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外賣小鬼3
外賣小鬼3
走廊上人來人往，紛紛朝這對奇怪的組合投來好奇的視線。
劉嬸兒一把拽住李一帆的胳膊，将他拉到通往樓梯的角落。“哎呀帆總，你是怎麽回事，一大早就跑來為難我這個老太婆。”
李一帆挑起眉毛。“我叫你開下清潔間的門，怎麽就為難你了？”
劉嬸兒立刻警覺起來。“帆總，鄒浩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鄒浩跟我說了什麽？”李一帆聽着就來氣。“我還想問你到底對鄒浩做了什麽呢！”
“那麽大個人，我還能把他吃了啊？他也是一片好心才來幫我……”劉嬸兒脫口而出。
“幫你什麽？”李一帆追問。
劉嬸兒知道瞞不了李一帆，只好把事情和盤托出，她是如何遇到那兩個孩子，鄒浩又如何跟她一起，每天幫孩子找（dian）爸（wai）爸（mai）。
李一帆聽完反而松了口氣。兩個小鬼，怨氣不深，只要幫他們找到爸爸，應該就能順利解決。“劉嬸兒，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吧。我多少有些人脈，找個外賣小哥應該不成問題。”
“真的？”劉嬸兒又驚又喜，抓住李一帆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拍了幾下。“帆總，你可真是個好人！”
李一帆疼得抽了口冷氣，咬緊牙關忍住想要叫出聲的沖動，人設不能崩。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那你帶我去見見他們吧。”
沒想到劉嬸兒竟然瞬間變了臉。“不行。現在人太多了，得等晚上下班。”
“行吧，一言為定。”李一帆也只能妥協。
李一帆回到20樓時，門口等着見他的人已經快要排到茶水間。好不容易挨個聊完，正好到了吃午飯的點。
電梯剛在一樓停下，右手邊混亂的人群立刻吸引了李一帆的視線。他本來是那種就算有人戴着熊本熊頭套在街上不穿衣服跑馬拉松也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人，可是那團混亂的中心，是保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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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麽事了？”李一帆撥開人群擠進去，剛好看到醫生擡着擔架登上救護車，關了車門。
鄭誠靠在保安室的門框上，神情呆滞，似乎吓得不輕。“我，我們下班了準備去吃飯，浩哥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咚’地一聲就倒了下去……”
李一帆胸口一緊，擡頭看門外，救護車已經鳴笛開走。李一帆轉身想去停車場，胳膊卻忽然被人拉住。回頭一看，是他的愛徒兼助理。
“帆總，下午還有會呢。”周韻玲提醒他。
李一帆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李一帆把周韻玲拉到大廳角落，從褲兜裏掏出車鑰匙遞給她。“你去看看吧，鄒浩是有點不對勁。我書房裏還有幾道你師祖寫的藥王符，你先去取，找家粥店買一碗綠豆粥，把符灰拌進去，哄他喝了。”
“好，師父你就你放心吧。”關鍵時刻，周韻玲其實一直都很靠譜。“有什麽情況我會跟你聯系。”
鄒浩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狼煙，烽火，亂世諸侯。
有人踏着滿地烈火，策馬而來，一身戎裝，猩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飛舞。
鄒浩從夢中醒來時，下午四點的夕陽照在床頭，一片金黃。腦袋有些昏沉，一時分不清是夢是醒。視線的正上方，牆上挂着幾袋透明的液體，一滴接一滴地通過塑料軟管，緩慢輸進他的身體。
“你可總算醒了。”
鄒浩順着聲音轉過頭，看到周韻玲坐在窗邊，膝蓋上擺着筆記本電腦，一邊打字一邊說。
“韻玲，你怎麽在這裏？”鄒浩撐起身子坐起來，用手腕敲了敲額頭，試圖緩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
“代表棋弈和帆總，來慰問一下每天幫我們取快遞，勞苦功高的保安鄒大哥。”周韻玲放下電腦走過來，拆開床頭放的外賣袋子，端出一碗綠豆粥。“醫生說你暈倒是因為血糖低，快喝點粥吧。”
鄒浩正想去接，手伸到一半，突然又猶豫起來。他想到秦嫣上次去找過他，跟他說千萬別吃李一帆和周韻玲給的東西。
“怎麽了？不想喝粥？”周韻玲問。“那我去給你買別的？”
“不用不用。”鄒浩趕緊擺手。“我現在不餓，你先放着吧。”話音剛落，不争氣的肚皮就叫了起來。
周韻玲冷笑一聲。“鄒浩，我知道了。你就是懷疑我下毒了。”
“不，不是的……”被看穿了心中小九九的鄒浩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圓回來。
周韻玲掀開紙碗的蓋子，就着碗口仰起頭，敦敦敦幾大口，把碗裏的粥喝了個幹幹淨淨。“你愛喝不喝吧！”周韻玲把空碗扔進垃圾桶，抱起電腦甩頭就走。
“韻玲你別生氣，我真的錯了……”鄒浩試圖挽回，周韻玲還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鄒浩嘆了口氣，這麽一折騰，感覺腦袋更昏了。肚皮又叫了一聲，他将視線轉向床頭的小桌子，塑料袋裏靜靜躺着另一碗粥。韻玲都氣成那樣了，自己也喝了，粥裏肯定不可能有毒。興許是秦嫣和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吧。
按耐不住饑餓的鄒浩打開剩下的一碗粥，兩三口就喝了個底朝天。說也奇怪，粥一喝下去，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腦立刻清爽起來，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麽清醒過。大概是胃裏頭有了食物，血糖恢複正常了吧。
周韻玲趴在窗戶上，确定鄒浩喝完粥，才給李一帆發了條消息。“鄒浩醒了，粥也喝了，看起來沒事。”
李一帆本來開會開得心不在焉，收到周韻玲的消息才松了口氣，立刻回複：“你再留半個小時，确定他沒事就走吧。”李一帆一邊打字一邊意識到，自己最近有點太過在意在意鄒浩了。其實李一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意那個小保安，還是在意他脖子上的那塊胎記。
“帆總，我的彙報結束了，這就是我們對本次改版視覺效果的設計提案。您還有什麽問題嗎？”PPT已經翻到了最後的感謝頁，秦嫣站在投影前問。
李一帆趕緊放下手機，假裝自己聽得很認真。“我對配色方案還有些意見，你倒回去，再詳細說一下你們的思路。”
開完會，改完設計方案，熬到快八點，員工們總算走幹淨了。李一帆到18樓時，劉嬸兒已經在走廊上等他。
劉嬸兒打開清潔間，朝着裏頭喚道：“妞妞，小饅頭，出來見見一帆叔叔。”
兩個小孩牽着手，從清潔間裏走出來。小饅頭一見李一帆，竟然嚎啕大哭起來。小女孩立刻朝前一步，用小小的身體将弟弟護在身後。
“哎，小饅頭這是怎麽了？”劉嬸兒不明所以。“怎麽突然就哭了？”
“他身上有劍。”妞妞仰起頭，狠狠瞪着李一帆。
“什麽劍？”劉嬸兒更懵了。
李一帆蹲下來，平視眼前的小鬼。“我的劍是用來殺壞人的，不會傷害你們。”
小饅頭這才停止了哭聲，試探着問：“我們來這裏的路上，就遇到了好多好多壞人。叔叔，你可以殺了他們嗎？”
“如果他們傷害到其他人，我就會殺了他們。”李一帆篤定地說。
“帆總，別跟小孩子說什麽打呀殺呀的，”劉嬸兒抱怨道，“先說找爸爸的事情吧。”
李一帆轉向劉嬸兒。“我想把他們帶回家。我一個人住，也方便照顧他們。爸爸的具體信息，我回去之後慢慢問他們。”
“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照顧好孩子啊？”劉嬸兒有些不放心。
“也總比住在這裏好吧。”李一帆用眼神指了指清潔間。
“這倒也是。行吧，那就麻煩帆總啦。我這幾天身體越來越不舒服，也不能老陪他們熬着了。”
道別了劉嬸兒，李一帆領着兩個小鬼下到停車場。汽車平穩啓動，李一帆透過倒車鏡，看見他們乖乖坐在後排。“你們是怎麽死的？”李一帆問。
“我們吃了老鼠藥。”妞妞的聲音冷靜得不像個孩子。“後媽出門去打麻将了，把加了老鼠藥的剩飯留在桌上。我放學回家，以為是晚飯，就倒進鍋裏加熱，和弟弟一起吃了。是我害了弟弟。”
小饅頭一聲不吭，拉着妞妞的手，靠在她肩上。
看着燈火通明的城市，李一帆忽然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只能解陰間鬼魂的遺願，卻對人世間的罪行無能為力。
“我一定會幫你們找到爸爸的，”李一帆說，“但你們不可以再去找劉嬸兒和鄒浩了。我知道你們沒有惡意，但你們身上有陰氣，經常待在一起，會傷到他們的身體。”
“好。”兩個小家夥乖乖點頭。
帶着小鬼回到家中，李一帆收起一切驅邪避鬼的物件，在牆角供奉了一碗清水，又去樓下捉了只流浪狗的游魂，帶上來陪他們玩。
李一帆問清楚妞妞和小饅頭的老家，聯系了在戶籍科工作的朋友。長龍村，姓張，外賣小哥，年齡在25歲以上。戶籍科的朋友很快回了消息，真的查到這麽一個人，名叫張佑榮，還給了李一帆電話和地址。
李一帆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兩個孩子正在和流浪狗的魂魄開心嬉戲。他獨自下樓，撥通了張佑榮的電話：“請問是張先生嗎？”
“喂，有什麽事情嗎？”電話那頭依稀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張佑榮應該還在送餐的路上。
“雖然很遺憾，但我還是想問一下，您的兩個孩子，前段時間是不是去世了？”
片刻沉默之後，張佑榮破口大罵：“你TM什麽玩意兒？老子的兩個孩子活得好好的，想騙錢你也不能咒人孩子啊！喪盡天良，你TM就不是個人！”說完，張佑榮“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李一帆舉着手機，站在十二月的冷風中，略有些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