋是真不錯，竟然能承受住我的鐵拳不倒，我相信這皎月河上若真架起這樣一座橋，它定然是可以屹立百年，甚至是千年而不倒的。”
商榷懶得理會趙冠清，而是重新坐回書桌前長嘆一口氣：“模型做得再好又能怎樣，現在是模型做好了，但是本宮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若當真能建起來，這座橋将來定會對我朝陸運提供極大的便利。”
“只可惜我朝現在的技術，目前還沒有辦法做出一條長達二十丈的拱形橋，供給百姓通行，”商榷站起身來，将橋的模型收起來，轉而向外走去，“本宮想做的橋，是那種中間通車馬，兩側行人……”
“現在的橋，哪一個不是中間行車馬，兩側行人……”商榷的話還沒說完，趙冠清倏然低聲嘟囔了兩句。
秦鶴宇聞聲伸手拍了趙冠清的後脖頸一番，示意他說話注意分寸。
雖說他們與商榷一同長大，自小這般鬥嘴，但他們與商榷之間的關系終究是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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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現在的橋哪一個不是中間行車馬，兩側行人呢？”
目前的商榷終究是只能夠紙上談兵，實戰經驗太少，他仍需尋人請教一番，“除了這些之外，這橋下游船的通行，也不能被因橋的拱洞而阻擋，畢竟有時運輸貨物，走水運要比陸運更方便些。”
剛邁出書房沒兩步的商榷倏然想到些什麽，他回頭，轉而重新行至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封信，令秦鶴宇送回京中。
秦鶴宇領命退出，趙冠清奇怪地看了眼秦鶴宇，而後問商榷：“太子，你怎麽不将這送信的事情交代給我？”
“交給你？”
商榷只淡淡地瞥了眼身側的秦鶴宇，“若是交給你的話，等你将信送到之時，本宮這橋都建好了。”
“……”
突然被侮辱了一番的趙冠清一時失語，他倏然抱起雙臂“哼”了聲，也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書房。
商榷瞧着趙冠清這如同小孩子心性的模樣搖了搖頭，收起桌上的紙筆後不久也出了書房。
離開書房後的商榷向寝殿的方向走去，路過長廊時見覃檀正靠坐于長廊的美人靠上，仰頭瞧着對面房檐上的積雪。
好像她每一次來到這裏都會下一場雪。
說來也怪，她這次怎麽會直接落于皎月河中呢？
是因為此時皎月河還未建橋的緣故嗎？還是因為這本就是一個他們相識的契機呢？
硬來一份她不慎落水，随後商榷在英雄救美的戲碼？
思及此，覃檀不由得苦笑一聲。
看來這拿他們命運開玩笑之人，還是個愛看戲的。
“在想什麽？”
商榷見覃檀一直靠在美人靠旁發呆，故而行至她的身側問了句。
覃檀聞聲偏頭，見是商榷來了，想着此時的他與她并不相識，又是太子的身份，思酌片刻後立即起身向商榷福了福身。
“免禮。”商榷伸手扶她。
覃檀偏頭瞧了眼這滿園的春色，倏爾抿唇一笑，瞧着那院落中綻滿紅梅又被雪壓了枝頭的梅花樹道：“我瞧着這雪落梅花漂亮，身邊又沒個能将這雪景梅花記下來的工具，就多看了幾眼，想着用眼睛記下來，好比那些字畫更生動些。”
她的視線依舊落于那滿園的梅花上，倏然垂下眼簾，嘆了口氣對商榷道：“只可惜，僅能記住一瞬。”
“雙眼所看到的雪壓梅枝頭确實漂亮，字畫記錄下來的雪景雖不寫實，但意不改。”商榷瞧着覃檀的眸光黯淡，話語裏又盡數透露着悲哀，想來她之前是經歷了什麽才變得如此，不然也不會突然投河自盡。
斟酌片刻後，商榷繼續道：“眼前所見之景時過經年定會忘卻，但落于紙筆上的才是真正的經久不衰。”
商榷喚來桃紅，同桃紅吩咐了一番，令其将作畫的工具取來。
“太子是要作畫？”覃檀詫異地偏頭看向商榷。
“好久沒作過畫了，今日突然來了興致，便畫一幅。”
其實他前晚才作了一幅雪景圖。
桃紅将作畫的工具替商榷擺好，随後推至一側伺候着。
商榷坐于木凳之上，吩咐桃紅磨墨，待桃紅磨好墨後，商榷才開始作畫。
覃檀偏頭瞧了眼身後的梅花，收回目光後便繞至今商榷身後。
商榷餘光瞥見覃檀倏然走了過來，只淡聲道：“你坐于美人靠去，就用你剛剛賞梅的姿勢看這院中的梅花。”
“我給您當模特？”覃檀聞聲怔愣一瞬，半晌後才張口問。
“模特？”商榷從未聽說過這兩個字，也并不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但想來都是這入畫之人或者物，便随着應了聲：“對。”
覃檀見他神色認真，但帶着些疑惑之色，想來他是不明白她話語裏的含義的。
她偏頭瞧了眼商榷，最後還是順着他的話重新落座于美人榻跟前，單手扶着下巴，賞梅。
趙冠清重返行宮之時見到的便是商榷為覃檀作畫的場景。
堂堂一國太子，竟在此地同一名來歷不明的女子作畫。
白日裏商榷令趙冠清去查了春晖這一地名。
覃檀昨日同商榷說春晖屬于臨晉地界，是個小地方，趙冠清以為是什麽未曾記錄在冊的小村落這才細細打聽。
打聽了許久才知曉，他們一行人都讓這名身為落水女子的覃檀給诓了。
臨晉根本沒有春晖這個地方，甚至整個缙國都沒有這個地方。
商榷作完畫後見趙冠清站于跟前，看向覃檀的眼神裏帶着幾分警惕，便知曉趙冠清帶回來的定是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他放下筆，起身将剛做好的畫取下，令桃紅尋将東西全部收起來。
作了一下午的畫，天已經暗了，也是時候該用晚膳了。
可商榷瞧着趙冠清的表情不是很好，似乎他要同他說的事情很多，于是便令人先将覃檀帶回了寝殿，而他同趙冠清一同回了書房。
趙冠清将調查到的消息通通告訴給了商榷，商榷聞聲沉默一瞬，只道：“你說她是故意接近本宮？可本宮瞧着并非如此。”
“怎麽就并非如此了？”趙冠清一回來就見到商榷在心甘情願地為覃檀作畫，想來定是在他不在的功夫，這覃檀給商榷灌了什麽迷魂湯，就同她設計自己落水後被他們所救那般，一切都有預謀。
“本宮也說不上來，但本宮瞧着她并非你口中那般人，”商榷将裱好的字畫卷起來，轉而向書房外走去。
趙冠清見商榷這般，倏然張口喚住商榷，“太子，你莫不是看上那女子了吧？”
“也是，那名女子落水是由你所救。”趙冠清會想起覃檀落水那日，她是由商榷撈上岸的，整個過程都是商榷緊緊地将她護在懷裏。
一個落水的女子若是為男子所救，已經算是失了貞節，這輩子也是尋不到什麽好人家了，她只能尋将她撈出水面之人來娶她。
而商榷便是那名将她撈出水面之人。
她是幸運的，遇到的人是商榷。
同時她也是不幸的，商榷身為太子，定是不能娶她為妻，甚至連側妃之位……以她來歷不明的身份，怕也是夠不上的。
“她這輩子估摸着是尋不到什麽好人家了，只能非你不嫁，你會這般也不過是因為對她的愧疚罷了，并不是真的心悅她。”
趙冠清嘗試說服自己，“更何況，你的正妃之位早已定好人選。它只能是秦薇，你也只可以娶秦薇，你也是萬不能因此事而請旨将她改為正妃的……”
“若是如此，你哪裏對得起秦薇！又怎麽對得起……”
“休要再胡說！”聞聲，商榷握着剛裱好字畫的手倏然一緊，偏頭警告趙冠清，“若是再敢胡說，本宮立即罰你刑杖！”
以往趙冠清同商榷再怎麽打趣說風涼話，商榷都從未罰過趙冠清，才造就了他這般口無遮攔。
“本宮平常定是對你太過放任了！”商榷轉身，望着趙冠清的眼神是難得的嚴肅，“若是再讓本宮聽見你此番言語，本宮定拿你是問。本宮身為太子還輪不到你一個臣子來說教，你只需做好你分內之事便可，其他的不該說，不該問的，別說也別問，小心最後腦袋怎麽掉的都不知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