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勝心魔
渡天劫勝心魔
寒來暑往過了兩輪,枝頭的紅柿結了又結。
紅柿樹下,兩個年紀相仿,步履匆匆的少年郎快速飛過,其中一位身穿黃色勁裝的少年開口抱怨:“顧安,你下次再磨磨蹭蹭,小爺我就不陪你下山了。”
另一位身穿月白勁裝,歉意一笑,雙手合十讨饒道:“好阿伣,這不是那兩個魔人太難纏了嗎,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魔人,難纏?祁連伣想到剛才顧安那勇猛的架勢,臉色一黑,翻了個白眼,停下來說:“那兩個魔人被你一招擊倒在地,那叫難纏?”
“一招嗎?我已經這麽厲害了嗎,哈哈,哈哈,哈……”顧安也停下,回過頭看見祁連伣越來越黑的臉,吓得立即噤聲。
祁連伣冷冷一笑,“笑啊,繼續。”
顧安連連搖頭,現在笑就是找死,阿伣現在就是個炮仗,一點就着。
“出來之前說好半個時辰就回,現在多久了。”
“呃,快兩個時辰。”顧安眼神飄忽,不敢對視。
“很好,處理了那兩個魔人,我說回宗,你是怎麽做的?”祁連伣皮笑肉不笑,眼神裏像是裹了刀子。
“追着兩個魔人,搗了他們的老巢……”顧安嗫喏地說,“可是,這個真的不怨我,你也聽見了,那兩個魔人說要回去找他們老大來教訓我,還口出污言穢語罵我們,我一時氣不過……”
“顧安,我承認你現在确實很厲害,整個神靈大陸或許都找不出兩三個你這樣的少年天才,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兩個魔頭是故意引誘我們呢,萬一真的如他們所言,他們的老大很厲害,是某個修為高深的魔尊,屆時我們該怎麽辦?”祁連伣直勾勾看着顧安,認真地說。
顧安微怔,心想也許這次自己真的太過了。
這兩年,顧安的修為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攀升,幾乎可以匹敵元嬰中期修士。
毫無壓力的修煉,讓他漸漸沉迷于碾壓他人的快感,畢竟兩年裏祁連伣的修為也才堪堪到了金丹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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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伣,你說得對,這次我确實太莽撞了。”顧安正經地說。
“但願你是真聽進去了。”祁連伣緩和了臉色,懶懶地說。
這兩年,已經被顧安坑過好多次,顧安的保證在他這,沒有半點分量。
不過盡管嘴上抱怨,祁連伣依舊每次都會陪着顧安偷偷溜下山,找一些等級不算太高的為非作歹的妖魔,妖獸歷練一番。
說完,二人就繼續朝着滄瀾宗飛行。
“阿伣,我們得快點了,今天阿闫哥哥要出關,看不見我會擔心的。”顧安突然加快飛行速度。
祁連伣回了一個大白眼,不耐煩道:“知道啦!!!”
二人緊趕慢趕,終于到了滄瀾宗山門下。
驀地,天空雲層翻湧,黑雲争先向中間聚集,雲層中傳出沉悶的雷聲,忽然,一道耀眼的閃電沖破雲層,在天空劃出一條裂口。
顧安定睛一看,那是禁地方向!
哥哥!!!
顧安突然拔腿朝後山跑去,祁連伣微微張着嘴,愣了幾秒,才恍然大悟跟上去。
這是有人要渡劫了!
剛到禁地,就見顧長風一行已經等在門口,神色凝重。
顧安用力攥了攥衣角,努力壓下心頭泛起的驚慌,繼續疾步向前。
“小安,你怎麽來了?這裏危險,你先回去。”率先看見他的顧展銘攔住他,不讓他前進。
顧長風也看過來,溫聲說:“小安,你先回房休息,等此間事了,我們再去找你。”
顧安口唇發幹,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哥哥,阿闫哥哥是不是要渡劫了,會有危險嗎?”
顧長風看了石門一眼,移回目光,語氣堅定:“爹爹會為他護法。”
顧安怔怔地點點頭,目光緊緊盯着禁地大門,輕聲說:“爹爹,我要在這裏等阿闫哥哥出來!”
“可……”顧展銘話剛出口,就被顧長風的話打斷。
“拿着這個。”顧長風手中出現一把墨色油紙傘,向前遞給顧安。
接過油紙傘,抱在懷裏,顧安便不再開口,靜靜注視着石門。
一炷香過去……
又一炷香過去……
再一炷香過去……
祁連伣已經等得不耐,來回踱步,亟欲先走,但看其他人都安安靜靜等着,尤其顧安那滿臉擔憂的樣子,只好生生忍住。
“嘩嚓嚓~”
猛不防一道驚雷徑直劈向門內,震得整片山谷都晃了晃。
“小安,撐開傘!”顧長風說完就以護天為介,掐訣在石門上空撐起一道結界。
“轟隆隆~”
空中黑雲越積越厚,沉悶的雷聲像是為下一次的暴擊蓄力。
“師尊,這雷劫,我想自己渡。”倏地,從門內傳出一道沉穩冷冽的聲音。
顧長風一愣,眼中浮現難以掩飾的贊許,長袖一揮,将結界撤回。
雷劫自己渡與借他人之力渡,所得修為并不相同。
“嘩嚓嚓~”
“嘩嚓~”
“嘩嘩嚓嚓~”
接連三道驚雷忽地狠狠劈了下來!
絲毫不給渡劫之人半點喘息的機會。
門外,顧安等人看得揪心,這雷劫帶着不把人劈死不罷休的氣勢,一擊比一擊威猛。
“嘩嘩嚓嚓~”
“嘩嘩嚓嚓~”
“嘩嘩嚓嚓~”
……
一個時辰後,黑雲漸漸散去,整整四十九道天雷終于劈完,渡劫結束。
山風吹過,卷起腳邊黃沙。
“阿闫哥哥為何還沒有出來……爹爹,阿闫哥哥……”顧安的聲音有些發抖,眼裏噙着淚光。
顧長風沒有回答,臉色十分凝重,像是随時準備破門而入。
渡完劫已經好一會兒了,若是沒事,早該出來了,除非他傷得很重,或是,或是……顧安不敢再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石門。
“轟~”
終于,石門開了!!!!
身穿鴉青暗花紋錦袍的顧闫,單手握劍,從容走出來。
“師尊,讓師尊擔心了,弟子幸不辱命,渡劫成功。”顧闫攜劍抱拳說。
“好,好,好!辛苦了!哈哈哈,再不出來,有個小家夥眼睛都快粘在門上了。”顧長風使個眼色,揶揄道。
顧闫了然,緩緩走到顧安面前停下。
他擡起右手,輕柔地拭去顧安臉頰上的淚珠,“是哥哥不好,吓到你了。安安乖,不哭。”
聲音低啞溫柔,如春水般細潤溫和。
可這安撫并沒有讓顧安停止哭泣,他猛地撲進顧闫懷裏,號啕大哭,豆大的淚珠成串成串地從眼眶奔湧而出,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懼與不安都宣洩出來。
周圍衆人見顧闫渡劫成功,放下心來,便先行離開,只留這對師兄弟在門前似是要訴衷腸。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顧安才哽咽着慢慢離開懷抱。
一雙烏黑透亮的葡萄眼,此時紅腫得如同熟透的桃子。
顧闫也不催促,眼裏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用帕子輕柔地擦拭顧安臉上的眼淚,直至顧安徹底平複情緒。
“能原諒哥哥嗎?”顧闫低頭柔聲問。
原諒什麽呢?顧安想,明明方才瀕臨生死的是他,渡完劫都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就被自己抱着哭了許久的也是他,明明他什麽都沒有做錯……
可是,可是……
剛停了還沒半分鐘的眼淚,此時又止不住掉下來。
“阿闫哥哥,我,不是,不想哭,是它自己要哭。”
顧闫哭笑不得,卻無半點不耐,他将顧安重新攬回懷裏,像小時候那般輕拍哄着:“哥哥知道,安安只是太害怕了,不過久哭傷身,所以安安最多只能再哭半盞茶的工夫,就停下來,好嗎?”
“嗯。”顧安嗚咽着答應。
半盞茶後,顧闫牽着顧安的手,不疾不徐地往前山去。
“阿闫哥哥,那你現在已經是大乘期的修士了嗎?哇,好厲害!!!”顧安眉眼彎彎,輕快的語氣裏滿是自豪,頗有吾家兄長初長成的架勢。
顧闫微笑颔首,“只需再穩固幾日境界即可。”
顧安挽着顧闫的胳膊輕盈一跳,雀躍歡呼一聲,“阿闫哥哥,我敢說,你是這大陸上最年輕的大乘期修士了,爹爹都要年近六十才邁進大乘期,你才二十八歲,你比爹爹還要厲害。”
看着旁邊滿臉喜悅的少年,顧闫長久以來懸着的心終于開始慢慢下落。
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他終于有了保護安安的底氣。
他的安安,就該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無論何時,自有他的羽翼護着安安平安、快樂地長大。
“對了,哥哥,聽說大乘期渡劫時,會有心魔出來搗亂是真的嗎?”顧安扭頭滿臉好奇地問。
“确實。”顧闫回答。
“那哥哥的心魔是什麽?”顧安追問。
心魔嗎……顧闫微愣。
“呸呸呸,瞧我這腦子,都說心魔是人心底最恐懼的東西,好不容易渡劫成功,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顧安滿臉懊悔說。
顧闫不在意地笑笑,“無妨。”
說完繼續牽着顧安前進。
心魔的确是心底最恐懼的東西,但也有可能是最在乎的東西。
就像有人害怕蟑螂,那麽渡劫時就可能會出現成千上萬的蟑螂蜂擁而至;有人害怕湖水,渡劫時可能就會出現溺亡的場景;有人害怕被抛棄,渡劫時就可能會出現被至親之人遺棄。
而顧闫的心魔,名叫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