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得償所願
第22章 得償所願
雨聲逐漸變小,城市的街景慢慢清晰,燈火闌珊之下,一切依舊平靜安然。
“先生,程譽那邊……”
助理第一時間彙報現場的情況,但黑暗中的人影只是擺了擺手,随口道:“無所謂,我也沒指望他能成功。”
“再者……”那人将屏幕上的定位發送後關閉,笑了笑道:“他本來也不是這場戲的重點,戲目的點睛之筆,在後面呢。”
———
“三十多個軍用游艇,本來信誓旦旦說好的插翅也難逃,最後你告訴我它沉了??嫌疑人和證據一起到海裏喂魚了??”
“已經派人去打撈了,那鬼天氣直升機根本沒辦法起飛,能見度又那麽差,當時我總不能讓隊員冒那麽大風險登船救人吧?”
“那有個編外的醫生呢?他是怎麽被救出來的?”
“那純屬是因為他有個不要命的朋友和他自己運氣好!那種能見度,但凡位置偏差一點掉海裏直接喂魚!”
…………
街角的案子引起了市民的極大恐慌,警方上級高度重視,然而那漁船直接沉沒,船上除了江南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幸存者。
負責相關案件的警方忙得焦頭爛額,一邊要安撫民衆,一邊要憑着僅有的線索查案,只恨不能把那片海域的魚全撈起來化驗。
市中心醫院裏也是忙得不行,因為程譽的身份,醫院人員救治街口案件裏受傷路人的同時還要配合警方調查筆錄。
不過說實話,街口的案子人員受傷嚴重的并不多,也并沒有鬧出命案,可壞就壞在場面太過吓人,而且還是公共場合,一時間網上“生化病毒”“喪屍危機”各種話題都出來了。
這下子在現場的路人別說是手上有個劃傷了,就是隔了一條街路過的,當天也火急火燎跑到醫院要求全身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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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醫院裏又是警察又是傷者又是媒體,甚至還有追熱點蹭熱度的,亂得不行,警方也知道這情況,各方借人手,要求一定要把事态給穩定住。
此刻江南星和叢歡也在醫院,由于和案子聯系密切,兩人被安排在醫院上幾層,這幾層主要由警方管理,專門負責案件裏的重要傷者或人員,相比底下倒是清淨不少。
“江醫生他們沒事吧?”
好不容易找機會溜到醫院上層的宋景正到處尋人,中途遇見被調過來幫忙的沈言,趕緊湊過去詢問。
沈言斟酌道:“剛檢查完在等結果,應該沒事吧?”
“那他們人在哪兒?”
“在隔壁走廊等通知。”
随着沈言的指示,宋景趕到的時候江南星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随意浏覽手上的檢查單,叢歡似乎對自己的單子不感興趣,幹脆用檢查單折了個紙飛機,興致勃勃地展示給江南星看。
宋景愣了愣,正準備過去打聲招呼,走廊那頭忽然傳來一陣争吵,吵鬧聲由遠及近,幾名警員圍着一個帶着手铐的男人,半強制地推着前進。
“我作為監護人不同意這份協議!”
“你不同意也沒用,這份協議會強制執行。”
“我有權利否決!我要請律師!”
“趕緊配合一點過去,再好的律師這官司都打不贏的!”
幾人吵吵嚷嚷路過,江南星瞥了那群人一眼,剛好和被圍住男人對上視線——竟然是鐘偉。
看見對方鐘偉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喃喃道:“江醫生?”
這聽上去并不是問好,更像是一句自語,似乎他沒想到還能見到這人。
江南星看了他兩眼,沒答話,直接收回了視線。
一旁的叢歡看見鐘偉,眼神不善,諷刺道:“你還真有臉喊啊。”
鐘偉臉色稍變,抿了抿唇,喃喃道:“那人說了,他可以救琪琪,可以還給我一個會說話、會動、會跳的女兒,我很愛琪琪,我愛她勝過了一切……”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鐘偉像是在嘗試解釋些什麽,自顧自地說着這些話。
負責押送他的警員聽不下去了,不耐煩道:“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那已經不是你的女兒了,也不享有公民權利,你請律師也沒用!”
街口出現這種事,鐘琪的“屍體”是肯定要送去解剖研究的,偏偏這個鐘偉非要說自己女兒還活着,他作為監護人不允許進行解剖,要打官司。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官司警方是肯定能打贏的,可問題是走流程很麻煩,現在本來事情就一團糟,這鐘偉還沒事找事,負責調解的警員頭都大了!
“不!”鐘偉不依不饒地強調:“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警員氣得不行:“那根本就是個怪物,你有空給她請律師不如給自己請個律師!”
“不是!琪琪不是!”鐘偉的情緒有些崩潰,他甚至慌不擇路地求助江南星,急切道:“江醫生你看見了吧,琪琪真的醒過來了,我昏迷的女兒醒過來了,能繼續生活長大了!她醒過來了!”
他幾乎想直接沖過去詢問,不過被警員立刻控制住。
江南星終于又投過去目光,冷冷道:“那不是你的女兒,她從來就沒有醒過。”
“不,不是的!”鐘偉邊哭邊道:“她只是病了!我一直在等她醒,她現在終于醒了!江醫生你看見她抓住你的手了,她只是病了!就像這麽多年來一樣,她只是病了——”
“你的女兒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死人醒不過來!”
一語驚醒。
江南星的話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自欺欺人的借口被人徹底地擊碎,鐘偉渾身僵硬,茫然地望着這個心中“最信任”的醫生。
癫狂崩潰的情緒褪去,理智回歸,他像是終于要接受現實了,渾身的氣力都開始消散,神情變得悲哀又絕望。
最後一刻,這個可悲的父親看着江南星,喃喃地說出了藏在心底最真實的話:“她那天是想去邀請你的……”
“死的為什麽不是你?”
語氣那麽認真、那麽悲傷、那麽遺憾……
死的為什麽不是你?
聲音悠悠地飄過來,江南星似是恍神了一瞬,一股徹骨的寒意湧上,從呼吸到血液都變得冰涼——為什麽?我做錯了?
“砰”的一聲,正在衆人都還沒有回過神時,鐘偉猝不及防被一腳踢了出去,緊接着襲擊的人直接跟上,對着他的臉連連痛擊!
“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清楚!”叢歡拽着鐘偉的領子斥道:“你女兒的死是因為車禍,她變成這樣則是因為你的執迷不悟!”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和這個幫你救你的醫生沒有任何關系!他沒有錯更沒有罪!”
最後一擊,叢歡用了十分的力氣直接一腳把人踹翻在地!
空氣中壓抑的氣息像是一同被擊破,叢歡擡頭看向江南星,他眼中清明熾熱,如烈火燒盡陰霾。
警員愣了半晌才終于過來把叢歡拉開,反應力遲緩到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的,稍稍和稀泥了一下,警員口頭批評了叢歡幾句,然後暫時拖着死氣沉沉的鐘偉離開這邊。
“揍得好,漂亮!”
在不遠處全程觀望的宋景忍不住叫好,下意識回頭想和沈言一起控訴鐘偉的惡行,卻見對方滿眼悲傷,神情悲切。
宋景不解道:“你怎麽了?”
沈言眉頭微皺,望着鐘偉離開的方向,語氣悲傷道:“就是感覺……江醫生好可憐啊。”
“可憐?”這似乎是宋景從未想過的角度,他一時有些迷惑。
“對啊,明明他是在幫人,怎麽會這樣呢?”
宋景依照這個思路仔細想了想:遇到鐘偉這種白眼狼感覺是很倒黴,但“可憐”這個詞……他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感覺有些別扭,所以并沒有接這話。
而沈言則是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悲從中來,望着不遠處的人,再次輕聲道:“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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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體檢查出結果後江南星被安排到一間病房暫時歇下。
經過一連串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終于有空淺眠一會兒,而再睜眼時已經臨近晌午,暴風雨過後的天空格外澄清,陽光燦爛,一派溫和惬意。
江南星盯着窗臺的陽光看了好一會兒,接着環顧四周,叢歡大概是剛出去,桌子的水杯還冒着熱氣。
他愣了愣,似乎感覺有些口渴,很自然地掀開被子準備起身下床。
這時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一道身影忽然出現,看見他後放下手上的東西匆匆走了過來。
“怎麽了,有什麽事?要拿什麽東西嗎?我幫你。”
叢歡上前阻止江南星下床的動作,發覺對方的目光落在水杯上,于是貼心地幫人理好被子,然後轉身去倒水。
看着對方的背影江南星下意識道:“我可以自己來。”
“可別了,”叢歡試完水溫把杯子遞了過去,提醒道:“你是忘了昨天那老大夫怎麽說的了嗎?我可不想再被兇,都把我罵得快成渣男本男了。”
江南星:“……”
昨天江南星和個沒事人一樣接受檢查,醫生護士都以為他身體無恙,只是走個流程。
誰知道查出來肋骨折了好幾根,負責的護士滿眼“您完全不痛嗎”的表情,主治的老醫生更是個急性子,對年輕人這種仗着年輕沒輕沒重的行為深惡痛絕,劈頭蓋臉地讓人趕緊去病房,禁止再擱這兒亂跑。
“以為年輕能亂來對吧??疼都不知道喊的?還在這兒跑,是想等着骨頭錯位了上手術臺嗎?!”
江南星:“不是,我……”
“還有你!你男朋友身體有問題你沒注意嗎?一雙眼睛就知道在這兒幹看着?!”
叢歡:“啊?”
“就知道玩!多大人了還這樣,我要是你們爸媽我能氣死!有沒有點自覺!”
兩人:“……”
昨晚挨的訓還歷歷在目,江南星默默揉了揉額頭,暫時打消了下床走動的念頭。
水溫剛好,江南星喝完水後叢歡順手放回杯子遞過去紙巾,随口道:“不用擔心,早上我回去過一趟,換過貓砂和貓糧了,小貓在家挺好的。”
“當然你想快點回去的話也可以,我問過了,警方那邊和特案組報備一下就行,就是估計還要去老大夫那兒要個簽字,八成又要挨一頓訓了……”
叢歡一邊幫人理好被角一邊絮絮叨叨說着安排,話到一半下意識擡頭看過去,卻見江南星正安靜地注視着自己,目光平和。
被那雙眼睛注視着,叢歡愣了一下,對視幾秒後試探性道:“那你不想挨訓的話我就一個人去,反正只要拿到簽名就行,一個人挨訓是訓,兩個人挨訓也是訓,老大夫應該不會為難……”
“你體內的藥性基本已經全部清除了,不會再對身體有什麽威脅。”
猝不及防的,江南星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叢歡的神色一頓,偏頭看向對方。
兩人對視,房間裏安靜了下來,江南星很明顯在等他的回答。
最後叢歡輕笑了一下,靠在床邊擡眼看向對方,緩聲道:“那你要趕我走嗎?”
江南星反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走?”
叢歡的眼睛睜大了一點,理所當然道:“我對你一見鐘情啊。”
面對這個回答江南星有些無奈,提醒道:“這句話你說過很多遍了。”
“對啊,”叢歡笑道,眼中溫柔,“但你好像沒信過,所以我只好再說很多遍了。”
對于“喜歡”這種事,叢歡從未回避過,不管是言語還是行動,一直在證明。
他的愛熾熱而明亮,就像永恒不熄的火焰,毫不吝啬地投射光與熱。
說着叢歡小心牽起江南星的手,放到臉頰上蹭了蹭,眼中笑意溫和,認真詢問道:“那你現在有相信一點嗎?”
周圍一切都很溫暖,不管是陽光、氣溫、微風、茶水……還是他的目光。
江南星似乎找不到否認的理由。
安靜片刻後,江南星有些答非所問道:“昨晚在船上,我聽見了你的心跳聲。”
在那一片茫茫雨幕之中,鬼魅的哀嚎與審判不絕于耳,然而江南星卻聽見那道心跳聲,毫無邏輯、難以置信、不可思議,但江南星在那一瞬間選擇了相信。
“真的嗎?那很好,你昨晚找到我了。”
叢歡沒有疑惑或者追問,眼中欣喜,似乎是真的單純為此感到高興。
而下一刻,他又聽見江南星緩緩道:“我相信。”
最開始的問題終于有了回答,而且是最圓滿的回答。
求不得,終求得。
房內的氣息帶了幾分缱绻,随後或許是情之所至,叢歡靠近了一點,上前抱住了人——
動作很輕很緩,不帶一絲強迫,只要江南星有一點回避與拒絕都能讓他停下……但江南星沒有。
徹底抱住人後,叢歡的呼吸明顯加重了一點,欣喜若狂又萬般珍重,十分克制地慢慢抱緊,輕聲自語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
我一直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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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建雲市入市大廳。
來往的入市人員之中,有兩名青年十分引人注目,容貌皆出衆且結伴而行,惹得不少人都好奇打量了兩眼。
其中一人在檢查通過後快步走到大廳的落地窗前,瞭望這座臨海城市,欣喜道:“可以看見海啊,海上夜景也很漂亮!”
“你喜歡海?”另外一人很自然地主動接過對方的背包,詢問道。
“關鍵是這裏的海真的很漂亮,你看那邊的沙灘,好熱鬧,是不是有活動,我們今晚去看看?”
“還是先……好吧,去看看。”
得到滿意的回答,那人眉眼帶笑,歡歡喜喜地快步走下扶梯,他的同伴有些無奈又有些縱容地嘆了口氣,剛準備跟上卻被喊住。
“你好。”
一個姑娘怯生生地喊住了人,猶豫了一下,鼓足勇氣道:“可以問一下你朋友的聯系方式嗎?”
被喊住的青年愣了愣,随後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笑了笑,禮貌回絕道:“抱歉,但我們不是朋友,是伴侶。”
那姑娘一頓,下意識看了看面前這人,又看了看剛剛跑下去的人,反應過來後臉上莫名有些驚喜,趕忙道:“對不起!”
然後低頭迅速離開,又羞又興奮的模樣。
“白榆——”已經下到一樓的顏時予見人沒跟過來,招呼道:“快些啊,別錯過活動。”
望着不遠處的愛人,白榆笑了笑,回應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