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府
第30章 白府
長松崖附近弟子收到調令,立即趕到白家,将其牢牢圍住。
風卷起樹梢,尚未行至門前,幾人便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齊晟與元泰清對視一眼,心中微沉。
“齊宗主,元掌門。”
其中一名弟子帶頭行禮。
齊晟點點頭:“依照白家名冊,人數可清點好了?”
“……未曾。”那弟子與身側人對視一眼,神情還帶着殘留的不忍,為難道,“這,屬實無法清點。”
“弟子與白三少有緣結識,本約好昨日一同下棋。”另一名弟子眼眶微紅,低聲道,“但眼見夜深,左等右等都不見他來,我便想着來白府瞧瞧,誰料就見……”
“這兇手手段過于殘忍,我等實在……”
弟子們聞言紛紛附和,甚至有一個到現在都是丢了魂的模樣。
見他們如此,齊晟隐隐猜到些什麽,立即邁步朝緊閉的大門走去,而後伸手推開。
剎那間。
血腥味濃郁到幾乎像是血水撲面而來,饒是齊晟也忍不住偏頭輕咳一聲,擡手輕輕抵住鼻子。
再仔細望去時,他臉色一僵。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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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着他的,是一群死不瞑目的人頭。
殘肢、碎塊、四濺在牆壁上淩亂可怖的血痕。
還有幹涸血跡之中縱橫的肉泥碎沫。
離他最近的一截斷臂缺了三根手指,斷口處并不平整,半數皮肉筋骨如同破布般耷拉着,像是被人就這樣活生生扯下來的。
偌大的庭院之中一片狼藉,殘肢斷臂被壘在兩側,似是被随意堆砌。
而正中央被人用人頭擺成了一個類似陣法的圖紋。
這些人頭皆被削去了半個腦袋,扯去頭皮,睜大着眼睛死死盯着門口。
而他們之後的大堂中,白家主家由嫡系到旁支,由老到少,正對着他們坐在椅子上,肢體僵硬,臉色青白,眼睛就這麽睜着,與前方的人頭一起注視着門口。
那一雙雙眼睛裏全是血絲與死氣,分明一動不動,卻像是死死盯着衆人。
身後的弟子即便早已瞧見過這場景,也還是忍不住汗毛倒豎,別開眼去,元泰清也被震得後退一步,整日擺弄花草的人哪見得這副場面,頓時到抽一口涼氣。
齊晟背脊發寒,擰眉望着前方,緊接着握緊了腰側的劍,不進反退,踏入了門檻。
池州渡似有所感,朝前望去。
在他們不遠處,有什麽正緩緩靠近。
絲絲縷縷陰沉地氣息彙聚成手的模樣,輕輕撫上齊晟的臉龐。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寬大的衣擺遮住細紅的傀絲,在齊晟手腕處的經絡一觸即離,與此前埋于對方體內的一縷相連。
尋常人無法察覺的陰煞像是感知到什麽,瞬間形散,遠離二人。
齊晟眼神恍惚了一瞬,很快便恢複清明。
他回過頭,這才發現玄九竟然不知何時來到了的身後。
齊晟頓時一驚,下意識擡手遮住他的眼睛,緊接着用身子将人擋住,朝一旁的弟子道,“先帶玄九姑娘下……”
池州渡輕輕推開他的手,将腰間趴在不朽春桃上打盹卻被血腥味熏醒的冥七揣入懷中,“無礙。”
他說着繞過齊晟繼續往前走,面紗之下的臉色平靜,目光毫不避諱地掃過殘軀,未曾掀起絲毫波瀾。
齊晟擰眉,回頭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府邸,伸手将他抓了回來,語氣微沉。
“玄九,先去馬車上待一會兒,稍後我們便回客棧。”
池州渡垂眼看向對方緊緊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語氣冷淡中透露着些許不耐:“不……”必
突然,那雙清冷的眼睛微微睜大。
齊晟沒聽他将話說完,薄唇輕抿,直接單手将人抱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池州渡下意識扶住他的肩膀,萬年不變的神情龜裂了片刻,愣在當場。
等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然一鼓作氣掀開馬車簾子,将他放了進去,齊晟半跪在他身前,神情有些認真,“在此處等我。”
池州渡眼神逐漸冷了下來:“你放……”肆
“我知曉你關心此事。”
齊晟垂下眼,輕輕嘆息,打斷他的怒火:“若有線索、蹊跷之處,待我歸來便告訴你。”
他說着起身,指節溫柔地拂過玄九的面紗,似是安撫。
“別看那些,小心夢魇。”
池州渡又是一怔。
就這停頓的功夫,齊晟已經利落地掀開簾子跳下馬車。
“那些……”池州渡喃喃。
腦中閃過一些陳舊的畫面。
很久以前,自己曾與“那些”毫無區別。
粘稠的血液,被樹枝破開的胸腹,一伸手撫摸到的,是自己懸挂在半空粘連着表皮的碎肉,嗓子發不出聲音,一張口便源源不斷湧出血來,
聽傳聞常道,人有悲喜,有七情,有六欲。
但他不知這些,只是在長年累月的獻祭之中,慢慢被痛苦浸透凡骨,抹去情根。
只深知,何為苦痛。
池州渡緩緩擡起手,那雙平穩的手此刻微微顫抖。
記憶變得泛黃枯舊,身軀卻早已銘記腐朽,每逢憶起,便如同籠中困獸。
後頸陡然傳來一陣劇痛,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隐隐顯出三瓣桃的印記。
池州渡薄唇緊抿,脖頸因忍耐而顯露青筋,他立即調息壓制。
只是這一次劇痛來勢洶洶,等到徹底将顯露的咒紋壓下時,池州渡拭去額前滲出的冷汗。
他面露疲色,緩緩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