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宋嫦的相貌和竺年有七八分像,像到比竺年和他嫡親妹妹竺仟還要相像一些。

看着這麽一個人,在自己面前狀似恭順的樣子,竺年感覺有些奇怪:“說具體些。”

宋嫦臉色僵硬,慢慢擡起下巴:“南王挾父皇,陳兵楚江。禁軍施統領率部迎接。京城守備空虛。若是等南王真的……帶着父皇回朝,宋淮之前的布置功虧一篑。父皇雖然不理事,但是當太上皇還是當皇帝的差別,

他還是清楚的。宋淮也清楚。你猜,施閑去江州,是去迎接父皇,還是去……殺了父皇?那些人有幾個是真的為了明君?還不是為了自身的利益。宋淮年紀輕,他們的年紀可不輕了。輔佐儲君,和輔佐皇帝,呵。要說明君,宋淮也配!宋淮不就是占着個身份。幾個人繞着他吹捧,他自己還信了。”

竺年聽她繼續說了幾個宋淮身邊的擁趸,沒回答她的問題,突然說道:“二姨給您請的先生,挺好的。”

他那個二姨能夠上位,一來确實是因為她受寵,二來也是因為羅家沒什麽勢力,羅娥也不聰明。說白了,就算羅娥生出了兒子,也不會動搖大皇子宋淮的地位。

也就是因為羅娥不夠聰明,她自己沒心思也沒精力教導女兒,就照着宋淮的标準,給宋嫦安排的各種人。

她知道宋淮身邊安排的人肯定是最好的,她女兒也不能差。宋淮有的,宋嫦也一樣要有。乃至于婚姻,她給宋嫦選的驸馬,要遠比宋淮的太子妃有勢力。

她其實不明白宋嫦學了些什麽,只知道先生們對宋嫦多有誇贊,知道宋嫦和驸馬琴瑟和鳴。唯一的抱怨就是小夫妻倆竟然不喜京城繁華,一直待在鄉間當個田舍翁。

宋恒知道的比羅娥要多,但是他也不介意。宋嫦是他的女兒,有本事自然是好的。他的長女,漂亮聰慧,手下封地食邑無數,身份尊貴,學習禦下之術不僅不是僭越,完全是必須。

若是事情沒有波折,他們的想法或許是對的。但如今的狀況,宋嫦已經變成了一把對準了宋淮的刀。

或者說,宋嫦想讓竺年認為,她是一把刀尖指向宋淮的刀。

她在向他這個反賊,展現自己對他的價值。

竺年覺得挺有意思的,提着刀拱手行禮:“今日多有叨擾,弟改日再來拜訪。”

“弟弟慢走。”宋嫦回禮,看他轉身離開,也沒有收刀歸鞘,刀尖的血跡凝固,像是一縷紅色的絲縧。

“公主?”薛廈頭一回看到她面無表情的樣子,不敢再和以往一樣親昵地叫她小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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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嫦突然展顏一笑:“無事。阿廈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多泡一會兒,讓管家去準備一服驅寒的藥,別凍壞了。”

薛禾搓了搓手上的血跡:“走吧。我也弄弄幹淨。”

薛廈看着他家小叔叔一脖子瘆人的血,再看看夫妻倆沒事人的樣子,習武之人走路竟然感覺七高八低,猶如醉酒。等走出一段路之後,他才說道:“小叔叔,今日是廈魯莽,不該帶人進來。”

薛禾拍拍他的肩膀:“這事和你沒關系。你不把人帶進來,他自己也能進來。他就是沖着這裏來的。以後看到那位小王爺客氣點,還不知道是敵是友。”他笑了笑,推他進屋,“好了,趕緊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薛廈欲言又止,視線一樣黏在他的脖子上,心想這一大灘的血,怎麽就不是敵?難不成還能是友?

薛禾轉身回去自己屋裏。

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管事才敢小聲說話:“大夫已經等着了。”

“嗯。”薛禾完全不像是流了這麽多血的人,不怎麽在意地說道,“就是看着吓人,破了點皮罷了。弟弟還是有分寸的。”

管事的臉色比薛禾都要白,完全不敢相信自家主人竟然還能帶着笑叫人弟弟。接下來他接到更加匪夷所思的命令:“……是。”

竺年在公主府待的時間不久,很快就帶着人離開。

沈師爺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沒法獨立上馬,最後是被人像小孩兒一樣托舉上去,丢了個大臉道謝。他看了看竺年,也不敢多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帶隊到了這個地界。

京縣地界上,他人頭熟,這片地方雖然沒來過,但誰不知道這裏都是一些惹不得的大戶人家。平時誰也不會往這兒靠,哪怕趕路也會繞開這邊的道。

他環繞四周看了一圈,再低頭看看腳下鋪着石板的齊整路面,實在是想不明白。這麽明顯的差別,他怎麽就帶路帶到了這兒?

其實帶路的壓根就不是他,而是竺年。

沈師爺帶路只是錯覺。竺年用的技巧也很簡單粗暴,硬件上就是他的馬最好,哪怕同樣的步速,大長腿雪鴉走一步都要比別的馬快。沈師爺雖然會騎馬,但是他騎着的是一匹溫馴的牝馬,比周圍的馬匹要矮。他的個子,也比其他人要矮。

竺年走在最前頭,別的人自然跟着他走。沈師爺雖然有心帶路,但是他被隊伍包裹其中,視線受阻。京縣大部分的道路都長得差不多,他只是以為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而已。

另外就是一點房産中介的小技巧——走路的時候不斷說話,讓人分心。

沈師爺在協助沈縣令處理公務上面精明能幹,但是在這方面哪能玩得過竺年?

竺年還安慰沈師爺:“您放心,沈伯父交代的事情,一定完成。”

一句話就将沈師爺從雲裏霧裏間拉了出來,趕緊拱手說道:“可不敢當‘您’。殿……大人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學生便是。”

師爺不是朝廷命官,也不算是吏,通俗點來講,既不是公務員,也不是事業編。師爺是縣令私人雇傭的秘書。當然這份秘書的崗位前途不可限量,幾乎直接和跟着的領導挂鈎。類似沈師爺這樣的,現在沈縣令是京縣縣令,等他升了官,他的地位也能水漲船高,而且有很大可能撈個一官半職,從沈師爺變成沈老爺。

師爺在協助上頭“老板”工作的過程,也是一個學習怎麽為官的過程,所以師爺會自稱學生。

現在沈師爺對竺年自稱學生,并不是說他要換老板,給竺年打工,而是确認自己的身份比竺年低。

皇親貴胄之間的關系,竺年都花了一番力氣去學習。外人如沈師爺是完全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竺年,只能籠統地稱呼他為大人。他更不敢想,為什麽竺年這麽尊貴的身份,會到京縣來當個商人?

這麽尊貴的人,住在那等匠人聚集的地方,日常和一群下九流的人為伍。

接下來,沈師爺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哪怕隊伍突然往南疾馳,他也不敢說什麽,還認真學習了許多騎馬的技巧。

但是他也沒想到,這麽一跑,就直接跑到了江州。

和京縣草木皆兵的氛圍不同,江州這邊的環境還是同往常一樣。州城內的飯莊酒樓,無一不是高朋滿座,人們高談闊論的聲音,直接宣洩到街面上來。

一行人找不到像樣的店鋪休息,跟着竺年彎彎繞繞找到了一家民居。

這家人後門擺了個牌子,小後院收拾了一下,就露天擺了兩張桌子。車馬就在一旁,雖然難免有些氣味,但條件比別處要好得多。加了點錢,就能留宿,還能燒水洗澡。

飯後,竺年就在廂房裏泡澡,其他人則去找了城裏的澡堂子洗。

一路上沈師爺驚奇地聽他們肆無忌憚地吐槽竺年的各種破講究:“東家別的時候倒是還好,一停頓下來,那是一點苦都不能吃的。”

“回頭看看城裏有什麽新鮮東西,給東家稍點。”

“咱們挑東西的眼光可不如東家,待會兒買回去又要被他嫌棄。”

“買點沒見過的就行,東家喜歡沒見過的。”

沈師爺忍不住說道:“你們這樣,是哄孩子呢?”

壯漢們哈哈一笑:“本來就是。東家才幾歲,可不就是個孩子嘛。”

有人勸:“只要正事不出錯,平時東家很好說話的。”

“沈師爺您也別緊張。一會兒咱們到藥鋪配點藥,順便讓大夫幫你處理一下。長途騎馬不好受,你一個讀書人竟然能跟上,真不容易。”

沈師爺看不透行軍的技巧,這幾天有時候白天跑,有時候白天休息晚上跑,他就明白自己的大腿內側被磨出水泡,再磨破結痂,幾天功夫感覺都已經能長出繭子了。同行人帶着的藥膏很好,抹上之後沁涼,好的也快,他倒不覺得有多難受。

一行人一起去了澡堂子,收拾幹淨之後換了一身衣服,立刻從一群軍漢,變成了富家公子、小厮、行腳商人等各式裝扮。沈師爺倒是沒什麽變化,被“兒子”拖着去看大夫。

藥堂後院,大夫給他細心上藥。

忽然聽到外面有小童在戲耍:“送送送,送往南,送往北,送到家家也沒沒。”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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