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這個世界上, 不會再有人,像時夏那樣,對伺舟那麽好。
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雖然很多人都說, 時夏像伺舟的小奴仆, 可伺敘白并不那樣認為。
只能說,時夏從小就是一個很會愛人,又藏不住情緒的孩子。
她喜歡誰, 就是會有很明顯的偏愛。
剛好,伺舟很吃這一套。
他太需要被一個人堅定而熱烈地選擇了。
推也推不開, 趕也趕不走。
特別是, 每天醒來最開心的事,就是跑到家裏來見他。
動不動就抱着他的臉吧唧一口。
時夏自己可能忘記了,她小時候就是個小花癡。
在大家都還在吃糖的年紀, 她就已經把帶着糖的粘液, 蹭到伺舟臉上了。
伺舟嫌棄地推了她幾次。
伺敘白當時以為伺舟不願意, 還想着跟時夏說一下,讓她別總是親他。
後來才發現, 伺舟每天早上洗臉,都會把臉洗得很幹淨,站在鏡子前仔細檢查好久。
故意什麽擦臉油都不塗抹, 生怕時夏吧唧他的時候會不舒服。
不僅如此,還會特意給她機會親。
兩個人趴在地上畫畫的時候,伺舟會裝作專注作畫的樣子,時不時地往一旁擠占她的空間。
時夏脾氣好,被擠一次就讓一讓, 被擠兩次也讓一讓,被擠三次就會放下畫筆, 往他臉上吧唧一口:“你挪一挪好不好呀,我這邊都沒有位置了。”
她不會想到他是故意擠她,只覺得他大概是畫得太專注的原因,忘記了她的存在。
畢竟平時,他不怎麽講話,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時夏又那麽喜歡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吧唧他一口,還有什麽能提醒他的方式。
那時也不過才七八歲吧。
她起初是不喊他舟舟的,蘇茜寧讓她喊他哥哥。
喊了幾次後,發現伺舟并不理睬她,才試探地喊他舟舟。
伺敘白也是後來才知道原因。
因為時夏喊伺浮光,也是喊哥哥,伺舟就被氣到了。
生氣了,也不跟她講,就只是不理她,讓她自己改口。
時夏從小就很會寵人,寵得伺舟無法抗拒。
他們兩個是伺敘白看着長起來的。
那種從小就被細致呵護的愛,伺敘白從來沒有得到過。
他的童年并不順利,母親遇上了更喜歡的人,果斷抛下他改嫁,父親受到打擊後,整日酗酒打罵他。
後來,父親喝酒後,外出幫人打井,意外身亡。
家裏親戚沒人想養他,就把他丢到改嫁的母親那裏,結果被母親和她的丈夫打了出來。
伺敘白想過自殺,後來小學老師說,要他好好學習,只要有地位之後,再沒有人敢抛棄他,看不起他。
如果,就這樣死了,那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孤魂野鬼。
到了下面,還是要受年紀大的鬼欺負。
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活下去,瘋狂地向這個世界讨回被奪走的東西。
要受人敬仰,不再被人抛棄。
伺敘白想,如果他小時候,有一個像時夏這樣的小女孩兒陪在自己身邊,可能會更珍惜自己的羽毛,不會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爛掉。
溫月盈來得太遲了。
遲到他變成了不人不鬼的行屍走肉,已經無法再攝取感情當做自身的營養。
心裏只有欲望,掌控一切的欲望。
伺敘白絕不會讓伺舟變成自己這樣。
他不會讓他被任何人抛棄。
所有事,都必須按照他設定的軌跡來走。
伺敘白對時夏問道:“你不在乎自己的爸媽了嗎?他們那麽愛你,你居然說出這種話。萬一因為你不回家,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時夏聽得出來,這是威脅。
她沉默着。
伺敘白拿回時家的一切沒有關系,那本來也不是他們應得的。
可是,如果爸媽因她而死……
時夏的內心終于有所觸動,不過仍舊在猶豫着。
伺敘白繼續說道:“你覺得這裏可以當做家嗎?這房子破成這樣,如果突然被人推倒了呢?”
時夏從來不覺得房子破,她對未來的所有期望,只是滿足溫飽而已。
一輩子待在這裏也挺好的。
這間房子是野葡萄的家,是他每天累死累活回來,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絕不可以因為她而毀掉。
她不能害野葡萄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伺敘白看着時夏的內心防線一點一點地崩塌。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的力量太過微弱,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那個人意外身亡呢?你會幫他收屍嗎?可是,你應該連幫他下葬的錢,都拿不出來吧。”
時夏終于忍受不住,崩潰地哭着說道:“不要,不要傷害他!他這一生,過得太苦了,求求你不要那麽對他,求求你放過他。”
伺敘白看她哭得這樣傷心,忽地笑了出來:“夏夏,你想到哪裏去了。生老病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只是在說意外身亡,又沒有說伺家要對他做什麽。”
這種捉摸不透的威脅,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時夏只能重複地對他懇求道:“求求你,別讓他有事。”
伺敘白心想,如果今天是伺舟過來的話,看到時夏哭成這樣,指不定心疼成什麽樣。
心疼是最容易壞事的,肯定帶不走她。
“夏夏,伺家的人,都是大善人,從來不做仗勢欺人的事。伺叔叔不太明白,你怎麽會對伺家有那麽大的偏見?我只是覺得,你在這裏生活沒有保障,在為你的未來擔心。如果你一定要留下來,也可以。只是,要想好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來應對有可能失去一切的風險。”
在被反複威脅之後,時夏無力地說道:“我跟你回去。”
伺敘白從折疊床上起身,走到她身邊,以家長的姿态摸了摸她的頭。
“別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回去,你媽媽看到之後會擔心的。這些天,她為你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回去要好好聽她的話。”
“嗯。”
伺敘白出去後,讓人把新衣服給時夏送了進來。
時夏看到那些裝衣服的袋子,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書裏那個奢靡的世界中。
縫着名貴衣服,裝扮得精致的娃娃,最終還是重新放回到玻璃櫥窗裏。
待價而沽。
時夏一想到要回去,就覺得呼吸不暢,隐約預感到會有難以承受的事情發生。
她拉開折疊床上方的窗簾,想要打開窗子透透氣。
卻發現伺敘白的人,正在外面目不轉睛地盯着窗戶,仿佛是擔心她會再次逃跑一樣。
她拉上窗簾,坐在床上痛哭。
為什麽還是要回去呢?她一點也不想回去。
門口有敲門聲響起:“夏夏,快一點,媽媽還在家裏等着呢,別再讓她傷心了。”
她強忍着哭腔回應:“知道了。”
在上車的時候,時夏沒有想過伺敘白會和自己坐同一輛車,甚至是和她一起坐到了後面。
她被他吓得幾乎縮到了車窗的那邊。
伺敘白知道小女孩兒經不起吓,倒也還算有邊界感,主動拿出一個玩偶放在兩人之間擋着。
他倒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她一些事。
因為,他總覺得,就伺舟的性格,肯定什麽也問不出來,只知道自己生悶氣。
只是,時夏的心情不太好,到時候未必會哄他。
兩個孩子總這樣鬧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他決定替伺舟好好問一問,到底為什麽突然抛下他離開。
“小舟有做過什麽傷害到你的事情嗎?”
時夏搖了搖頭。
伺敘白看着車窗外面的景色說道:“沒關系,他要是做了,你可以放心地告訴我,我不會偏幫他。”
時夏小聲地說道:“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那為什麽突然不想見他呢?你不是從小就很喜歡他嗎?”
她違心地說道:“我對他不是那種喜歡。為了不讓他誤會,我覺得,需要和他保持距離。”
伺敘白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自己已經變心了?”
他的語氣很冷,好像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一樣。
“小舟對你那麽好,你怎麽能變心呢?果然女孩子都是一個樣子,就算別人對她再好,該變心也還是會變心的。”
時夏都被伺敘白給說無奈了:“我沒有變心,只是,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他。”
伺敘白的情緒有些激動:“這就是變心!他的心髒因你而跳動,你變心,就等于殺人,你這是在淩遲他。你知道小舟多珍惜你嗎?我在他最痛苦的時候,試探過他,說等找到你之後,就在你身上植入芯片,讓你永遠都丢不了。這本來是給一些記憶力不好的老人使用的。可是他拒絕了,因為不希望看到你身上有任何傷口出現。如果換做是我,對于背叛我的人,我連殺了她的心都有!可他居然連這麽點懲罰,都不舍得給你,你怎麽忍心這樣傷害他?”
時夏被伺敘白說哭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伺舟。
繼續待在他身邊,才會讓他極度痛苦。
“我只是覺得,他換一個人來喜歡,也很好。”伺敘白氣得拍着座椅上的玩偶說道:“把你的腿鋸掉,再安上副假肢,你也覺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