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水鬼
水鬼
墨如楓試圖拉開緊鎖的鐵門,奈何門從裏面鎖上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更別說是撬門了。
時間緊迫,這麽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墨如楓環視四周,只見角落哩還有些白布條,細想殷煜所住病房的樓層與樓頂也不過十米的距離,靈機一動,以最快的速度将白布一條條接起,打了死結後,用力拉,測試布條的韌性——承受一人的重量綽綽有餘,這才把布條系在欄杆,将布條向下抛,直直垂在建築外牆。
将布條的一頭緊緊系在腰間,探出頭一瞧,墨如楓差點犯暈,他所在的朝代建築雖說也有高的,可和現在身處的建築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但一想到樓下還有人等着他去搭救,墨如楓一咬牙攀上了欄杆,白布條纏了一圈在手臂,握緊了白布條,墨如楓尋找支點緩緩下降。
陰風大作之下,漆黑的夜空已不見殘月的蹤影。
墨如楓放大了膽子雙腳一蹬,快速降落,手上的青筋凸顯,全身的重量都寄予了雙臂,虎口被白布摩擦得泛紅,灼燒感極強,墨如楓仍然堅定往下。
這短短十來米的九十度垂直距離在心驚肉跳和冷汗中跨越。
殷煜的病房窗戶是開着的,免去了破窗而進的麻煩,待墨如楓雙腳落地站在病房裏,床上的殷煜不見人影,而的曹文清卻昏迷在地。
費了不少力氣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弄到病床上,墨如楓無暇顧及給曹文清蓋上被子循着邪祟殘存下的怨氣追去。要是他沒猜錯的話,殷煜應是被上身了,最有可能是往陰氣最重的地方跑的,要是被他追上少不了再鬥個天昏地暗,屆時就算不是兩敗俱傷那邪祟也折損不少鬼氣。
一路尋覓,戾氣愈來愈淡,想是殷煜走遠,墨如楓暗道不好,一旦出了醫院,地域廣闊,再想找到人恐怕也難了。
這一路追尋,竟出了醫院!
戾氣從有到無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原本街上沒幾個人,墨如楓腳步匆忙撞上了一對情侶,道歉之下正想走,就聽到那情侶嘀咕。
“怎麽最近老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
“就是啊,剛才就有個看起來像中邪一樣……”
墨如楓止住步伐,轉過身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你們說像中邪的人是不是個子挺高的男人?”
情侶對看一眼,遲疑地點頭,指着方向:“往那人工湖那邊去了。”
“多謝!”墨如楓下意識地拱手抱拳,擡腳就走。
情侶看着長發飄逸的墨如楓的背影面面相觑:這年頭神經病還挺多的啊,看來還是家裏安全。
前去人工湖的路上,墨如楓一直都在想着,按理來說一般的邪祟往往是哪兒陰氣重怨氣足就上哪兒,怎麽往有水的方向去了?一直纏着殷煜不放的原因是什麽?要人死的法子很多卻偏偏是上身這一招?
而後墨如楓有想到那天殷煜不顧性命潛入水中救了出租車司機,雖然司機不治而亡,可實際上殷煜是真的下去救人了,或許是因為這一舉措惹怒了水裏的邪祟。
再換個說法,原本邪祟要一直纏着時運低的出租車司機不放,好不容易尋到了個替死鬼得以投胎轉世,不巧竟然被好心的殷煜砸了全盤計劃,從而帶着怨恨與不甘,報複殷煜。
這麽一撸,整件事就順暢了。墨如楓加快了腳程,飛奔跑往湖邊,他猜想邪祟是被溺死的,所以被上了身的殷煜會往湖最深的地方去。
夜色如墨,墨如楓站在橋下,尋找殷煜的人身,仰頭這麽一看,有一人站在了石橋的欄杆上!墨如楓心一驚——來不及了!
下一刻,那人縱身一跳!
“不!!!”墨如楓腳步釀跄地撲到圍欄邊,瞪大了雙目,眼睜睜看着人就這麽跳了下去。
這人一旦沉入了水,再爬上來的機會就更難了,被上身溺水之後的殷煜生還率幾乎為零。
墨如楓連滾帶爬地沖上前去,站在空無一人的橋上腦子發蒙,瞧着底下漆黑的湖面,難以言說的苦澀填滿心頭,他竟然連救人的機會都沒有!
“喂……”
虛弱的聲音将墨如楓渙散的視線再次聚焦,目光落在木質的橋面上,墨如楓随即跪在地,從縫隙往下看,先是看到一只手正緊緊地攀着橋面的木板,而後是殷煜英俊的臉。
殷煜的手撐在了全身的重量,臉部的肌肉緊繃,額角青筋凸顯。
墨如楓抓住殷煜的手臂想把人拉上來:“抓緊了!”
殷煜腳下全是空的,完全沒有任何地方作為支點,就算墨如楓個頭不小,但也敵不過殷煜那結結實實的重量,牙關快要咬碎了,殷煜還不能上去半分,再這麽下去,只怕兩人都會掉水裏。
“使點兒勁兒!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殷煜突然大喊。
這句話成功刺激了墨如楓,殷煜算是上去那麽一點兒了,從手腕到胳膊,眼瞧着墨如楓都快夠到他的腋下,而殷煜的長腿快要跨上橋面的時候,殷煜下方倏地被懸了幾百斤的秤砣!
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令墨如楓猝不及防,殷煜連帶着墨如楓一同直直堕入水中!
從這麽高的地方墜下,摔進水裏跟摔在水泥地一個性質,墨如楓掉進水裏之後受到壓力的影響,胸腔隐隐作疼,不敢亂動,一動疼得厲害,只能在水中憋着氣,待四周氣泡散去,在幽黑的水中眯着眼看到離他不遠的殷煜正在緩緩往下沉。
忍着疼,劃水向下潛去,圈住殷煜的脖子正要帶着人往上游,殷煜像是水蛇一般纏了上來,摟住墨如楓的腰。
墨如楓不知道殷煜是否再次被邪祟上了身,只好快速咬破了食指,想用精血箍住邪祟,可血在水裏化去,心一急,肺葉裏的氧氣又少了幾分!
在水中什麽都看不清楚,墨如楓感覺腰間的那股力量松去,人離他遠了。殷煜在橋上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擺脫了邪祟,知道剛才摟住他的腰,墨如楓還感覺到那是真真實實的殷煜,他就怕這手一松了,再握不住人就真成替死鬼了!
墨如楓快速劃動四肢,憑着感覺抓住了殷煜的手,冰冷的,粗粝的,攬着殷煜的肩膀,捧着殷煜的臉,墨如楓咬破了舌頭,對準殷煜的嘴唇,撬開牙關,長驅直入,鮮血混着些許湖水一同流入殷煜的口腔,竄進喉嚨。
殷煜原本閉上的雙眼微微睜開,腦子也清醒了,只覺得嘴裏滿是鐵鏽的味道,卻不知道那是墨如楓的血喂進了他的口中。
就着嘴對嘴的姿勢,殷煜一手扶着墨如楓的後腦勺,雙唇緊貼地往上游去,墨如楓看得出來殷煜清醒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氣,而後發現殷煜借着嘴對嘴的姿勢給他送氧,不然以他肺葉裏的氧氣根本無法支撐到浮出水面。
以防萬一,墨如楓沒把唇從殷煜的唇傷偏移一分,直至游上了岸,雙腿不沾湖水,墨如楓才離開,但是兩人換成了手牽着手,殷煜明顯感覺到墨如楓握着他的手勁兒還挺大。
殷煜撸了一把濕水的頭發,改為掌心對着掌心、十指交握:“抓緊點兒,不然我又跑了得麻煩你一頓好找。”
墨如楓喘氣,說:“要是再被上身,我也難保你性命。”
“這麽說我的命還真是握在你手上了?”殷煜難得笑出聲來。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能笑得出來?”
“難不成我要哭?”殷煜完全沒有生死一線間的後怕,“不是有你在麽,況且我這條命落在你手上,也值了。”
墨如楓琢磨着殷煜的話,微微皺着眉:“我怎麽聽着別扭。”
“沒什麽別扭的,我只是說了實話。”
“你別誤會,”墨如楓坦言,“你上次救了我一回,所以這次你有事我不能袖手旁觀,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兩不相欠。”
他真不想和殷煜有太多的交集,殷煜長着和趙籍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就算殷煜并非趙籍,可墨如楓無法完全不介意,一碼事歸一碼事,否則再和殷煜接觸過多,就真的是牽扯不清了。
他只想好好地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并無其他,或許會走一條他以前從未走過的路,甚至會做以前不會做過的事情,例如成婚、例如……生子。再不濟,按莫飛曾經的話來說,莫飛結婚生娃之後,獨留他孤身一人,那也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瞧你這話說得,多無情,你不是沒看見,只要你不在,一轉身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兒了。”殷煜朝湖水擡了擡下巴,“剛才咱倆經歷了什麽相信你比我清楚。”
墨如楓睨他一眼:“我看你是得寸進尺。”
“那你就當我是得寸進尺胡攪蠻纏吧。”殷煜張開五指,但墨如楓的五指還在緊扣在他手指縫中,唇角上揚,“你倒是松開手啊。”
“你閉嘴。”墨如楓冷着臉打斷他的話,站起身來,不去看殷煜的臉,“走不走,難不成還想被鬼上身?”
“上哪兒。”
“回家。”
“你的家還是我的家?”
“……”
“那就你家吧,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