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止是同學

第21章 何止是同學

其實傅苔岑原本就不是每天都會聯系他,沒有工作安排的時候,傅苔岑一兩天沒消息也是常事。

他們一不是情侶,二嚴格講也不是雇傭關系,沒有非聯系不可的理由。彼此也都默認這樣的相處模式。

要是放在以往,但凡傅苔岑能消停幾天不主動招惹他,夏賒雨的心情都會非常愉悅。這還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會為傅苔岑的失聯而感到惶惑。

這種惶惑來源于,首先他摸不透傅苔岑對他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失去傅苔岑的信任;其次他摸不透傅苔岑此刻的情緒,朝花落選加之大綱洩露,被冠以他人之名搶先公布,意味着之前的存稿很可能要全部重寫,感覺放在誰身上都不會太好受。

夏賒雨在談判時最精于察言觀色,而現在這人一跑了之,抓不住摸不着,一種失控感席卷了他。

大概五點鐘,傅苔岑的手機不再提示關機,變成持續的忙音。夏賒雨就嘗試隔一段時間打一個,大概在七點左右的時候,麥克風發出那種接通的電流聲,夏賒雨先是吓了一跳,因為他都已經習慣了沒有人接這件事,然後他才反應過來,立刻抓起手機放到耳邊。

“喂,傅苔岑”

“嗯”電話那端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剛睡醒,惺忪懶散,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滿世界找他。

夏賒雨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壓抑住想罵人的沖動:“你在哪”

傅苔岑擡起壓低的鴨舌帽檐,看了一眼車窗外,姜黃色的廣闊掠影之上懸着一枚巨大的血紅落日,他坐直了些,從耳邊撤下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這個人打過來十幾個未接電話,心髒深處直直往下墜,過了幾秒才又回答:“新疆。”

夏賒雨提高了些音量:“新疆哪兒”

“現在打算去賽裏木附近,過幾天不知道。”雖然傅苔岑慣來想一出是一處,但知道夏賒雨是個計劃型人格,估計這會要發瘋,還是打算給他一點交代的,“是去采風。之前不是跟你提過”

倒确實是提過,所以下午打不通電話是因為人在飛機上,而且說白了人家去哪也沒義務跟他報備。想到這些夏賒雨脾氣消了點,突然又有點摸不透傅苔岑,到底當真是采風,還是抹不開面子不願承認,這其實是一趟說走就走的散心。

“晚上住哪裏”

“下午在網上訂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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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給我。”

傅苔岑沒聽明白:“什麽”

“住宿的地址發給我。”夏賒雨強調說,“為了安全考慮,你一個人在外面,得有人知道你的住址。”

“……”傅苔岑這些年獨自采風,去過的地方也不算少,習慣了沒什麽交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他的安全,要他的落腳地,“好,我發給你。”

說罷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夏賒雨聽着那邊不算溫柔的風聲,猶豫了下還是問了。

“關鴻的新書……”

“我看到了。”傅苔岑說着更深地陷入座椅裏,把帽檐重新扯下來遮住眼睛。

話到這裏就結束了,聽不出額外的語氣,等了一會也沒有再等到任何其他有關情緒的表達。夏賒雨忐忑起來:“雖然我知道,我每天進出雅漱,嫌疑很大,但我沒有做任何違背職業道德的事……”

話音未落,就又被傅苔岑打斷了:“我知道。”

還是沒什麽語氣,夏賒雨甚至判斷不出來這個人到底是真的相信了,還是僅僅是敷衍地回應一下好讓他閉嘴。

“你真的知道”

“夏賒雨……”傅苔岑好玩似地将車窗升升降降,短暫停頓後才說,“我真的知道。”

挂斷電話後,夏賒雨收到了傅苔岑發來的地址信息,确實是賽裏木附近的一家叫Backyard的民宿,夏賒雨特意上點評查了一下,顯示四星半,評價有百餘條,倒是靠譜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盡管得到傅苔岑并不懷疑他的答案,夏賒雨心裏還是七上八下,一方面他總覺得傅苔岑電話裏的狀态并不算好,他心裏是不是真的像嘴上說的這麽想,他根本确認不了;另一方面整件事也非常蹊跷,他還沒能理順。

又失眠一夜,夏賒雨第二天頂着黑眼圈開車到公司,本來想打開電腦處理工作,腦子裏亂糟糟的,三分鐘後,他幹脆站起來,敲響了總編辦公室的門。進去沒多久就出來了,開始收拾起桌上散落的文件,全部裝進包裏。

鄭小筝恰好端着咖啡回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幹嘛,剛來就要走”

“我出一趟差。”夏賒雨面露歉意,“這幾天工作我盡量在線上處理,實在不行的,到時候發你搭把手。回來請你吃飯。”

鄭小筝擺了擺手:“跟我客氣什麽。”又問,“你出差去哪兒啊這種關鍵時候,你不是要跟着傅老師”

夏賒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我就是去跟着傅老師。”

“哦對了。”臨轉身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又加了一句,“你跟二組他們關系怎麽樣”

鄭小筝奇怪道:“還行吧小蕊跟我挺好的。怎麽了”

“方便的話,幫我打聽打聽關鴻的新書是誰牽的線。”

鄭小筝眨動了一下迷茫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應下:“行。”

三個小時後,飛機飛上萬米高空,多雲,像在雲海裏飛馳。

夏賒雨不小心睡着,一覺醒來,太陽照射在艙窗上,明晃晃得猶如夢境未醒,使他一時還分辨不清自己究竟身在工位還是在機艙。

這大概算是他有條不紊的人生裏,罕見的、沖動的一場出行。毫無計劃,沒有準備。

他覺得自己好像也被想一出是一出的傅苔岑帶得不太清醒,只能通過不斷改變行為模式去遷就這個人。

夏賒雨想起總編關于拿下這單就升職加薪的承諾,他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工作。

他計劃和傅苔岑解釋清楚自己的立場,并且在對方這樣的脆弱時刻給予鼓勵、提供幫助,然後借此優勢順利拿下版權。

而此時一無所知的傅苔岑正在享受慢節奏的采風生活。

新疆落日晚,因此下午會格外漫長。傅苔岑本打算去湖邊露營,但這兩天不時下雨,他只能就近釣釣魚,有時候就在院子裏讀書,做一些筆記,偶爾和老板聊天。

這家民宿的老板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高高大大的,兩年前過乏了城市朝九晚五的生活,剛到賽裏木附近開了這麽一家民宿。平日喜歡戶外運動和讀書,尤其喜歡傅苔岑的書,甚至七年前,他還在滬大念書的時候就去參加過他的簽售,沒想到會接待到本人,這兩天和傅苔岑相見恨晚,兩人還算聊得來。

晚上九點左右,兩個人剛在院子裏開了一局棋,店裏沒有圍棋,只有中國象棋,倒也可以下,只不過傅苔岑在等對方落子的時候還會一邊讀書,不然等待過程實在無聊。老板冥思苦想,前頭是當頭炮,旁邊是将前馬,難辦難辦。

一盞橘色小燈在廊下撐起一片暖光,爐上煨着普洱和一把紅棗花生。啪嗒一聲,對方把将軍移出來了,傅苔岑從書中擡頭,望了一眼棋盤,看出不過兩步之後,對方就無路可走了。

正要伸手落子,櫃臺處響起清脆的服務鈴,老板站起身,正要走過去迎接,就看到一個背着雙肩包的人影朝院子裏亮着燈的地方走來,步到燈下亮處,五官變得清晰起來,只聽來人氣息還未穩,遠遠喊了一聲“傅老師”。

聲音清亮疏朗,倒把這座小院的夜色攪亂了三分,傅苔岑意外地擡頭,看到穿着一身沖鋒衣風塵仆仆的夏賒雨。

只可惜意外的不止他一個,老板先錯愕,緊接着夏賒雨目光移轉,也看到了他,目光相接,夏賒雨的表情也變得難以言喻:“盛欣陽”

傅苔岑好整以暇地往椅背深處陷了陷,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巧了,舊相識”

“老同學。”夏賒雨沒什麽表情地回答。只不過內心在腹诽——何止是老同學。是前男友。

【作者有話說】

夏賒雨:糟糕,是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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