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外賣小鬼2
外賣小鬼2
午休時間，鄒浩悄悄摸到18樓，沒想到在走廊裏迎面撞上周韻玲。
周韻玲深吸一口氣，在臉上擠出一個略有些猙獰的笑容：“小浩哥哥，你最近有沒有什麽事情想找帆總聊聊啊？”
其實比周韻玲還要小一歲的鄒浩趕緊搖頭。“沒有。”
“那，之後要是有什麽事情，可以随時來找我哦。”周韻玲笑眯眯地說。“沒有事，也可以上去喝杯咖啡嘛。”
鄒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好，我知道了。”
等周韻玲走遠了，鄒浩才靠近清潔間。門關着，鄒浩剛想伸手，右手邊忽然響起劉嬸兒喇叭似的聲音：“鄒浩，幹什麽呢！”
鄒浩扭頭一看，劉嬸兒一只手端着飯盒，叉着腰站在樓梯口。“我這不是在找你嗎……”鄒浩說。
“找我，找我推那門幹什麽？我還能在裏頭嗎！”劉嬸這麽一說，鄒浩竟然也覺得很有道理，忍不住點頭表示同意。
看到鄒浩态度端正，劉嬸兒身上的火藥味稍微淡了些，伸手一指旁邊的樓梯。“找我幹什麽，過來說吧。”
鄒浩跟着劉嬸兒走出防火門，在樓梯上并肩坐下。“劉嬸兒，”鄒浩斟酌着開口，“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平時要是有什麽心事啊，都可以多跟我們這些同事溝通交流的，千萬不要憋在心裏。”
“我的心事？”劉嬸兒一邊咬着紅燒排骨，一邊不屑地說。“老娘吃過的花椒都比你吃過的豬肉多，你能懂什麽我的心事？”
“就算我們不理解，你說出來，心裏總會好受點吧。”鄒浩十分誠懇。
“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啊？”劉嬸兒放下筷子，斜瞄着鄒浩。“你專門爬到18樓來找我談心，是有什麽事情找我吧？”
鄒浩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識破，只好如實說了：“我聽人說，你最近精神狀況不太好……”
劉嬸兒冷哼一聲。“精神狀況不好？他們是說我有精神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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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鄒浩想要解釋，卻被劉嬸兒打斷：“小鄒，你說說，他們是怎麽說我的！”
鄒浩一如實轉達：“他們說你最近老在那個放拖把的隔間裏，一個人自言自語……”
劉嬸兒盯着鄒浩看了半天，嘆了口氣。“算了。我看你也是一片好心，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吧。”說着，劉嬸兒左右瞄了幾眼，确認附近沒有其他人，這才壓低聲音：“我前天白天請了半天假，晚上過來加班，在18樓碰到兩個小孩兒。”
“啊，”鄒浩立刻想起來，“前幾天有個外賣小哥，也說在18樓看到兩個孩子。”
“我問他們，怎麽會在這裏。小孩兒跟我說，他們家住農村，是來城裏找爸爸的。他們不知道爸爸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姓張，在城裏送外賣。兩個小孩兒，加起來還不到十歲，在城裏無親無故，偶然進了咱們大樓，出去也不知道能去哪兒。我看他們可憐，就讓他們暫時躲在那個隔間裏頭，晚上再出來。”劉嬸兒說。
“躲在那麽小的房間裏頭哪行，”鄒浩立馬站起來，“劉嬸兒，你把鑰匙給我，我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幫他們找爸爸。”
劉嬸兒立馬伸手拽住他。“別去！他們跟我說了，他們之所以逃出來，就是因為後媽對他們不好，又打又罵，整天拿爸爸寄的錢出去打麻将，連飯都不給他們吃。你一報警，他們又得被送回鄉下去，活遭罪。”
“那可怎麽辦啊？”鄒浩慢慢坐回臺階上，陷入沉思。
“這不就只能慢慢找了嗎。”劉嬸兒又嘆了口氣。“我現在每天晚上都故意留下來加班，點一份外賣給孩子們吃。說不定運氣好，還真能碰上他們的親爹過來送餐呢。”
“那要不，讓他們先住到保安室去？”鄒浩提議。保安室雖然條件也很艱苦，但至少有床有被子，還有小太陽，住起來肯定比又黑又小的清潔間舒服多了。
劉嬸兒卻搖了搖頭。“不成。你們保安室人多嘴雜，一旦有人報警，一切又白搭。我也想過把他們帶回家，可是我家裏頭一大家子人，也沒法解釋。想來想去啊，還是這清潔間最安全。兩扇門一鎖，誰也不會懷疑。”
“行了，我去洗飯盒了。”劉嬸兒拍拍屁股站起來。“你今天晚上下班了，可以上來見見他們。”
鄒浩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六點一下班就往樓上跑。劉嬸兒卻指了指那些亮着燈的辦公室：“不行，現在人還太多了，你再晚點來。”
鄒浩去百世大樓旁邊的小餐館點了份蓋澆飯，吃完天色已經黑透了。鄒浩重新回到18樓，劉嬸兒這才掏出鑰匙，打開了清潔間的門。走廊裏的燈光透進漆黑的小房間，兩個小孩靠牆蹲着，擡起頭來看向鄒浩和劉嬸兒。
“妞妞，小饅頭，出來吧。”劉嬸兒柔聲喚道。鄒浩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每天都像吃了炸藥一樣的劉嬸兒，臉上露出母性的光輝。
兩個小人牽着手走出來，躲在劉嬸兒身後，怯生生地看着鄒浩。“我怕。”被喚作妞妞的小女孩說。
“怕什麽呀，這是鄒浩叔叔，他也會幫你們找爸爸的。”劉嬸說。
小女孩盯着鄒浩身上的保安制服，面露懼色，又朝後面退了一小步。“我怕他的衣服，還有他兜裏的東西。”
“妞妞別怕，”劉嬸兒笑着拍拍小姑娘的頭，“那不是警察的衣服，他只是個臭保安。他兜裏有什麽呀？不就是個手機嗎，跟我的一樣。”
鄒浩也沖他們笑了笑，可是兩個小孩還是躲在劉嬸兒身後，不敢靠近。
“我給你們點外賣吧，你們今天想吃什麽？”劉嬸兒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破舊的智能手機。
“我想吃紅燒肉！”小饅頭搶答。
“好，就吃紅燒肉。”劉嬸一口答應，笨拙地操作着外賣軟件，最後幹脆把手機塞到鄒浩手裏。“算了，你來！”
鄒浩點好了外賣，不一會兒就被商家接單。訂單上出現了外賣小哥的名字。“诶，這個外賣小哥真的姓張！”
“是嗎！”劉嬸兒接過手機，親自确認了，這才彎下腰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咱們就在這兒等着，看會不會是你們的爸爸過來送外賣。”
幾條街外，悲傷的外賣小哥小張手一抖，又接下了百世大樓的訂單。“大晚上的，怎麽又是18樓啊……”想到那天走廊裏的畫面，小張的背後似乎感覺到一陣陰風。
在保安室登完記，小張拎着外賣袋子，心驚膽戰地上了樓。電梯在18樓停了下來，門一開，四個人蹲在走廊裏，齊刷刷地望着他。
“不是他。”上次就守在電梯門口的那個小姑娘，這次依然面無表情。
蹲在旁邊的大媽和小保安一臉失落，沖着小張搖搖頭。“不是你，你走吧。”
小張把外賣放在地上，扭頭就跑。這棟大樓的人，全都中了邪啦！
上午九點，棋弈網絡科技公司總裁李一帆上班的第一件事，是去百世大樓保安室取快遞。
“帆總，你最近怎麽老親自來取快遞啊？”鄭誠似乎有些失落。
李一帆立刻讀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下次還是讓韻玲來。”
鄭誠趕緊擺手。“帆總我，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夜裏沒睡好的鄒浩強撐着酸痛的身體，在架子上找到了寫着李一帆名字的小紙箱，拿下來交到李一帆手裏。“帆總，簽個字吧。”鄒浩撿起桌上的筆，遞給李一帆。
李一帆接過筆，卻不急着寫字，兩只眼睛緊緊盯着鄒浩。鄒浩被盯得難受，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除了黑眼圈濃了點，好像沒什麽問題啊。
“鄒浩，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人了？”李一帆問。
鄒浩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麽人？”
“你仔細想想，就這兩天，剛遇到的。”李一帆提示。
鄒浩試着回想最近這兩天的經歷，腦海裏立刻浮現起兩姐弟的臉。他果斷搖了搖頭。“沒有。”劉嬸兒說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李一帆的臉色一沉，不再搭理鄒浩，低頭刷刷簽了字，轉身就走。
“喂，浩哥，”鄭誠走過來，用肩膀撞了撞鄒浩，“你怎麽把帆總惹火了？”
“我哪知道啊！”撒了謊心虛得不得了的鄒浩故意抱着胳膊，挺直腰杆，說出了他在高中語文課堂上學到的最高級的詞彙：“這人可真是纨绔！”
那頭李一帆走進人擠人的電梯，收獲了六七聲“帆總早”，可他臭着臉，一句也沒回。鄒浩那小子，印堂都黑得發亮了，臉上表情就跟夜裏做了賊似的，竟然還敢騙他。就算吃了豹子膽，那瞎吃國家保護動物還得進監獄呢。
李一帆越想越生氣，手裏的快遞盒子都被捏得有些發皺。電梯門在18樓打開，三四個同事走了出去。就在那個瞬間，鼻尖一涼，李一帆感受到一絲陰風。他用手攔住即将關閉的電梯門，邁出電梯，在走廊上左轉，快步走向那陣陰風的源頭。
劉嬸兒剛把拖布和水桶拎到走廊裏，正在檢查清潔間的門鎖，被突然走過去的李一帆吓了一跳。“呀，帆總早。”
“劉嬸兒，”李一帆禮貌地點點頭，“你把門打開讓我看看。”
“打開這個？這裏頭都是拖把苕帚，這有什麽好看的……”劉嬸兒一下慌了神。
李一帆嚴肅且堅定。“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