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塞西斯坐在樹幹上,他吹着冷風,看着天邊,無端地蒼涼。
在樹上他也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就摔出腦漿,身體都坐僵硬了,也只敢一手穩住樹幹,淺淺地活動一下,點到為止。
如阿彌修所言,所有蟲都已經逐漸向中心聚攏,他不會在這裏遇到任何一個聽得懂他說話,并且願意接他下去的生物。
一開始他還想着,阿彌修不會這麽蠢吧,會想不到連爬個陡坡都能栽倒在地裏的他,是不能憑自己的本事下樹的。
或者萬一呢,萬一阿彌修外冷內熱,其實心地善良,一邊去殺異獸還能兼顧照看他,此刻只是去探情況,一會兒就會回來了呢。
這個想法一出,塞西斯都要把自己逗笑了。
塞西斯嘆氣望天,阿彌修是不是故意在整他啊,怕他活着走出這座島嶼,所以特地把他放到了樹上去。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漸漸黑了,許多只在夜晚出沒的小東西發出喧鬧聲,和塞西斯癟下去咕咕叫的肚子遙相呼應。
總不可能就坐在這裏餓死吧,塞西斯嘗試着又往下看了一眼,馬上就慫了把頭縮回來。
這個時候塞西斯又想起了阿彌修那雙帥爆了,宛如鋼鐵般的蟲翼,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後,他的背上也的确有一雙蟲翼,漂亮是漂亮,只不過孱弱到絕對飛不起來就是了。
世界的參差真不齊無處不在。
雄蟲早就在被雌蟲圈在溫室裏面寵廢了,失去了獨自生存的能力,與生俱來的蟲翼都失去了它應有的能力,在過個幾萬年,可能都不會有蟲記得雄蟲曾經也能長翅膀。
塞西斯拍開不知道第幾只爬到了自己身上不知名的小東西,他的心此時此刻已經冷透了。
他面無表情地在心裏罵阿彌修是個大傻逼,并決定了要讨厭阿彌修一輩子。
本來以為自己至今所學能一展拳腳,現實給他迎頭痛擊,硬件跟不上什麽都是白搭,蟲生無常,這個社會就是不給向往自由的雄蟲活路走。
就在這時,有一道聲音突然傳出:“塞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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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蟲在叫他,塞西斯眼睛一亮,期待地向下面看去。
但是當他看清以後,如果說剛才塞西斯是心涼的話,現在他的心已經死了,升級的凱西黑化版2.0版本,正站在樹下,擡頭看着他。
塞西斯心裏閃過一句話,吾命休矣。
凱西在看到阿彌修從他眼前一晃而過以後,幾乎是立刻就在他身後尋找起了塞西斯的蹤跡,卻什麽都沒看到。
他又以為塞西斯就算沒跟着阿彌修,也應該在附近,就有意識地去附近尋找。
但是他沒有找到,确定了塞西斯的确不在附近之後,他猜想應該是塞西斯和阿彌修發生了矛盾,塞西斯被丢在了什麽地方。
在這種地方,塞西斯被獨自丢在了這種地方……
凱西有了不好的預感。
凱西和塞西斯在體能課上第一次接觸之前,甚至是在來軍校之前,他其實就已經認識塞西斯了。
那時候塞西斯的雌父還沒有去世,塞西斯體弱多病得不像個雌蟲,他基本都待在家裏,很少出門。
凱西聽他的雌父說過,塞西斯的雌父蘭澤一開始并不是貧民區的蟲,他才來的時候衣着光鮮華麗,容貌俊美,淺藍色的頭發被細心打理過,每一處都透露着精致,舉手投足都能看出受到過良好的教育,就像是貴族一樣,在貧民區髒亂的環境裏格格不入。
而那個時候的塞西斯還只是個沒有孵化出來的蟲蛋。
貧民區裏一生都沒有機會撫養自己的蟲崽的大有蟲在,所以他們有時候會去搶別的雌蟲的蟲蛋,那個時候大家都猜測蘭澤是被他的雄蟲抛棄了,他已經一無所有,再加上蘭澤看起來性格溫和不擅争鬥,便有人打起了他蟲蛋的主意。
可是當有人碰到了蘭澤的蟲蛋之後,他表現出來的優雅溫和都被撕碎,他戰鬥時就像沒了理智一般,誓要排除一切可能威脅到他蟲蛋的存在,哪怕自己因此遍體鱗傷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瘋狂震懾住了別的雌蟲,從此沒有蟲在再敢招惹。
這樣愛惜自己蟲蛋的蘭澤,應該會寵愛塞西斯才對,可事實卻相反。
塞西斯破殼以後,蘭澤就說他體弱多病,需要在家裏靜養,但其實,少數幾次凱西看見塞西斯被蘭澤帶出來透透氣,他的身上總是帶着傷。
額頭上被撞擊後的腫包,上面還有将要裂開的血絲,臉上清晰的巴掌印,他瘦瘦弱弱的,好像并不在乎一樣無精打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只完全不像雌蟲的雌蟲,他看起來甚至比雄蟲還要脆弱。
凱西曾有意跑到塞西斯對面的樓上去看他,常看見他一中蟲安安靜靜地看書或者發呆,有時蘭澤也在,就指着他怒罵,甚至是動手,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沒有反抗,沒有掙紮,沉默地忍受着蘭澤給他的一切。
凱西無權去幹涉蘭澤對自己的蟲崽做了什麽,但他曾經确實是同情過他,想要認識過他,所以才會在塞西斯暈倒的時候,主動送他回宿舍。
在接觸過之後,他更是強烈地想要幫助塞西斯。
凱西一想到此刻的塞西斯也像曾經一樣,正躲在什麽地方,沉默着,忍耐着,當初曾遠遠旁觀過塞西斯不幸的恍然若失又湧了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哪怕是被塞西斯侮辱了,拒絕了,他還是不能放下塞西斯。
凱西對搭檔囑咐了一些事之後,他向着阿彌修來的方向仔細辨別他經過的路徑,一路追尋,最後終于找到了在樹上的塞西斯。
“塞西斯,你需要幫忙嗎?”
“我……”塞西斯猶豫,他怕凱西會把那天他沒打得下來的那給拳補回來。
“阿彌修已經趕到了最前面,他不會再回來找你的。”
謝謝你啊,百忙之中抽空來傷害我。
“塞西斯,你之前說的可能是對的。”
“什麽?”塞西斯下意識問。
“你說我是雌性戀。”凱西的表情變得柔和。
塞西斯預感到了什麽,他睜大了眼睛。
“我可能真的喜歡你。”不然怎麽去解釋他對塞西斯莫名其妙的保護欲了呢,可能這就是因為喜歡吧。
喜歡上了塞西斯這麽弱的雌蟲是挺倒黴的,但是已經喜歡上了又能有什麽辦法,凱西在趕來的路上想清楚了,決定正視自己的感情和欲望,他要為了塞西斯放棄對雄蟲的追逐,他說:“塞西斯,現在我是不如阿彌修,但是我會努力的,我會保護你照顧你,也請你接受我。”
塞西斯呼吸一窒,是他小看了雄蟲對雌蟲的吸引,他都這樣避之不及了,凱西竟然還能喜歡上他,說“彎”就“彎”。
除了雄雌之間的吸引,塞西斯找不到任何自己值得凱西喜歡上的點,并且首先凱西無論從哪點看,他就根本不是雌性戀。
“抱歉凱西,我不能接受你,而且你也不是雌性戀。”塞西斯無語。
“也許現在我不能做到對雄蟲無動于衷,但我會改的。”
傻蟲子,無論塞西斯答不答應他,凱西都不可能擺脫得了雄蟲的吸引,他現在就是在為雄蟲發癫。
“我說過了,凱……”
凱西跳到了塞西斯的旁邊,他蹲在樹幹上,高大的身形輕易就把塞西斯完全籠罩住,他擡起手捂住的塞西斯的嘴,阻斷他将要出口的拒絕。
凱西逼近塞西斯,散發着強烈的侵略性和壓迫感:“塞西斯,你不能拒絕我,因為你太弱了,阿彌修也不會幫你,你只有一個選擇。”
“答應我。”
這才是凱西的真面目,準确的說是真正的雌蟲,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好鬥的性格,是為了侵略和占有而生的,只是雄蟲太過脆弱,脆弱到輕輕一碰就要碎了,所以才把保護雄蟲刻在基因裏,當成了一個必須去執行的指令。
他們不得已收起了自己尖銳的獠牙,鋒利的爪子,把自己在雄蟲面前僞裝成無害的小貓,甚至能忍受和別的雌蟲去分享雄蟲。
但當這個對象不是雄蟲的時候,他就不再需要再去顧及,他可以盡情地釋放自己的天性,去搶奪,去占有,哪怕鬥得兩敗俱傷。
凱西抱着塞西斯往自己隊友的方向跑去彙合,他的心情十分的雀躍,笑容洋溢在臉上。
而他懷裏的塞西斯,一整個大寫的生無可戀,他沒答應凱西,也沒那個膽子拒絕,怕被打。
他的沉默就被凱西當成了默認,這只荷爾蒙上頭的雌蟲覺得找到了真愛,他開心地抱起塞西斯,親密地舔了一下塞西斯臉頰,興高采烈。
塞西斯有一瞬間懂了,懂了為什麽被惡龍搶走的公主哭哭啼啼,因為他現在也挺想哭的,但是“男人”的面子抹不開。
他追溯到過去想自己到底是做錯了哪一步,覺得他也許不該來軍校這個倒黴催的地方,但是不來軍校他又活不了,想來想去全都是死路。
這究竟是什麽人間疾苦。
作者有話說:
我在這裏說一下,我要怎麽寫是我的自由,可以提出意見,但是不要在那裏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