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程易璘還沒說話,前面的司機笑了一聲,開口說:“小勳啊,剛剛我看見易璘站在門口,他說是在等你,我就讓他先上車了。”

周連勳:“不是王叔,你到底是誰家的司機啊,怎麽什麽人都往車上領?”

王叔的笑凝固在臉上,困惑地說:“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周連勳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早就不一樣了。”

聽這話,程易璘神色一滞,張了張嘴,但沒有說什麽。

王叔撓撓頭:“不好意思啊小勳,是我不對。”

聽到道歉,周連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了。

王叔在他家工作了十幾年,以前經常負責接送他和程易璘,王叔不知道內情,有這樣的舉動也無可厚非。

他冷靜下來說:“抱歉,王叔,我情緒有些激動了。”

“沒事沒事,确實是我的問題,”王叔連忙說,然後遲疑地問,“那......現在要回去嗎?”

“王叔你稍微等一下,”周連勳瞥了一眼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程易璘,“還有個外人沒下車。”

程易璘适時開口:“我在你喜歡吃的那家甜品店定了位子,我們去那裏聊聊吧。”

“別別別,我可擔待不起,”真是奇了怪了,到底有什麽好聊的,周連勳想不明白,反正他打死也不會去什麽甜品店的,看那家夥臉皮厚的完全沒有下車的意思,他說,“要聊我們現在下車聊。”

懶得多說。

周連勳打開車門先下了車,走到旁邊的小道上。

程易璘也下車跟了過去。

早上的那次相遇,周連勳根本沒有正眼看程易璘。

這回,他看了。

程易璘好像又長高了,比他快高半個頭了。

明明他也有一米八二的個子,愣是要擡眼才能對視,真是讓人有點不爽。

程易璘似乎變得比以前成熟了一點,也更加氣宇軒昂,混血的五官精致立體,那雙标志性的藍眼睛在陽光下恍若湛藍通透的寶石。

程易璘的外國血統來源于他的母親。

因為他母親是外國人,他爺爺不同意他父母的婚事。

他父親寧願被趕出家門,也要和他母親結婚。

後來,他母親在生他時難産去世。

他父親心如死灰,把出生沒幾天的他送到程家後,不知所蹤。

加上他奶奶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所以,程易璘基本上算是被爺爺養大的。

三年不見,看着眼前人,周連勳的心跳仍不由自主地開始加快。

他迅速移開眼,在心裏痛罵自己不争氣。

調節過來,周連勳壓根沒心思聊什麽天,先發制人問:“你不是要去醫院陪你爺爺嗎?趕緊去啊。”

“我打過電話說會晚點過去了。”

“真是個好大孫子啊,好了,聊完了,咱們再也不見。”話音未落,周連勳轉身就走。

程易璘拉住他:“你......現在過得好嗎?”

周連勳冷笑:“好啊,當然好了,有什麽不好的?如果你是要找人敘舊的話,我勸你最好換個人。”

“當年我——”

“閉嘴,”周連勳不耐煩地打斷,“別跟我提當年的事,當年的事你不是已經定性了嗎?你說那是一個錯誤,既然是錯誤,還有什麽好提的?”

程易璘眉頭緊擰,欲言又止。

周連勳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對了,你爺爺這幾年一直看我不順眼,整個槐州誰不知道你爺爺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的,拜托你這個乖乖寶貝大孫子離我遠點,我怕哪天你爺爺不高興了,弄得我小命不保。”

此話一出,程易璘臉色刷白,連手上的勁都松了不少。

周連勳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王叔在後視鏡裏瞄了一眼自家少爺的臉色,不敢問發生了什麽,對站在外面的程易璘點頭致意後,老實開車。

周連勳心裏燒着一股無名之火。

不知道那個姓程的家夥抽得什麽瘋,偏偏要找他說些有的沒的。

想當年,他追去國外怎麽懇求,那個姓程的家夥就是不肯見他一面,只在電話裏冷冰冰地說他們那晚的事是個錯誤。

現在的情況怎麽好像有些反過來了?

不管了,他才沒那閑工夫跟人憶往昔追愛不得的黑歷史。

反正那個姓程的家夥越想聊,他就越不聊,讓人也嘗嘗被拒千裏之外的滋味。

周連勳打開車窗,清爽的涼風吹進車內,使煩躁的心好受了不少。

這時,手機響了,是連峻打來的電話。

周連勳接了:“我早上給你打電話你現在才回過來,你怎麽不明年再打給我呢?”

“哎呀勳哥,我昨天忙到淩晨四點,頭昏腦脹的,這不剛睡醒就給你回電話了。”連峻的聲音裏明顯帶着些意猶未盡的困意。

“我問你,你昨晚怎麽讓程易......”名字說到一半,周連勳停了一秒,改口了,“那個人送我回家的?”

“不不不、不是我讓他送你回去的,”連峻說話的語氣一下子精神起來了,“勳哥,我怎麽敢啊,昨天你把人頭上開了瓢,他忽然出現了,然後還支使我幹這幹那的,等我忙完,你倆就都不見了。”

周連勳疑惑:“什麽叫我把人頭上開了瓢?”

“啊?勳哥你不會是喝斷片忘了吧,我發監控給你看。”

看着監控視頻裏混亂的場面,周連勳不忍直視,他對電話那頭的連峻說:“不是,你當時為什麽不攔着我呢?”

“你突然拿一酒瓶砸上去,我哪攔得住啊?”

“好了好了,那個人沒事嗎?”

“沒什麽大事,就是頭磕破了。”

“這件事不能傳到我媽的耳朵裏,不然我會被念叨死的,你代我問候一下吧,醫藥費什麽的我來出。”

“好的,我知道了,”連峻說,“勳哥,你今天晚上會來酒吧的吧,我讓昨天惹事的服務員跟你交代一下。”

“好。”

夜幕降臨,周連勳來到UN酒吧。

這酒吧的名字是連峻花重金請有名的風水大師取的,說什麽“un”是他倆名字最後一個字“勳”和“峻”的韻母,是他們兄弟的共同之處,意寓攜手開創未來。

周連勳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名字,但每次看見店門口那大大的“UN”兩個字母,總是覺得有點奇怪。

UN酒吧位于槐州市中心的黃金地段,有兩層,大概六百平。

一樓修建了吧臺、卡座和一個大舞臺,主要是蹦迪玩樂的場所。二樓有包廂、露天陽臺和座椅,相對來說更放松惬意。

這個酒吧的裝修就花了八百多萬,好在這小樓是連峻家早年買下的,不然現在一年光租金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為了和酒吧熱鬧歡快的氛圍相匹配,周連勳特地做了個發型,換了件騷包的真絲黑襯衫。

其實十九歲之前,他很讨厭酒吧這種地方,覺得太吵太鬧騰了,完全就是那些纨绔子弟不務正業玩樂的場所。

但三年前發生那件事後,連峻帶他去各個場子散心,他慢慢體會到了酒吧的樂趣所在——

在喧嚣裏,把煩惱全抛開,和形形色色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喝酒劃拳、嬉笑怒罵,确實挺有趣的。

今天連峻搞了個抒情主題,臺上的駐場歌手正深情地唱着愛恨情仇。

剛開場,裏面的人已經不少了,不知道是得益于剛開業的新鮮感,還是連峻那小子營銷做得不錯。

周連勳一走進去,就有人上來打招呼,他一一友好回應,然後找了個空的卡座坐下,靠在沙發上聽起了歌。

不一會兒,連峻領着昨晚引起事端的服務員過來了。

服務員把一杯奶茶放到周連勳面前。

連峻說:“勳哥,你昨天喝太多酒了,今天就喝點奶茶換換口味吧。”

周連勳挑眉:“什麽時候這麽細心了?”

“是這家夥提議的。”連峻笑嘻嘻地拍了拍那個服務員的肩,眼神示意。

服務員立即鞠躬問好:“小周總好!”

“坐吧。”

周連勳喝了口奶茶,甜而不膩,很符合他的口味。

他想起昨晚這個服務員撞進他懷裏的情景,那雙灰藍色的眼睛......

他忍不住問:“你是混血吧。”

服務員略帶局促看向周連勳。

明亮的燈光下,灰藍色的眼睛澄澈如水,配在亞洲人柔和俊美的五官上,有一種別致的美。

服務員點點頭:“是的,我太奶奶是外國人,其實到我爸爸那輩已經看不出混血的痕跡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遺傳到了一雙藍色的眼睛。”

“啊!”連峻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怪不得面試的時候我就覺得你這眼睛看着眼熟,原來是和程易璘......”

連峻意識到什麽,不敢說下去了。

周連勳瞪了表弟一眼,繼續問服務員:“你叫什麽?”

“我叫趙知遙,趙匡胤的趙,知道的知,遙遠的遙。”

“趙知遙,名字不錯,”周連勳說,“說說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知遙坐直了,略微緊張地交握起雙手:“昨天晚上,那個人要要、要摸我,我躲開了,他就吵着讓我喝酒......連老板規定服務員不能喝顧客的酒,我就拒絕了,然後他就......”

“這麽緊張幹什麽?你又沒做錯。”

趙知遙詫異地看了過去。

本來老板說讓他跟小周總也交代一下,他想起昨晚小周總把人腦袋砸破的事,心有餘悸,都做好認錯挨罵的準備了。

沒想到小周總居然會向着他說話,他心中感念,也敢直視周連勳了。

“你做的對,我們這是正經的酒吧。以後再有客人騷擾你,你就直接叫保安,實在氣不過打人一頓也沒事,有我和連峻兜底,”周連勳打趣說,“當然了,不要打得太過分,好歹給人留口氣。”

聽見這話,趙知遙看着周連勳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感激和崇拜。

這段時間出來打工,他受過不少氣。

前一份兼職就是碰見顧客騷擾他,他反抗了,最後老板還幫顧客罵他不識好歹,他就憤然不幹了。

頭一回碰上周連勳這樣明事理為他說話的老板,趙知遙情緒上湧,直接站起鞠了個躬:“謝謝小周總!”

“哈哈哈,你這麽激動幹什麽,快坐下吧,”連峻出來打圓場,對周連勳介紹說,“勳哥,他還小,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剛上大一,來這勤工儉學的。”

“電影學院的學生不去演戲,來酒吧兼職幹什麽?”周連勳不理解,“你們不是拍一部劇就能掙不少錢嗎?”

趙知遙:“我......我還沒有簽上經紀公司,沒有什麽影視方面的資源,跑了好幾個劇組試鏡,也沒有試上......”

周連勳有些意外:“那些人是眼瞎了嗎?你這顏值試鏡都試不上?我覺得你長得比現在很紅的一些號稱什麽流量的明星好看多了。”

趙知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小周總。”

周連勳:“你在這兼職的工資是多少?”

趙知遙看了看連峻,回答說:“八百一天。”

“八百一天?”這可比正常水平的服務員高太多了,周連勳蹙眉看向連峻,“你是怎麽開工資的?”

連峻說:“就、就按顏值啊,分為二百、四百和八百,小趙啊他是唯一的八百檔。”

周連勳無語:“我真是服了你了。”

連峻問:“勳哥,這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反正酒吧是交給你管的,随便你怎麽安排,”周連勳懶得跟他這個只看顏值的表弟多說,又好奇地問趙知遙,“按理說,你們這種藝術生家裏應該挺有錢的吧,怎麽會出來找兼職?”

趙知遙抿唇:“因為我家公司破産了,欠了很多錢......”

“抱歉,”周連勳不禁感嘆,“可惜了......”

優越的長相在富貴人家是錦上添花,在窮人家就難以預測會發生什麽了,更何況是背地裏不知道有多少腌臜事的娛樂圈。

趙知遙明白周連勳話裏的“可惜”指的是什麽。

這一連串聊天下來,趙知遙放松了不少,已經忽略了他們之間的界限。

他帶着些自嘲說:“世事難料......畢竟像小周總這樣,有錢又長得好看的人太少太少了。”

聽這話,周連勳擡眼,正對上了趙知遙的視線。

那眼神裏赤.裸.裸的窺探欲他并不陌生,這些年在各種場合裏也遇見過不少。

同樣顏色的眼睛,差別還是挺大的,某個姓程的家夥就不會用這種冒犯的眼神看他。

“再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周連勳微笑,“我就把你的藍色眼珠子給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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