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咬鈎
第26章 26咬鈎
許是感冒沒徹底好透,又加之昨晚在屋外吹了冷風的緣故,陳寐醒來的時候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堵住了,差點讓他換不過氣來。
頭埋在被窩裏好一會兒鼻子才勉強通暢,他掀開被子坐起身開始回憶昨晚的事情——好像沈銀主動抱了他,那肩頭的觸感以及他在自己耳畔的溫熱氣息将他一點點喚醒。
所以,他們現在真的是朋友了?陳寐慶幸之中又不由得生出一分苦惱,拖着沉重的身軀走到沈銀的房門口。
側身倚靠着門,他輕輕地推開,探出頭問道,“你在幹什麽呢?”
坐在書桌旁的沈銀聞聲回頭,“你醒了?”放下手中的書走到陳寐面前,“剛才看你還沒醒來就沒叫阿喆叫你,早飯放在鍋裏熱着。”
“奧。”陳寐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沈銀竟然主動與他說話了。
洗漱完去廚房的時候,沈銀已幫他盛好了粥,遞過來的時候問道,“對了,你感冒好些了嗎?”
“差不多。”陳寐吹去表面的熱氣慢慢地喝下一口,“就是有點鼻塞,還有點頭疼。”
“奧。”沈銀點頭。
靜靜地看他喝了一會兒粥後似乎想起了什麽,說了句等一下之後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頭疼讓陳寐的反應變得遲鈍,勺子在粥裏攪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句什麽話。
放下手中的勺子單手撐着下巴開始思考,其實朋友也不是不可,起碼沈銀願意主動地與他說話了。循序漸進也勉為其難的算是一條路,陳寐心想,就是慢了些,不過對沈銀還真是快不了一點。
盡管陳寐沒有追人的經驗,畢竟他的姿色擺在那兒,若不是公衆人物的關系,恐怕追他的人都能從這排到法國巴黎。這方面陳寐是極為自信的。
反之亦然,他也是信心滿滿地追沈銀。
“你吃完飯,把這些藥吃了。”沈銀拿着藥盒一一擺在他面前,耐心十足地和他說用藥量,“這個是針對頭疼的,一日兩餐,一次一粒,這個是針對鼻塞清熱解毒的,一日三餐,一次也是一粒。”
這些藥基本上都是他經常備着的,爺爺年紀大了抵抗力不太好,一到冬天或是流感爆發季節極易感染,好在今年不算嚴重,這些藥基本上都沒怎麽拆封過。
“都是一次一粒?”陳寐吃完飯感覺頭更漲了,沒什麽精氣神地撐着腦袋懶懶地問道。
“嗯。”沈銀點頭,見他氣色欠佳,擔心又再次發燒加重病情,擡起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不太燙。
陳寐毫無防備地看他将手附在自己的額頭,原本蔫了的身子卻因他的觸碰而煥發,霎時間鼻子通了,頭也不漲了。
神奇,沈銀簡直比藥還要管用。
“你…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沈銀被他這突然的湊近有些不适應,解釋道,“我剛才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發燒。”
“那有沒有發燒啊?”短暫的好轉之後,陳寐将手肘抵在桌沿故作虛弱地朝他睨一眼。
“沒有。”沈銀搖頭。
“是嗎?”陳寐揉按着太陽穴,皺着眉頭道,“可是我感覺我還是頭疼?要不你再摸摸看?是不是摸得時間太短了?要不我湊近些?”
說着他主動地換了個位子,在沈銀的身旁坐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道,“你再摸摸嗎?萬一摸錯了呢。”
“我真的好難受啊……”陳寐使出渾身解數,等待着沈銀的上鈎。
作為岸上的漁父,他難得有耐性地盯着手中的魚竿。他有預感,再過幾秒,他的魚兒該咬鈎了———沈銀緊攥的手一點點放松,有要擡手的征兆。
“……沒有發燒。”
這一次沈銀的手在他的額頭上停留了片刻,在收回手的同時他甚至在自己的額頭上感受了一下,與自己的溫度差不多,更加确定地回答,“沒有發燒,你一會兒把藥吃了再去睡一覺,應該會舒服些。”
“沒有發燒啊。”魚兒上鈎的欣喜讓陳寐暫時地忘卻了隐隐作痛的頭,而後他擺正身子恢複原樣,“那就好。”
“嗯。”沈銀點頭應道,看着他的靠近內心糾結着,或許這就是朋友之間的相處方式吧。
許是沒交過朋友的緣故,從小到大更沒有除了爺爺和阿喆之外與他親近的人了,沈銀自然不知如何與朋友相處。
陳寐的出現已是讓他意想不到,而原本又只當他是心血來潮在這玩幾日就離開了。可這都有了快半個月,他似乎是真心地想要學。
加之這近半個月的相處,他漸漸地也對他有了改觀,可能和陳寐相處就是這樣的吧,他會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也心思細膩地捕捉你的情緒,當然也有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銀心想,大概是真的誤會了,陳寐是真的想和自己做朋友。
“你現在好點了嗎?”陳寐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神色,“就昨晚……”
之後的事情他迷迷糊糊地記不太清,在沈銀抱住自己的時候他就思緒混亂了。
“嗯。”沈銀側頭舒展嘴角對他笑笑,“我沒有事。”
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一夜之後他也就想通了,如陳寐所言——人不值得因無意義的事而懷疑自己。
聞言陳寐同樣回複他一個笑容,“有事的話,可以找我。”攬過他的肩“強調”道,“因為我們是朋友。”
沈銀點點頭,更加肯定了內心的想法。
藥的後勁太大,陳寐原本想着吃完早飯就去一趟書記那裏,但扛不住藥效的作用,而是回屋補覺去了。
一直睡到下午兩三點他才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目光呆滞地瞧見被角眼熟的玩偶,明明昨晚已經給了沈銀,這會兒怎麽又出現在了自己的房裏。
“這個不是拿給你了嗎?”陳寐見沈銀進屋舉起玩偶問道。
沈銀的視線越過玩偶聚在他臉上,“阿喆說送給你了。”
“送我了?”陳寐蹙眉,開玩笑道,“不會又是他睡前說的話吧?”
聽出其中的含義,沈銀跟着笑道,“這次是真的和他說過了。”
“那就好。”
言罷陳寐掀開被子當着沈銀的面穿褲子,邊系皮帶邊說道,“等下去一趟書記那兒吧,問一下村裏修路的事情。”
“嗯。”沈銀背對着身子應道。
“還有——”陳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心想他又不是什麽都沒穿,“還有我上次和你說z大的研究生張長程,他們下月初要過來這邊考察。”
“之前也有來過。”沈銀回憶,那時他還在醫院照顧爺爺,抽不出時間和他們取得聯系,這件事也就由二叔他們擅自做主地拒絕了。
“對。”陳寐點頭,“這一次他們和導師那邊商量過了,還是覺得有必要開設教學實踐基地,書記那邊這幾日應該也會收到消息。”
“嗯。”沈銀應聲,餘光中瞥見他已經換好衣服也就回身繼續道,“昨天書記有跟我提過,去二叔家也是看他現在的态度,只是二叔這人固執,到現在還是很抵觸。”
一提到沈明樹,陳寐就沒什麽好臉色,本身就讨厭他而且昨天又動手打了沈銀,現在一提起他陳寐就有生理性的厭惡,“管他做什麽,他就是一個固步自封的糟老頭子,還壞得很!”
書記做事講求和,自然是希望和心和力同做一件事。只不過,現實而非理想,總存在些與實意不和的事,難以真正地做到和。
沈銀理解書記的想法,也理解沈明樹的做法,但有些事情等到真正各自接受時,就已經晚了。這也是為何哪怕當時的沈明樹如此阻撓,他也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必須要創新合作發展民俗文化。
“……是的。”沈銀被他的精悍的評價逗笑,“只要我們真的改變了現狀,二叔自然也會慢慢地接受。”
其實二叔也不算壞,只是他不願接受自己的無能,本質上也是不想讓這項技藝失傳。
陳寐點頭表示贊同,“那倒是。”
“那我們早點過去書記那兒吧。”陳寐催促道,“一會兒晚了的話做飯也得晚了。”
沈銀回,“不着急,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早上只喝了一碗粥,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進食。沈銀這麽一說,陳寐确實覺得肚子空空的,但又怕耽誤時間走到廚房拿了個鍋裏的饅頭道,“走吧。”
“不用這麽着急。”沈銀見他抓起饅頭就往外頭走,立馬跟上前說道,“吃完再過去就行,晚飯做做很快的。”
“嗯?奧。”陳寐聽清他的話後放慢腳步,沈銀做飯又快又好吃,好像是不用這麽着急。
“你做飯都是誰教你的啊?”陳寐好奇心起,啃着饅頭問道。
“以前隔壁的大娘。”沈銀答。
他很小的時候,只要家裏就他一人時隔壁的大娘總是叫上他一起吃飯,去的次數多了總歸是不太好意思,沈銀就會照着大娘做飯的樣子學,嘗試着次數多了竟也能做出幾道像樣的菜。
時至今日也有快十年了,燒菜做飯對于他來說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有時甚至都成了肌肉記憶,加多少油放多少鹽,他都能精準控量。
“隔壁大娘?”來這麽久,陳寐好似還沒碰見過。
“前幾年過世了。”沈銀語氣沉重地回道,“突發心髒病,搶救不及時……挺突然的。”
大娘的孩子都在外地打工,也都組建了各自的家庭,平日裏鮮少回來,也就過年的時候熱鬧些。以往沈銀休息在家的時候就會幫大娘砍些柴幹點農活,但後來一次回家的時候,大娘就不幸離世了。
陳寐感覺有些噎,喉口難受不已。所以沈銀休學一定也是不想某天回到家裏見不着爺爺。
就着水慢慢地順下去,他也想在有限的生命時光裏陪伴着爺爺,陳寐無聲地注視着他,沒有心思繼續吃下去。
死亡面前,人總是無力的。
“我以前看過一部電影,裏面有一句話讓我感觸很深…”沉默良久,陳寐開口道。
沈銀擡眸對上他的眼睛,詫異之餘多了幾分感激,原來他看懂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近乎同時兩人異口同聲,“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作者有話說】
“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出自《尋夢環游記》,有感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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