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第12章

第 12 章

“感冒了就離林折雪遠點”的潛臺詞下,王齊銘拉了拉李铮揚的手腕:“坐我這邊,給秦哥讓個座。”

而秦遠瀾在和李铮揚交換的位置上在坐定,林折雪還在快速地按着手機鍵,似乎對身邊換了人這件事并無察覺。

秦遠瀾咳嗽一聲,放低了音量,也更靠近了林折雪:“我感冒了,是不是該多喝熱水?”

“多喝熱水”,是一年前,秦遠瀾感冒時林折雪發的微信消息。

看着那四個并不怎麽有熱度的字,秦遠瀾氣悶地回了語音條:“起不來床,沒得喝。”

四十分鐘後,他扶着牆壁虛弱地打開了被按響門鈴的門,把拎着個小小醫藥箱,還有一袋子煲粥材料的林折雪迎進了門。

那次他的感冒真的非常嚴重,體溫計顯示高燒到了三十八度九。

林折雪給他倒了熱水,熬了粥,喂他吃了帶來的藥,又把退燒貼細細貼在了他額頭。

“上面怎麽有個小動物?”秦遠瀾啞聲問,“兒童款?”

“這個時候關注這個幹什麽?”林折雪無奈,“藥房只有這款了。而且你臉小,用這款挺合适。”

“我是覺得很可愛。如果是小雪人就更可愛了。”

“我下次找找……不找。你啊,可別再生病了吧。”

“嗯。”虛弱得靠坐在床頭,幾乎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秦遠瀾把頭靠在扶住自己的林折雪的腰側,呢喃,“小雪球,我好難受。頭要炸了。”

“我也不算客人,你躺下吧。”

讓秦遠瀾躺好,掖好被角,他在床邊坐下,輕輕給秦遠瀾按揉着太陽穴:“睡吧,睡着了就沒這麽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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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遠瀾乖乖地閉着眼睛,應了聲:“你……我就不難受了。”

當時林折雪沒有聽清,看着秦遠瀾發燒到難受緊皺的眉頭,也沒有追問的心思。

而現在,秦遠瀾鼻音确實有些重。

而且,刻意壓低着音量,呢喃出聲的氣氛,和他記憶裏的那一次竟然有些微妙的相似。

而這一次,秦遠瀾在他耳邊說的話,他聽得很清楚。

秦遠瀾說:“你原諒我,我就不難受了。”

想也不想的,他直接後退,帶出了餐椅與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尖利聲響,落在了每個人的耳中。

偌大的房間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須臾之後,秦遠瀾嘆了口氣,臉上帶着小心翼翼的示弱,聲音也透着隐約委屈,低喚了聲:“小雪球……”

看看,聽聽,這自然而然就占據了不知內情的人心裏同情的那一邊的表現,可不是影帝級別的麽。

林折雪抿了抿唇,掃了眼房間裏數量衆多的攝像頭,默念“我是來裝死的,而他,他是死的,他死透了”,繼而站起身,坐到了謝雲峰旁邊空着的那張餐椅上。

然後又拿出手機,發起了消息。

秦遠瀾倒是也沒顯露出任何尴尬神情,他自然而随意地坐在了林折雪剛剛的位置,和林折雪隔着桌子相對,雖然默不作聲,卻任誰也能看出來,他帶着軟意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林折雪。

不多時,剩下的一對已經分手的情侶蕭玮博葉依蕾也已經到了。

工作人員再次确認了設備情況,安排的主持人在門邊候場,節目就算完全正式地開始錄制了。

說完開場詞,主持人又解說了第一個游戲:“這個游戲關系到房間的分配,大家可一定要聽清楚規則喲。”

游戲是已經被無數綜藝玩過無數次的“那當然了”的游戲,大家都很清楚規則,反正對方無論說什麽,回到“那當然了”就不會輸。

但房間分配的規則,節目組卻玩了個花樣——

先抽簽确認一對不允許參與,直接得到獎勵。

剩下的四對,每對也用抽簽來派一個代表參加。

贏了的,獎勵是兩個人一起入住雙人間。

輸了的,住的是兩間相鄰的單人間。

雖然《再遇》在明面上是修複關系的名義,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場的五對都是現實裏關系早已破裂得非一日之寒程度的關系。這樣的情況下,要一起在雙人間裏住上一整夜,這說是獎勵,實際上可能更像是懲罰。

這誰不想輸?

林折雪心裏“咯噔”一下:秦遠瀾,他沒準想贏。

果然,短暫碰撞的目光裏,秦遠瀾給了他一個志在必得的淺笑。

謝雲峰和張瀾月成了被抽簽出來的第一對“贏家”,拿到了雙人房的門卡。

而秦遠瀾抽到了游戲參與權。

他笑得更志在必得:“小雪球,我一定贏。”

第一組便是秦遠瀾和李铮揚對決。

主持人拿出了一堆信封,從中間選出了寫着他們兩個人的名字的信封:“你們互相問對方的問題,請按照信封裏的問題和順序來。”

李铮揚打開信封,看了幾秒拿出來的問題紙,對秦遠瀾挑唇笑了:“瀾哥,如果待會的問題讓你不愉快,你別怪我呀,都節目組的意思,我是無辜的。”

秦遠瀾掃了眼信封裏的問題,臉色也微微變了變。

“來吧,猜拳決定誰先開始。”

贏了的秦遠瀾照着問題紙,念出了第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個按鈕,你按下之後可以得到你最想要的東西,但和你組對的王齊銘會死,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按下去,對嗎?”

“那當然了。”李铮揚毫不遲疑地答。

然後念出了給秦遠瀾的第一個問題:“你其實非常讨厭林折雪,對嗎?”

秦遠瀾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一句很輕的“我認輸”,落了下來。

誰都只知道這種游戲不能當真,秦遠瀾又本來就明顯地要贏,這樣簡單地就認了輸,林折雪倒是瞬息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理解錯了。

主持人也很愕然,顯然沒想到秦遠瀾會第一個問題就認了輸,忙忙确認:“認輸嗎?”

“認輸。”秦遠瀾攤開手,“我輸了,單人間的房卡,給我吧。”

說是兩個人各住一個單人間,但節目組卻只給了一張房卡。

房卡只能由一個人拿着,刻意制造交流機會的意圖不能更明顯。

節目組是懂沖突和矛盾的。

林折雪并沒有去向秦遠瀾要房卡。離開餐廳,他拿着行李箱沒有停留地走到标着Z-05标簽的木屋前。

木屋不大,但有一整圈的木質回廊圍繞,門邊還放着把搖椅。

他把工作人員給自己的名牌貼到門邊的透明亞克力名牌位上,然後靠在木質回廊的欄杆上,拿出了手機。

下個月要發歌,顧循舟一整天都在編寫和聲,各種調整版本已經發給他六次了。

能和好朋友合作産生作品,他是期待的。

雖然他并不太懂樂理,只是跟着感覺配合顧循舟去完成,但顧循舟說專業的音樂人也說他的表現确實很不錯,那他當然是喜悅和驕傲的。

比起被人否定被人踢出局的氣悶憤懑要好太多了。

不多時,那個他看一眼氣悶憤懑就能瞬息爆炸地填滿心口的人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踏上了進入小木屋的臺階。

明知道并不會得到回應,但秦遠瀾還是像兩人真的很熟一樣,語帶歉意:“和助理交代了一下工作,耽誤了點時間,讓你等我,不好意思。”

看了眼門廊處安置的攝像頭,林折雪的內心閃過該有的OS:“要敬業”“來都來了”“演戲是本行”“賠不起違約金”。

只是,他真不想對着秦遠瀾演言笑晏晏,相談甚歡。

太違心,生理心理都會不适。

秦遠瀾似乎完全明白他的沉默是出于什麽,倒是笑了:“雖然這是個真人秀,有秀的成分,但我不是來演戲的。你也不用。”

秦遠瀾這話倒是說得讓林折雪有些認可。

他也沒有承諾過一定會如何呈現節目內容,更沒有承諾過來參加節目一定會給個happy ending。

該怎麽呈現,就怎麽呈現,才是最好的。

秦遠瀾走到門口,刷開了房門。

“我并不想借這個節目脅迫你什麽。我只是……只是……找不到其他的、能讓你願意見我的機會了。”

“我其實知道,勉強來的這個機會很可能沒有結果。”轉過身,對林折雪做一個“請進”的禮貌姿勢,秦遠瀾自嘲一笑,“你多倔強,我比誰不清楚。那年我生日……”

充耳未聞的越過秦遠瀾,走進門,林折雪掃了眼環境,不由得在心裏罵了句,節目組,狗到家了。

在門外時他雖然覺得小木屋不算大,但兩個單人間的空間是沒有問題的。

結果實在沒想到,打開門後,呈現在眼前的所謂“相鄰單人間”,居然是用一塊透明的落地玻璃,把小木屋內部隔成了三個小空間。

在這種布局下,放着沙發和電視的空間,大得令林折雪發指。

而剩下均分成兩份的空間,甚至比他和秦遠瀾當時合住的小公寓那個擺上兩張一米二的床後幾乎轉不開身的卧室還小。

更沒眼看的是,兩張單人床緊貼着玻璃放置,兩個枕頭隔着層透明玻璃,生生營造出了一種雙人床的氛圍。

狗上加狗的是,設置了玻璃隔斷,然後,連個簾子都沒給。

更更更狗的是,這所謂“單人間”,連張門,都沒有。

這不是情感類慢綜藝,這完全是生存挑戰。

只能從內心再翻撿出“要敬業”“來都來了”“賠不起違約金啊”,沉着臉推開了居于右側“單人間”的門。

至少它還有面結結實實的牆。

快步走進去,随手把行李箱放下,他第一時間把床拖向牆邊。

秦遠瀾跟着進來,默不作聲地搭了把手。

林折雪卻迅疾松了手。

原本被擡起的床落在地上,重重發出聲響。

秦遠瀾似乎低哼了一聲,被床落下的聲響蓋住了,聽不真切。

林折雪臉色不善,冷聲:“你能滾遠點嗎?”

“小雪球,我們還沒有好好聊過一句話。”秦遠瀾彎着腰,自己往牆邊挪着林折雪想要移動位置的床,“和我聊一次,好嗎?”

“我會在這裏,是因為我賠不起違約金,不是因為想要和你修複所謂什麽關系。我和你沒有什麽值得好好聊的基礎。”

“沒有基礎,可以重新建立。”秦遠瀾把床移到了靠牆處,直起腰,右手捏住左手手腕,用一種深切的真誠看着林折雪,“我真的改了,你信我一次。”

信?

開什麽玩笑。他怎麽可能會再信。

秦遠瀾看着林折雪,靜了片刻後,輕聲道:“小雪球,你對我,并不是完全無感,對吧。”

秦遠瀾的這個判斷,林折雪承認,不算錯。

“秦遠瀾”三個字,和這個人,一旦出現,他心裏确實還是會有平複不了的波瀾在起伏,他承認。

不過,誰對着真的在意過、期待過、喜歡過的人,可以真正地心緒不動地當做陌生人?

誰對着曾經惡劣地否定過自己、無視過自己、踐踏過自己自尊的人,又可以真正地平靜無波的翻過去那一頁?

他又不是聖人,也沒修過什麽道,他暫時做不到。

但秦遠瀾憑什麽會以為,只要單方面地坦白問題,只要表白心意,他們就可以回到從前的?

根本就,回不去了。

秦遠瀾不問究竟的行為,截斷的不止是他們之間可能發展的感情,更是使得他們之間失去了所有信任的基礎。

自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對人對事,抱有恰當的信任和期待。

那種随時會被自己願意交付後背的人漫不經心抛下,一個交代都不屑于給的巨大的被輕視的不安,已經是他根深蒂固的心病。

秦遠瀾是這片廢墟的締造者,而現在,秦遠瀾卻信誓旦旦地對被他摧毀的人說,相信這片廢墟裏依然有他想要的、幸存的未來?

這個人,真是自大,又狂妄,還盲目。

這幽默,顏色也太黑了。

看着林折雪臉上展現出明顯在波動的情緒表情,秦遠瀾小心翼翼踏前了一步,把和林折雪的距離縮短到了五十厘米以內。

這個距離太近了。

近到林折雪壓不住煩躁的本能。

一進來便打算挪床,使得他的位置居于牆角,此刻退無可退。他真的很想一拳用力砸在秦遠瀾身上,從物理意義上讓秦遠瀾滾開。

但是攝像頭的存在還是扼制了這股沖動。

擡手,他把秦遠瀾推遠了一步。

一時間沒預料失了重心,秦遠瀾後退一步之後,跌坐在了剛剛移到靠牆這邊的床沿處。

林折雪越過他,想要走出這逼仄的空間。

卻在經過秦遠瀾時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也失了重心,被秦遠瀾一個借力的巧勁推倒,斜斜地跌躺在床上。

下一瞬,秦遠瀾一個欺身,向他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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