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荒村孤堡11

荒村孤堡11

李一帆和女人踏着厚厚的積雪,艱難前行,村莊在身後逐漸遠去,那些高低錯落的碉樓,變成純白世界中的斑駁雜色。

呼嘯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劃過臉頰。風小一些時,女人會斷斷續續地說起她和她的男人: “我叫仁青,我男人叫阿澤,漢族名字叫彭勇。我們結婚快二十年了,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城裏上學。我男人要是現在沒了,我們這個家可就全完了……”

仁青因為擔憂而皺緊眉頭,額頭上出現了幾道深深的皺紋。 “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好,三四年沒有進過醫院。這一次卻忽然就倒下了,我趕緊請了村裏的大夫來看,說他不是生病,是中了邪……”

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終于到達公主峰另一側的吉日村。吉日村也有不少上了年頭的石砌碉樓,仁青家卻是一棟新式的水泥小樓,牆壁和房梁上用鮮豔的塗料畫滿了傳統紋飾。

李一帆一進門便感受到一陣直逼骨髓的陰冷。與室外的風雪不同,這是來自陰間的濃重怨氣。

“大師,這邊請。”

仁青将李一帆請進卧室,阿澤果然如仁青所說,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像是一個活死人。李一帆一眼便看出,在男人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裏,擠着兩副瞳孔,只不過第二副顏色較淺,是淺淺的黑印。确實有冤鬼試圖趕走阿澤的魂魄,霸占他的身體,因為阿澤平時身體健康,陽氣重,才沒有讓冤鬼立刻如願以償。

“阿澤,你快醒醒……”仁青用力晃着男人的肩膀,又哭了起來。

“仁青大姐,你先別着急。”李一帆安慰道。 “你得去幫我找點東西來。我需要大米,剪刀,一個人偶,和一只公雞。”

仁青擦了擦眼淚,站直身子。 “好,我這就去。”

李一帆走到床邊,将手指搭上阿澤的手腕。阿澤的脈象異常混亂,一陰一陽兩股力量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争奪着這具身體。阿澤的魂魄已經開始落敗,很快就要被驅逐出去。

李一帆剛準備站起來,阿澤猛然坐起,雙手緊緊掐住李一帆的脖子,面目猙獰。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李一帆結出指劍,朝着阿澤的胳膊奮力一劈。

阿澤吃痛松開了手,狠狠瞪着李一帆,口中發出低沉的咆哮。

李一帆再次劈砍過去,阿澤從床上一躍而起,身體以一種完全不符合自然規律的速度,十分敏捷地躲過了李一帆的指劍。這具身軀已經徹底被冤魂占據,臉上青筋暴起,瞳孔縮小成一條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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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澤伸出手指極度扭曲的雙手,朝着李一帆撲來。李一帆揮劍避開,一轉身,阿澤竟然消失了。頭頂突然一暗,阿澤從房梁上躍下,再次發起進攻。

李一帆躲閃不及,手上被指甲劃出幾道深深的血印。他反手揮劍,砍在阿澤小腿上,傷口騰起一股黑煙。阿澤差點摔倒在地,發出一聲怒吼。

李一帆正要舉劍,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尖叫。仁青抓着公雞走進來,看到阿澤的樣子,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公雞從她手中掙脫,拼命撲騰着翅膀。

“快跑!”李一帆沖着仁青喊道。

然而仁青根本挪不開腳。阿澤飛快地繞到仁青身後,李一帆連忙追過去,阿澤已經掐住仁青的脖子,将她從地面上提了起來。仁青發不出聲音,雙手用力摳着阿澤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裏。

“你就算殺了她也沒用。你正在反噬這具身體,身體很快就會死去,你也不得不離開。”李一帆不敢再接近阿澤,指劍垂在身側。不光是被指劍砍傷的地方,阿澤渾身都在散發着淡淡的黑煙,冤魂的力量和阿澤的生命,都在逐漸消失。

“我要你的身體,只要一天就好。只有你的身體能承受這樣的負擔。我要去見我的未婚妻,和我剛出世的孩子。”阿澤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嘴角露出一絲獰笑。 “否則,我就殺了他們。”

“呃啊……”仁青的臉色開始發紫,兩只懸空的腳不斷甩動。

李一帆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他咬破右手指尖,在左手背上畫下了一道咒符。 “你只有一天時間。一天之後,我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你必須返回陰間。”

李一帆閉上眼睛,念誦咒語,一股白煙自頭頂升起,他将魂魄抽離了自己的身體。失去控制的身體向後倒去。

阿澤的身體也倏然一軟,放開了仁青,癱倒在地。

“咳咳……”仁青捂着自己的喉嚨,一陣幹嘔。

李一帆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朝門外走去。仁青伸手拉住他: “大師,我男人他怎麽會變成這樣……”

李一帆轉頭瞪了一眼仁青,眼神兇惡得仿佛兩把利刃,仁青吓得趕緊松開了手,連連後退,眼看着李一帆推門而出,離開了她的家。

“仁青……”阿澤睜開眼睛,口中發出微弱的聲音。

仁青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吓中恢複過來,不敢靠近阿澤。

阿澤艱難地翻了個身,扶着牆壁,從地上慢慢爬起來,似乎十分虛弱。仁青這才慢慢走近。 “阿澤,你沒事了”

“我沒事了。”阿澤擡起頭,對着牆角緩緩鞠了一躬。 “大師,謝謝你了。”

“大師不是已經走了嗎”仁青不解。

“你說什麽呢,大師不是在這兒嗎”阿澤指向客廳,卻像看到了什麽,連忙朝外走了兩步。 “外頭下着雪呢,大師,你留下吃頓飯再走吧。”

仁青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廳,目瞪口呆。大門忽然打開,片刻之後,又輕輕合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仁青喃喃自語。

沿着地上的腳印,李一帆順着村子裏彎彎繞繞的小路,走到了一棟碉樓門外。那碉樓看起來再尋常不過,李一帆試圖穿牆而過,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擋在了外面。

李一帆心知不妙,連忙繞着外牆走了一圈,停在一扇窗戶前。透過窗簾的縫隙,李一帆看到秦嫣正焦慮地來回踱步,一個容貌年輕卻滿頭白發的女人走進房間,将那個占用了自己身體的冤魂領了進去。

“阿晟是你嗎”秦嫣試探着問。

男人的下嘴唇朝上頂,嘴角卻同時揚起,用李一帆的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我。”

“阿晟!”秦嫣猛地撲向男人,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我好想你……”

阿晟低頭親吻秦嫣鬓角的發絲。 “嫣,我們的孩子呢”

秦嫣擦去眼淚,擡頭看着阿晟,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 “年年在饒先生家裏,你馬上就會見到她了。”說着,秦嫣轉向那個滿頭白發的女人: “是吧,饒先生”

被喚作饒先生的女人走到阿晟身邊,抓起他畫着血咒的左手。 “來,我替你把這血咒解開。這些小兒科的玩意兒,也虧他用得出手。”

女人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穿過窗簾的縫隙,看到李一帆,露出不屑的笑容。

李一帆所畫之符十分複雜,一半固魂,一半驅鬼,二者融會,并非常見的咒法。女人信手畫了道符,燒成符水,用手指蘸了,與李一帆落筆的順序截然相反,逆着他的筆畫,将那咒符重新畫了一遍。

女人收起手指,阿晟手臂上的咒符已經徹底消失。

女人擡頭看着阿晟,揚起嘴角。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李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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