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侵者
第10章 入侵者
江南星快速回到解剖室,在看見解剖室外走廊上的血水時,他第一反應并不是關注血跡的去向,而是加快速度直接沖了進去。
“沈言!”
中央的解剖臺上只留一灘血跡,裝着碎骨的托盤被打翻在地,地上盡是雜亂的血色腳印,一片狼藉。
江南星快速掃視整個屋子,在角落處發現了倒地的沈言,他立刻上前對其進行檢查,發現只是暫時性昏迷後,終于松了口氣。
“哇,怎麽回事?吓死個人了。”
可算追上的叢歡看見這屋子嘴上驚了一下,面色不改地跟上人。
江南星把沈言扶起來拍了拍,氣息通暢後對方很快咳嗽了一聲,然後悠悠轉醒。
剛醒過來的人還有點迷糊,沈言眨了幾次眼睛終于确認面前的人是誰,呆了兩秒,突然撲了上去抱住江南星!
“江醫生——!”
這聲音聽着就是劫後餘生,喜極而泣,活像丢家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唯一的親人,就差號啕大哭。
這一撲有點猝不及防,江南星一個沒站穩連退幾步,緊接着不輕不重地撞到了身後人的胸膛。
叢歡從善如流地接住人,一只手虛虛環抱住對方,另一只手則伸向前,拍了拍沈言的腦袋,微微偏頭靠在江南星耳邊輕聲道:“看把孩子吓得。”
這動作和語氣莫名有些微妙,就好像顧家的丈夫一邊抱着妻子一邊安慰哭鬧的孩子。
江南星皺了皺眉,稍稍用力掙脫束縛,強行讓沈言站好。
“松手,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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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這會兒沈言已經冷靜了不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松開。
“江醫生……”沈言深吸一口氣,理智回歸,立刻道:“我,哦!那個、那個屍體!”
沈言顫顫巍巍地指向解剖臺,語無倫次道:“那東西,他起來了,就是,真的起來了,站起來,動起來了!”
“我知道,”江南星按住對方的肩,沉聲安慰道:“你在這裏,我出去看看。”
沈言愣了愣,再回過神時江南星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他不敢一個人待在這兒,趕緊起身追了過去。
———
血跡腳印十分混亂,看起來有時候是腳印有時候又是手印,甚至有時候一片血糊。
由于防衛程序啓動,人員要麽疏散要麽待在安全屋,走廊上空蕩蕩的,慘白的燈光照到血漬之上,更顯得那血跡暗黑粘稠。
“我其實挺奇怪的,”叢歡看着這寂靜的走廊,詢問道:“你們警局鑒證科人員就那幾個,怎麽地方這麽大?直接給了一棟樓?”
江南星全神貫注地觀察着血跡方向,随口道:“不知道。”
他一貫對八卦什麽的不感興趣,也從來不多問,橫豎他剛到的時候就是這麽個情況了。
正小心翼翼跟在後邊的沈言聽了,小聲答複道:“據說這裏原本是家私人醫院,一開始不歸警局,後來醫院開不下去,那院長就贈送給了政府,這才劃給了警局鑒證科。”
“日常挂個水修個牙什麽的不就行了嗎?都願意直接送政府了,那看來也不是缺錢的主,怎麽就開不下去了?”
沈言解釋道:“那醫院比較特別,住的都是別的醫院不收的病人,也就是那種已經無藥可醫的人,院長是個好人,他想給那些人生的希望,只是……”
“只是該救不活的還是救不活,這裏的病人一個個死去,那位院長心灰意冷了,就幹脆關了醫院?”叢歡接上話,推測道。
沈言點點頭:“差不多吧。”
随後大概是有感而發,他嘆了口氣道:“如果世上沒有疾病就好了,江醫生你說呢?”
江南星本沒怎麽關心他們的話題,但特意問了便随口道:“疾病大多因為人體細胞的異變、衰老、死亡,細胞不可能做到永恒不變,自然不可能完全沒有疾病,世上沒有永恒,追求永恒沒有價值。”
聽上去很有道理,卻也很沒有人情味。
沈言微微低頭似乎有些失落,而叢歡短暫思考了一瞬,忽然篤定道:“不對,有價值。”
江南星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追求永生?”
永恒的生命,多少人曾拼命尋求的東西,盡管千百年來無功而返甚至為此死傷無數,卻總有人趨之若鹜。
叢歡若追求這個,倒也不奇怪。
可誰知叢歡聽見這個後對着江南星笑了笑,靠近一步十分認真道:“不是啊,那種東西有什麽好的?我追求永恒的愛。”
江南星一愣。
說着叢歡的目光變得輕柔了一些,緩緩道:“你願意讓我找到嗎?”
愛與生命的最終選擇,毅然決然選擇愛情,這像是只出現在古老傳說裏的故事,聽着最愚蠢,卻又最真摯。
江南星下意識別開目光,只當他是在開玩笑,答非所問道:“看路。”
叢歡見對方回避也沒有選擇追問,眼中笑意不減,爽快道:“好嘞。”
後邊跟着看完全程的沈言表情稍顯不自在,正想适當說幾句話緩解自己電燈泡的尴尬,身旁緊閉的門內忽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頓時沈言就像受驚的動物一樣跳了起來,一下子躲到了江南星身後。
江南星和叢歡對視一眼,随後叢歡主動上前,确認門沒鎖後,“咔噠”一聲直接打開了房門。
剛一開門,屋子角落一個人影猛然一驚!
雙方對視後,周圍安靜了片刻,接着叢歡奇道:“你還在這裏啊?我不是讓你出去喊人嗎?”
躲在角落的正是宋景。
聞言角落裏的宋景愣了兩秒,看着熟悉的人,理智上線後瞬間沖上去一把抱住江南星——
“江醫生!!活了活了!屍體活了!真的活了!”
又是一個大難不死、喜極而泣的可憐孩子。
叢歡看了一眼,一邊上手把人扒拉下來,一邊調侃道:“別纏着你媽了,快,到爸爸這兒來。”
然後不出意外地收獲了江南星一記眼刀。
“你怎麽躲在這兒?發生了什麽?”江南星慢慢把人推開。
宋景情緒穩定了下來,趕緊道:“那那那個屍體,他突然出現在我後邊,然後我就趕緊跑,他就開始追我。”
江南星确認道:“他是有意識地在追你嗎?”
“應該是,”宋景又想了想,“說實話他跑得很慢,感覺攻擊性不強,但是看着太吓人了!”
叢歡追問:“那你幹嘛不跑出去喊人?”
“因為!”宋景呼出一口氣,不自覺壓低聲音道:“那個屍體被什麽人給抓走了,那群人應該不是鑒證科的,帶着武器,絲毫不害怕那屍體,他們好像還在找其他人,我不好下樓,就想着先躲起來通報隊裏。”
“其他人?”沈言不解道:“怎麽進來的?”
宋景快速搖頭表示不知道。
江南星皺了皺眉,沒有追問,只是讓宋景帶路到事發地點去看看。
拐過一條走廊後地面上的血跡更加新鮮雜亂,而大塊的血痕也在這條走廊的中間停止,再往那邊看去就只見點點血滴。
江南星在走廊中間蹲下身仔細看了看,上邊的血跡淩亂不堪,甚至能看見一些細碎的血骨。
“看來我們的屍體先生是在這裏被人逮住了啊。”叢歡判斷道。
宋景看着這滿眼血紅恨不得雙目暫時失明,忍不住喃喃道:“什麽人啊,到底為什麽要逮個屍體?”
而江南星凝視着那血痕,忽然道:“他掙紮過。”
衆人的注意轉移過去,江南星指了指地上的痕跡,解釋道:“他并不想被那些人帶走,或者說他害怕那群人,所以嘗試過逃跑和反抗,但還是強行被抓住了。”
沈言愣了愣,不确定道:“那東西……害怕?他有人的意識?”
江南星站起,淡聲道:“至少是有本能反應的。”
會痛、會逃、會害怕,那肯定就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行屍走肉”了,一種藥物若只是能刺激細胞讓其恢複工作,那尚且還能理解,但若是連精神意識也能複原的話……
宋景有些毛骨悚然,不解道:“他能思考嗎?那、那他為什麽要襲擊人?”
“不一定是襲擊,”江南星擡眸示意了一下沈言,提醒道:“你昏迷的時候他并沒有選擇攻擊,甚至沒有選擇靠近,而是直接出門離開,也許他四處游蕩的本意不是想襲擊人。”
“那他想幹嘛?”
一旁的叢歡挑了挑眉,提示道:“來,咱們假設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醒過來,發現自己被開膛破肚,躺在解剖臺上,你起身看見人第一反應會是什麽?”
宋景和沈言都愣了幾秒,接着宋景順着思路下意識道:“喊救命?……哦,是求救!”
一言點醒,兩人都瞬間反應過來——劉鵬的那一系列舉動,說是求救的話完全通順了!
沈言不自覺倒吸一口氣,輕聲道:“那他……真的是個‘人’?”
不是會動的屍體,而是一個起死回生的人?!
江南星沒有直接回答,走廊上沉寂兩秒後周圍突然響起警報聲!
“怎麽回事?!”宋景吓了一跳。
“是外部拉響的警報,”江南星反應迅速,立刻動身,“有人想出去但被攔住了,那群人在一樓。”
那群來路不明抓捕劉鵬的入侵者,此刻就在一樓!
警報聲響徹整棟樓,大多數房間都被系統強制上鎖,警局的人員已經出動,團團圍住整個鑒證科搜捕入侵者。
江南星他們下到二樓的時候就聽見一陣激烈槍響,立刻減慢速度,偱聲小心走向科室大廳的後側門,而一轉身恰好望見剛剛沖入的前線特警。
此刻大廳裏煙塵未散,看起來這邊剛經過一陣火拼,特警正在檢查地上的傷亡人員,看見江南星他們本能地舉起槍但又立刻被人制止。
“停!”
李熙第一眼便看見了江南星,迅速向特警示意了一下,接着連忙快步走過去伸出手,擔憂道:“你沒事嗎?”
“沒事沒事,我們都很好。”
不等江南星回話,一個人影忽然從他的身後出現,那人的右手很自然地放在了江南星的肩上,主動接上話,整個人十分強勢地闖入李熙的視野中。
看清來人後李熙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動作一僵。
頓了兩秒,李熙才想起來回複,點點頭喃喃道:“沒事就好……”
李熙說着這話,但目光卻止不住落在對方的那只手上,随後慢慢轉移到叢歡身上,毫不意外地和他對上視線——
叢歡的眼神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依舊是那樣輕快随性,似乎對他而言一切都是那麽尋常,不管是身處這槍煙彌漫的大廳,還是如此親密地站在江南星身邊……
“李警官,入侵者都抓到了嗎?”
江南星的聲音打斷了李熙的思緒,他趕緊回神,回複道:“應該是跑了幾個,已經派出無人機進行搜索了,這裏交給我們就可以。”
江南星微微皺眉,似乎并不想就此而止。
而這時,叢歡忽然指着一條走廊,淡聲道:“其實不用無人機,他們應該是去那裏了。”
聽見這話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條昏暗的走廊。
李熙打量了他一眼,追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血滴,”江南星回答了他的話,“那走廊的側邊有血滴。”
血滴不大,也不密集,零零散散滴落在角落,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下,很不起眼但也很不正常。
經過提點李熙意識到不對勁,立刻給特警發了指令,無人機無聲地飛入走廊,在外部快速掃描後,确認最深處的一間屋子有異常人員。
那屋子沒有被系統上鎖,是個雜物間,裏邊沒有窗戶也沒什麽物品,被重重包圍的人躲入其中,無異于自己走入籠子。
衆人都心中奇怪,但李熙還是第一時間指揮特警部署,突擊無人機也投放到位。
江南星沒有離開,站在安全距離外緊盯着那扇門。
随着指令下達,無人機瞬間擊碎門鎖一舉沖入,“哐啷”一聲直接撞開房門!
幾乎是開門的剎那,一副奇怪的香味撲面而來,像是某種香油的氣味混合着濃重的血腥味,簡直熏得人睜不開眼。
屋內漆黑,無人機的亮度感應啓動,頃刻如照明彈一般炸開光亮,強烈的光芒鋪滿整個屋子——
屋子不大,空得很,而此刻空曠的屋子中央正立着一枝很低的旗杆,但杆上綁着的卻不是旗幟,而是一團稱得上血肉模糊的“人”。
皮肉向外翻去,白骨從體內刺出。
更可怕的是,那團血肉還在動,拼命伸出血淋淋的手臂,像是在本能地求救。
“唔……?!”
驟然的視覺沖擊讓大多人下意識別開眼,但江南星并沒有,反倒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靠近,不過很快被身後的叢歡抱住制止。
而此時屋內僅有的三名入侵者發覺暴露快速行動起來,他們站在“旗幟”周圍,每個人手上皆拿着一只燈盞,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
他們沒有選擇反抗或者投降,暴露的那一刻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上的燈盞——
“Tte den Teufel!Teufle!”
話音未落,三個燈盞瞬間砸下,特質的蠟油被點燃,熾熱的火焰頃刻間爆炸一般席卷整個屋子!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