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更)
第85章 (一更)
沈連将背上一只箭丢在地上,便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容璟将人背到屋裏放好,他們三個男人占着在辛州鎮上數一數二寬敞講究的宅子,若是去找郎中,這樣的亂世怕是郎中不敢上門。
可能還會去報官,到時候官兵來詢查房子是如何來的,是否有強奪的行為。不僅耽擱沈連的傷,又惹了麻煩。
不僅容璟的樣貌氣場惹人懷疑,容千珑更是讓人見之不忘,這樣的人物在辛州打仗之時不躲反而搬過來置了宅子,必然會因當地官員防備。
說不好還會暴露身份。
容璟替沈連簡單處理了傷口,不得不十分不貼心的叫醒了容千珑,容千珑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不想睜開,哼哼唧唧的要他走開。
容璟知道他累,但實在沒有辦法了,附在他耳邊解釋:“沈連受傷了,你先…”
“什麽?”容千珑立即睜開了眼睛,攀着容璟的手臂坐起身:“怎麽了?沈連怎麽了?”
“別怕。”容璟将他壓在臉上的碎發順到耳後去,解釋給他:“沈連受了傷,鎮上尋不到信得過的郎中,我要到鎮東邊的營地去,問容千珩借行軍的醫官。”
容千珑點頭,方才的瞌睡和小脾氣都沒了,認真的問:“那需要我做什麽?”
容璟既欣慰又心疼:“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守着沈連,若是他起了熱,你便将帕子…”
容千珑像是很着急,他已經忙忙活活的将鞋穿好,直起身來語速很快的問:“我便将帕子用冷水洗濕了敷他額頭,還有嗎?”
“若是他看起來不大好,你便叫醒他,問他你該怎麽做。”容璟在容千珑臉頰輕親了一下以示安撫:“別怕,我盡快回來。”
容璟去院子裏撿起那只箭,與他随手放在院牆角落下空瓷花瓶中的那支一模一樣,花瓶裏那支是他上山時那些辛族人攻擊他的。
他将那支箭也丢進花瓶裏,遠遠擡手一揚,正中細小的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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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容千珑跑出來:“哥,不如我去,你來辛州的事多少人知道,軍中不乏官宦之後,家中保不齊就參與皇子争權,焉能保證他們都對你沒有敵意?若是給他們知道了你的住處,只怕…”
“外面太亂了。”容璟說:“你就在家等着,你放心我蒙着面,很快便回來。”
“哥!”容千珑對着背影喊了一聲,失落的轉身回到沈連的房間,在京中時他便不想離開容璟,如今到了辛州這種地方,便更不想分開了。
沈連已經醒了,滿臉的虛汗,靠在床頭,伸長手臂要夠高幾上的水壺,動作太大難免牽動了傷口,疼得蹙起眉。
這樣的傷他不是第一回受了,因此臉上除了蹙起的眉心,倒沒有太痛苦猙獰的表情。
容千珑連忙上前幫他拿了水壺倒了杯水遞給他,在沈連接過去之前又猛地收回:“我挺太醫說過,有的腹部傷不能喝水,還是等我哥找來了醫官,醫官看過了再喝吧。”
沈連輕輕搖了搖頭:“不要緊,人家說久病成醫,這樣的傷我受過沒有上百也有幾十次了,并沒有傷到髒腑,能喝水。”
“哦。”容千珑遞過去,沈連手指都微微發抖,容千珑便躲開他的手,遞到他嘴邊喂給他喝。
沈連略微遲疑,就被容千珑不耐煩的催促:“快喝呀,我的手都要酸了,我多嬌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常常在心裏笑話我。”
沈連便低頭将水喝了,又說:“再倒一杯。”他看着容千珑聽話的倒水,有些心虛的反駁:“我何時笑話過你。”
“你沒再嘴上笑話過,但你在心裏笑過。”容千珑把杯子遞到他唇邊沒好氣道:“喝。”
沈連将水喝了,容千珑問他:“再倒一杯?”
沈連抹了抹唇邊溢出的水,搖了搖頭:“誰跟你說我在心裏笑話你,我若真在心裏笑話你,你怎麽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容千珑看着他:“我從你眼睛裏看出來的,只是懶得同你計較。”
沈連說:“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也同我計較不着。”他能感覺到自己在發熱,需要說點什麽才能保持清醒。
若是他現在暈的不省人事,只怕容千珑會吓到,萬一看不住讓他跑出去出了什麽事就完蛋了。
容千珑則是在想,沈連看上去臉色差的下人,一定要與他說些話保持清醒,如若不然,只怕他挺不住。
所以他便字字挑釁,故意尋架來吵:“你以前還自稱小人,自從我與你同行辛州,你便再不自稱小人,而是你啊我啊的,今日見了容璟你便又裝模作樣的自稱小人,現下容璟不在,你又不肯裝了。”
沈連知道他的意圖:“還有什麽裝的必要,路上甚至罵過你了,若你有心計較,我主子早就把我扔出去了。”
“你知道就好就好。”容千珑戳了戳沈連的額頭,給沈連氣笑了。
他沈連故意吓唬他,故作痛苦的嘶了一聲。
容千珑果然立即縮回了手,滿臉都寫着惹禍了,一臉抱歉又擔憂的問:“很疼嗎?”
沈連問他:“你說呢?”
“我是不是把你氣太狠了?”
沈連看了看窗戶,難得支配皇子的機會,便說:“你去将窗子合上吧,怪冷的。”
“哦。”容千珑不疑有他,順從的去關了窗子,還順道又取了一床被子蓋在沈連身上,不過他怕壓到沈連的傷口,只蓋到了他的腿上。
沈連投降了。
方才關窗子時,容千珑看到外面漸漸黑暗下來的天色,有些不安,他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惦記容璟了。
容千珑在床邊坐下,想了想踢掉鞋把兩條腿也擡上來屈膝抱着,語氣也弱了下來:“若是我受了這麽重的傷早就疼得哭起來了,沈連,你真厲害。”
沈連沒說話,往床裏側挪了挪,離他遠遠的。
現在容千珑情緒不對,他可不敢惹。
一路上他早就見識了容千珑多惦記容璟,來的途中有個盼頭還好,如今見到面了容璟再出去。
他沈連絲毫不懷疑,若是兩個時辰容璟不回來,只怕容千珑會哇哇大哭。
大啟的軍隊在辛州鎮子東邊、南邊、北邊,主要是在東邊,但營造出了在南邊的假象。
容璟出宮前帶了件前年生辰時皇上賞的一塊龍紋玉佩,本來是塊蟒紋玉佩,但打玉佩的匠人得到了一塊好玉,打了一塊龍紋玉佩,龍須子沒雕刻好,少了一根。
于是便又照着原來的圖紙樣式重新打了一塊,內官去取時他正好不在,交代了交好的匠人幫他呈給內官。
別的将人也沒看出來涼快玉佩有何不同,還以為原本就是要兩塊,便将兩塊都交上去了。
皇上拿到手裏覺得奇怪,仔細對照後發現有塊玉佩的龍少了根胡須,覺得有趣,便也沒有說出來為難匠人。
而是随手将玉佩遞給容璟讓他找不同,容璟眼力好,一眼便看出來胡須不一樣,皇上一高興便将那塊少了根胡須的龍紋玉佩随手賞給他了。
容璟出京前帶上了玉佩以備不時之需,竟然真的用到了。
他知道将軍打仗不會暴-露軍隊位置,這些日子辛州鎮上的茶館酒樓都知道他們駐紮在南邊,這不對勁。
這幾日他站在辛州山巅,覺得南邊的峽谷倒是個隐蔽的地方,只是那裏挨着亂葬崗,很少有人願意過去,嫌不吉利。
容璟尋過去,那裏的土壤黑乎乎帶着潮濕,一腳踩下去便是個不淺的腳印。
不過上面被過膝蓋高的蒿草覆蓋,只有一條早就踩出來的小路。
若是有心隐藏自然不會破壞這些蒿草,給辛族人營造這裏無人來過的假象。
必要時傾巢而出,蒿草也不成阻礙,确實是個好地方。
不過容璟不覺得辛州人吝啬多走幾步進來仔細搜看,走了一會兒見到孤墳包他便明白了,那裏扔着一堆動物的角。
牛是耕田耕地的,莊家人不會殺牛,那些角很可能是屠戶扔到這裏的羊角。
辛族人忌諱殺羊,見到羊皮和羊角都要繞路走。
容璟穿過亂葬崗,忽然一陣亂箭向他飛來,容璟用佩劍抵擋下來,亮出玉佩:“孤乃大啟太子容璟,奉聖上之命來辛州。”
不多時跑出來一個百夫長,他看了看容璟手中的玉佩,連忙跪在地上行禮:“屬下見過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駕到,多有冒犯,還望殿下恕罪。”
“免禮。”容璟見他會說話,便問他:“容千珩現下在哪兒?”
百夫長還有些防備,看了看容璟身後,才說:“殿下您說四殿下?屬下不知,屬下這就去問,前面的營帳裏有茶水,雖然茶具粗陋,茶水也只是勉強能入口…”
“好。”容璟走過去:“你去吧,孤等着。”
一刻鐘時間,容千珑來了,他身着戎裝,頭發利落的束在頭頂,小腿上綁着匕首,背後負着長劍。
臉頰消瘦了些,眼神也不似在京中時輕浮,那些油滑之氣似乎微妙的轉變成了勇猛灑脫,不拘小節的将士骁勇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