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其實是崇仁想多了,江玉滢沒有在信裏寫什麽踐踏佛法,亵渎佛門的內容。
這些話哪能在信裏說。
不過就是普普通通詢問衆人的近況,多日不見崇靜大師,崇慧大師長高了沒有,有沒有偷吃東西,崇德大師是不是又學了些新詩詞,崇仁會寫自己的名字了不,連帶着寺裏她認得的和尚統統問了一番。
江玉滢下山才一月不到,哪裏能有太多翻天覆地的變化。
硬要說崇仁終于會寫自己名字的第二個字了,至于第一個字?他嫌筆順太多,沒人抓着胳膊肘一筆一劃教,怕是一輩子學不會了。
至于心心念念的崇明小師父,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像是剛入寺的新居士般問了個透徹。
早殿,晚殿念了什麽經文,過堂的齋飯有沒有變化,出坡種下的菜熟了沒有,百丈懷海大師的規矩是不是比從前又多了一條。
人家大師都仙逝多少年了,要加規矩只能靠給老住持托夢了。
崇明逐字逐句看完,不僅沒被吓着,倒是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一彎新月綻開了,面前也浮現了江施主歪着腦袋問東問西的靈動身影。
看樣子腿上的傷應該沒有大礙了。
這是自然,江大善人為了女兒的傷費盡了心思,草風堂的大夫看過後還是不安心,又去請了名醫,還特意去尋了産自西域的名貴藥材。
傷筋動骨一百日在銀子的助力下至少能縮短一半,若是江玉滢能聽從大夫的囑咐,好好呆着不要亂動,還能痊愈得更快點。
但要她乖乖坐着可比請名醫,用名藥要難上太多了。一會兒要學棋,一會兒要書法,一會兒要去集市置辦物件,一刻都不肯消停,弄得江大善人焦頭爛額。
信裏還提了件重要的事情,邀請崇明和幾個孩子仲秋時節到江家暫住幾日,逛逛朝安城的秋燈會。
仲秋對于佛家寺廟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來參拜的香客衆多,白泉寺每年也都安排了宣讀功德主,敬設祈福牌位,恭迎月光菩薩等一衆江玉滢沒有絲毫興趣的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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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重要的莫屬于法會之際,于佛菩薩前朗聲宣念“功德主芳名”,并祈願佛光注照,加持護佑。
通俗點說就是把這年給寺裏捐了香火錢的人從多到少排個序,然後取前幾個念名字,求得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人也是得看銀子多少的。
江大善人給香火錢的時候也會以女兒的名義,想為其也求得些庇佑。
以至于每年宣讀功德主的時候,第一個念的不是江大善人就是江玉滢,寺裏的和尚雖沒見過江大小姐的人,但對“江玉滢”這個名字還是耳熟于心的。
崇明第一次聽到“玉滢”二字時便想到了貫休大師《贈景和尚院》的那句“炭火邕湖滢,山晴紫竹涼”,有玉石擊盤之清脆,又有盈盈秋水之清澈,甚是好聽。
直到見到江玉滢的真容,的确人如其名。
“你啥時候還俗?我記得是不是寺裏還給銀子來着?”
正想着,身後突然傳來冷不丁的一聲。
崇明聞聲回過頭去,瞧見崇仁滿臉寫着好奇,眼睛亮得很,就是問的問題讓他二丈摸不着頭腦。
思來想去崇仁還是在意信的內容想看看崇明的反應,就一路跟着他來了藏經閣,也沒特意躲藏卻愣是沒被走在前方沒幾步的人發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讓崇明愣住了,詫異問:“還俗?師弟何出所言?”
同時愣住的還有發問的崇仁,一臉不可置信地反問:“什麽?信裏沒提讓你還俗嗎?”
莫非是自己算錯了,江玉滢沒提讓崇明還俗當她相公的事情?
“那信裏寫啥了?”崇仁不甘心問了聲。
本來讓他看一遍信便能知曉,可崇仁識字不多,怕是看不懂幾句話,崇明便解釋說:“江施主在信裏尋問了寺內的近況,還提了讓衆人仲秋去江家暫住幾日。”
崇仁将信将疑,他不認識幾個字看不懂信,若是崇明睜眼說瞎話糊弄也無從知曉,不過轉念一想,崇明可沒這個定力。
“仲秋寺內事務繁忙,但崇仁師弟若是有興趣倒是可以同崇靜,崇慧,崇德三人前去,也不枉江施主的一番好意。”
仲秋崇明是怎麽都抽不開身的,寺內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準備都需要他打點,但難得的機會幾個孩子倒是能下山游玩一番。
崇仁本來需要準備仲秋當日香客們的齋食,崇明想着和住持商量,換別的僧人當值便可。
崇明字裏行間雖已表明自己不會前往,而且的确從仲秋半月前起白泉寺內上上下下便忙得不可開交,但他內心卻是複雜糾結的。
從江施主下山到今日已快一月,再到仲秋還有臨近一月,雖知道傷勢已無大礙可還是想親眼确認才能安心。
說是确認傷勢其實就是想見把自己內心攪得不得安寧的人。
但這份對于遠離紅塵之人顯得十分急切的感情裏還有三分是糾結不堪的。
崇明這段時日空閑時間不是在誦經堂便是在藏經閣,他想從浩如煙海的佛法經文裏弄清楚“情”從何而起,又會歸向何地。
可佛家只講如何“斷情”給不了他答案。
“崇明,我問你,你對江施主怎麽看?”崇仁懶得再拐彎抹角了,他可不是和尚,不用顧忌佛家條條框框的規矩,更別提什麽斷情絕欲,便直截了當開口問了。
一語中的的問題讓崇明略顯不自然地愣了一下,“師弟這是何意?”
“沒有何意,就是問你怎麽想江玉滢的。”
“江施主為人心善謙和,通音律......”
話才起了個頭就被崇仁搖搖頭打斷了說:“不是問你這個,什麽博學多才,聰明能幹,溫柔娴淑這些都是她編來誇自己的,我是問你怎麽想的。”
連自己都還沒有理清越理越亂的心緒,又要作何回答呢?
但崇仁師弟向來機敏,稍有出言不慎便會讓他察覺到端倪,得萬萬小心以免給江施主帶來不便。
于是崇明思來想去依舊找不到合适的話語開口。
“這是什麽很難的問題嗎?就問你怎麽想她的,是不是......”崇仁看他皺着眉頭陷入沉思遲遲沒有回應,心急得厲害,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光頭和尚們真是麻煩,特別是崇明這種打小就在寺裏根本沒開竅的,就更難對付了。
喜歡直說不就行了,有什麽好扭扭捏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