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嘉獎
嘉獎
今晚言而無信了。
原本孟鶴鳴沒有再來一次的打算。
但同時他也是男人, 在女朋友如此主動的情況下再彰顯紳士風度只會适得其反。他自然樂于滿足對方。也或許因為她太熱情,弄得他竟有些收不住自己。
難得放縱讓人食髓知味。
折騰到後半夜,孟鶴鳴終于沒了心思, 把人撈進懷裏,一節節撫弄她光裸的脊背。
他在想今晚的主動要給些什麽獎勵。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 已經困到快要睡過去的人卻忽然睜開眼,強撐着眼皮說更衣室有給他的禮物。
孟鶴鳴手指微頓, 心想今天是什麽日子, 接二連三地掉落嘉獎。
他拉過靠枕,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等人徹底睡過去了,才不緊不慢地下床。
無人知曉慢條斯理的幾個步驟下,他其實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像年少時第一次得到榮耀, 迫不及待炫耀那般。
這種感覺實在是令人久違。
久違到“嘉獎”這兩個字在他心裏浮現時意外的陌生。
主卧衣帽間很寬敞, 足足有兩間屋的進深。
即便如此,孟鶴鳴還是一眼注意到了島櫃上包裝精美的禮盒。小巧的一個, 用香槟色絲帶系着漂亮的結。
Advertisement
玻璃櫃下,搖表器徐徐運轉,将射燈的光折射在絲帶上, 普通的緞帶也有了絲綢般的光澤。
他拆開禮盒, 細細打量那條同樣色系的綢質領帶。
這是他很少用的顏色,明亮的香槟,會顯得人年輕。而他慣常喜歡用沉穩來裝飾自己。
原來央儀喜歡這樣的。
孟鶴鳴沒有因為不同的審美而不快。他無聲揚起唇,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她被折騰累了,困得腦袋直點, 那雙手卻還是在他頸間翻飛, 打出漂亮的結,而後撫平其他褶皺, 踮腳親一親他嘴角,甕聲甕氣地說,“好困,我要回去補覺。”
很可愛。
她會被抓回來吻住,或者更深入,直到他滿意,然後才被放走。
孟鶴鳴當時還不知道,這些虛無的想象會在第二天早上就變成現實。
于是當事情順理成章發生時,他有一瞬懷疑最近自己是不是得到了神的眷顧。
當然在這之前,他是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不多睡會?”他揉着她的腰,問。
下一秒她或許會困倦地說,嗯,我要回去補覺。
然而現實中她只是搖了搖頭。
倦懶的神情下,央儀仍在思考。
昨晚她睡得并不踏實,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大腦卻始終無法陷入深睡眠。
亂七八糟好幾個夢,一會兒夢到孟鶴鳴眸色深沉,一會又是大動肝火,手指揩着她劇烈跳動的脈搏,問她和路周到底什麽關系。
她幾乎被掐醒,很快意識到自己做夢了,因為現實中,她在孟鶴鳴身上連大點的情緒波動都未曾見過,更別提暴怒了。
精神一松,又是一個夢。
這次是闖入了昨晚他們談話的客廳,兩道目光同時落在她身上,一道深沉一道明銳,但眼神裏都有她讀不懂的郁色。孟鶴鳴朝她伸手,對她說,過來。
她想去坐沙發,卻被按在男人腿上。
孟鶴鳴摸她的長發,語氣低沉又冰冷:“他什麽都跟我說了,不解釋嗎?”
她下意識去看路周,卻被路周拉住了另一條手臂。
他像小狗一樣濕漉漉地說,“我告訴他,沒有他的話你會喜歡我的,對嗎?”
“對嗎?”
孟鶴鳴卡住了她的頸。
“回答我。”
央儀猛然驚醒,醒來渾身虛汗,搭在她腰間的手收得很緊。她勻着心跳閉上眼,慢慢深吸了幾口氣。
直到接近天亮時分再次睡着。
一晚上的混亂、缺覺、精神衰弱,導致現在孟鶴鳴每說一句話,她都會無端解讀出很多層意思。
——問她要不要多睡會,就是在旁敲側擊昨晚為什麽沒睡踏實。
如果他不是孟鶴鳴,央儀大概不會這麽的提心吊膽。畢竟真要說起來,她和路周之間是什麽都沒有的。
可偏偏他是。
他對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強到連蘇律打電話通知她去接他,都會被不滿地盤問幾句,更別提旁的了。
央儀想了又想,無解。
等待她的似乎只有孟鶴鳴主動開口。
在她的期待下,孟鶴鳴确實開口了。
不過話題是在領帶上。
他問:“怎麽突然想到送我禮物?”
如果心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央儀一定會察覺到此刻他語氣裏溫和更多。但她始終繃着一根筋,被人慢慢抽緊另一頭,一刻都松緩不得,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刀鋒落下只是時間問題。
她嘆了口氣,如實說:“本來想着哄你的。”
“哄我?”
大概是對這個詞感到新鮮,孟鶴鳴挑起眉。
昨晚去接他,他們已經探讨過甩門的問題。
央儀現在知道是她腦補太多,一字字斟酌着說:“那天我以為你真的生氣了。”
原來是為了那件事準備的禮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昨天,也是在哄我?”
昨天是在掩蓋心虛。
央儀不會說,于是輕輕嗯了一聲。
她終于找到了适合的切入點,調整好情緒,用徐徐緩緩的嗓音試探着說:“差一點就沒哄到。”
這樣柔軟的态度很容易讓人想起昨晚,她說的哄就是極盡所能去容納他,将他咬得尾椎骨發麻,一邊推拒一邊香汗淋漓。若是放以前,孟鶴鳴無法想象自己會有衣冠整齊卻滿腦子畜生想法的時候。
然而這一幕就這麽離奇地發生了。
在他穿上正式的三件套、打上領帶、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公事化的嚴謹和整肅之後,什麽董事會期貨世經論壇都變成了人類最原始也最低級的欲望。
孟鶴鳴低頭看她,忍住想要撫摸她柔順長發的沖動。因為他知道那片海藻般鋪在皮膚上的長發底下,是漂亮又纖長的鎖骨,雪肌殷紅點點,如同傲雪紅梅。
他怕自己引以為傲的意志力為之妥協。
剛打好的領帶被扯松了一些,孟鶴鳴單手扶着領結,“是怪我耽擱太久了?”
央儀半低着頭,這樣就不會被看出不自然。
“怎麽會呢,你聊公事比較重要。”
“不是什麽公事。”孟鶴鳴輕嗤。
央儀繃緊的那根弦嗡一聲铮鳴。她垂頭,露出白皙的頸,住在身體裏的她知道飛速運轉的大腦其實空白一片,但看着她的人只曉得她此刻正動作緩慢地捋着他的西裝下擺,也因為這份緩慢,看起來優雅又心不在焉。
孟鶴鳴想起她的分寸,語氣平靜:“我忘了,你向來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對,她不該展露出興趣的。
差點兒就順着話題問下去。
央儀陡然回神,片刻後,在他腰上一抱即分。
“所以不耽誤你時間了,我要去補覺。”
聽到大門關上,電梯響動停止,再到目送那輛黑色加長轎車緩緩駛入山道盡頭,央儀才回到床上。
她确實困了,不過還是墊着靠枕坐起來。
打開手機,屏幕停留在昨天和路周的對話框上。
她想了想,單刀直入。
央儀:【你認識孟鶴鳴?】
彼時路周剛結束夜班,來換班的店員捧着快到日期的牛奶和三明治一股腦堆在收銀臺上,揚聲問:
“周周,吃早飯不?”
“好。”
路周聞聲從更衣室出來,頂着倦容。
店員被他的黑眼圈吓到:“我靠,昨天超級忙?一晚上沒睡?”
“沒有。”路周說。
“那你累成這樣?!”
同在一家便利店做兼職,幾個小夥伴都知道這裏的夜班通常都沒什麽客人,對路周這樣身兼數職的人來說就等于是休息了。
這一晚過去,他年輕的臉因為疲倦而顯得眉眼深邃。比平時少幾分陽光,多了些陰鸷。
店員心說臉長得好就是好,都這樣了還讓人覺得是種天然的、與衆不同的帥。
她打量又猜測,最後注意到桌面手機。
“你手機響了。”
路周熱完三明治轉身,丢給她一個,自己嘴裏漫不經心地叼着另一個冷的,邊拆,邊點進消息。
店員看到他對着屏幕短促地鎖了下眉,猶豫數秒,而後将手機放到一邊。
“你怎麽不回?”店員問。
昨晚見到央儀時,路周親眼看到了她和她的那位孟總,看到了他們同居,甚至親手将計生用品送到他們面前。
他沒覺得那是什麽難以接受的畫面,只是胸口有點堵。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當着她的面,裝作雲淡風輕地說出“你有沒有男朋友和我無關,你誤會了”時。
說謊的懲罰來得如此之快。快到路周甚至覺得自己還沒完全忘掉上次的感覺。
像三九寒天站在呵氣成霜的密林裏,周圍靜得死寂,仿佛能聽到血液倒流,骨節成冰。
他沒想好怎麽面對。
于是将手機揣回兜裏,重新咬上三明治。
這一口咬得很深,在冷藏櫃放久了的面包皮口感幹澀,他一點點咀嚼,艱難下咽。
他想,昨晚說好找個時間,要帶他見孟家其他人。
她也是孟家其他人中的一員嗎。
真要見面時怎麽面對?
總不能像現在這樣連條消息都不敢看不敢回吧?
面包片被他嚼得稀巴爛,囫囵下咽時還是嗆了一下。手掌壓在胸腔上,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店員遞來牛奶:“丢魂啦?”
路周咳得眼眶紅了一大圈。
心想,是啊,怎麽好像真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