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

明明還是白天,琴房裏的淺灰色落地窗簾卻被人拉的緊閉。而房間內不但不陰暗,反而點明了每一盞燈,照的屋中沒有任何一個可以隐秘起來的黑色地帶。

因為這個屋子的主人,每天最多的娛樂活動,就是彈鋼琴。

而鋼琴架上那杯保姆才送過來的熱牛奶,他卻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似乎是氣味不對,又好像是顏色不對,也可能……

就好像是遇見危險的貓一樣。

明明已經開始懷疑面前的東西會對自己産生危害,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試探,看看那個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危險。

屋子裏的琴聲從逐漸緩慢,到徹底停下。

彈琴的人抿緊了唇,一只手緊攥着自己的衣角,另一手……卻顫抖着伸了出去。像是想要把那杯牛奶端過來仔細看看,以證實自己的猜測。

然而,就在瞿陌手才剛一觸碰到那個杯子時。

他眼睛卻清楚看見,那個玻璃杯居然開始自己破裂成了一塊一塊的小碎屑,而且每一片玻璃渣都搖晃着朝他飛了過來!

驚慌之下,他瞬間就松開了自己去夠杯子的手。還冒着熱氣的牛奶,全部從杯子裏傾倒了出來!

上百萬的鋼琴,說毀就毀了。

杯子重重砸在琴鍵上,發出一片刺耳的音符聲。随後又砸在了地上,滾了好幾圈,卻因為優良的質地而完好無損。

瞿陌呆愣着看着地上那個玻璃杯,那上面連一個裂痕都沒有,就更不要說是變成玻璃碎屑朝着他飛過來了。

所以他……是不是又出現幻覺了?

房間內足足安靜了十分鐘後,琴房的門才被人猛然從外面給強硬打開了!

幾個才從樓底下急急忙忙沖上來的保镖,一手背在身後随時準備着掏出武器。眼睛匆忙掃視了一下屋內的環境,不禁眉頭微皺。

語氣裏略帶着些許不滿的問瞿陌道:“小少爺,出什麽事了嗎?”

保镖語氣裏的不滿,瞿陌不是聽不出來。畢竟類似這樣的事情,在他身上三天兩頭就會發生一次。

別人不耐煩了也很正常。

他真正在意的,是這些人為什麽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就能從他本來已經鎖好了的房門外硬闖進來?

就算是知道這些人是來保護他的,也會讓他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因為每次犯病的時候,他除了自己,誰也不會相信!

本來就因為多次出現幻覺,而變得敏感又暴躁的被害妄想症患者,面色頓時就冷了。

瞿陌忽然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他忍不住對着那幾個亂闖進來的保镖發火道:“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保镖也是很不服氣,心想着:“既然收了錢,那肯定是上來保護你啊!現在不進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最後倒黴的還不是我們!”

他心裏邊兒這麽想着,嘴上就也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了。

被一個老保镖拉了一下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把嘴給閉上了。

跟着一起上來的保姆李阿姨,也趕忙在後面打圓場道:“少爺,您別生氣了。是我害怕您出了什麽事,才把打掃房間用的備用鑰匙給他們的。”

瞿陌攥着鋼琴凳子,長呼了一口氣。

凳子下面被他藏了一把槍,是他專門搞來自保的。只有語氣在自己可以掌控範圍內時,他的安全感才會稍微恢複一些。

所以,藏槍的事他誰也沒告訴,就連他最信任的姐姐也毫不知情。

可是這把槍的作用,也就僅限于是個精神支撐的作用罷了。

因為瞿陌的病情,并不能讓他準确的判斷出別人到底是真的想要害他,還是只不過是他的‘被害妄想症‘在作怪。

他也害怕,自己有一天會真因為病情,而失手去殺了人。

松開扶着凳子的手,瞿陌盡可能讓自己平靜的,看向還杵在門口的那些人。語氣冰涼道:“全都出去,不用再回來了。”

因為那該死的被害妄想症,這碩大一個別墅裏,他卻不敢讓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住下。

所以就算是姐姐幫他雇來的那些保姆,也只能像是鐘點工一樣,幹完活就走,從不允許多留。

至于保镖這種極具威脅力的工種,就更不必說了。一直都是三班倒着,輪流在樓下保護他的。

因為,瞿陌壓根就沒有讓他們住在自己家裏的可能。

如今讓他們滾出去,倒也算是方便。

方才說錯了話的保镖,頓時就有些心慌了。

雖然這個雇主麻煩事情過于多了些,但都是些杯弓蛇影的芝麻小事,怎麽可能真有人要害他?這種工資又高,又沒有危險的工作,他可不想丢。

于是,那個說錯了話的保镖當即就試圖着,慌忙解釋道:“小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他也想好什麽借口來。

好在瞿陌也并不想聽他廢話,煩躁着冷着臉沖對方怒吼了一句:“讓你們滾就滾,到底要我再說多少遍!”

這些人要是再多待一會兒,他怕他真忍不住,就要把凳子底下的東西給掏出來指着對方了!

一群本來就憋着氣的人,當即就扯着那個說錯了話的保镖,關上門直接走了!

直到房間裏只剩下瞿陌一個人時,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重新坐會到位置上,氣惱又煩躁地揪着自己的頭發。

他知道自己這樣對別人是不好的,可是……

他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別墅區外。

一群保镖懶懶散散的朝外面走着,除了之前說錯了話的那位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臉上帶着半點愁苦的模樣。

然而那個年輕保镖的愁苦,自然也不是因為擔心雇主的安危,而是在愁自己的工作罷了。

他苦着一張臉,問身旁的老保镖道:“哥,你說我會不會被開除啊?”

老保镖熟練地給自己點上一根煙,一副老油條的樣子,笑着感慨道:“還是太年輕啊!”

直到将人給吓了個半死,他才停了賣關子的興致。

一臉無所謂道:“你在這家人這兒幹久了就知道了,壓根兒沒關系的。”

“雇我們的老板又不是不知道,她弟弟腦子有病。叫個什麽、什麽……反正是個精神病就對了!”

“再說了,這兒就我們一家保镖公司是合了格的。而且像他這種人,根本就離不開保镖看顧。”

悠哉悠哉彈了彈手間夾着的煙頭,老保镖一臉的老道,三言兩語就直接’撫慰了軍心’。

淡定說:“就算是開除了,以他那個得罪人的速度,最後兜兜轉轉還不是得把我們請回去?”

“等着吧!”

“你們就當是放幾天假就好了。”

其他幾個保镖一聽,都覺得還挺有道理!

本來保镖這行業,現在就是又雜又亂的。而且這兒就他們一家合格的正規公司,就算是開除了又怎麽樣?他從哪兒找另一個下家?

別人他不知道,但就瞿家那個整天疑神疑鬼的小少爺,要是沒人守着他估計連眼睛都不敢怎麽閉吧!

頓時,小保镖不但心不慌了,而且還整個人都膨脹到,開始有心情跟老保镖去借火點煙了!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散着步往外走,半點兒都沒覺得自己這工資拿的虧欠。

甚至還期望着這個小少爺可以再多發一會兒脾氣,讓他們多帶薪休假幾天才好。

……

別墅內,瞿陌一個人在琴房裏冷靜了很久。

直到天快要黑了,他才握緊了手機,大着膽子從房間裏走出去。然後将整棟別墅裏的每一盞燈,都一一打開。

整棟樓在夜裏亮的像是個光球一樣,想不注意到都難。

雖然現在整棟樓只有他一個人,可實際上他并不怎麽害怕。因為他這個病神奇就神奇在,是間接性的。

眼睛看到的景象有時候很正常,有時候卻會出現很多恐怖又詭異的現象。

那種在幻覺和現實裏來回反複,幾乎快要分不清哪些事情是真,哪些事情是假的感覺,已經快要将他給折磨瘋了!

所以就算是現在并沒有犯病,瞿陌也還是将所有燈都給打開。

他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次的幻覺會在什麽時候出現。唯有做好了所有應對的準備,才不會讓自己在恐懼裏待的太久。

廚房內,總是飄來一陣又一陣飯菜的香氣。

那些東西,都是李阿姨在走之前幫他做好的,手藝光是看上去就很不錯。但瞿陌只是看了一眼,就全給倒進垃圾桶裏了。

因為他總是容易幻想出那些飯菜裏有蟲子,每每才吃進肚子裏,就又忍不住跑到廁所裏全給吐出來。

搞的整個人都越來越瘦,渾身上下都幾乎快沒剩着幾兩肉了。

終于,別墅一樓和二樓的燈,全都給打開了。瞿陌這才去陽臺上,把露天泳池旁邊的最後一盞燈給打開。

這個泳池他從來都不用,但裏面還是放了淺淺一層養護用的活水。因為需要傭人每天清理一次,泳池才不會落了灰。

然而,就在他準備打開最後一個照明開關時,卻忽然頓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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