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塞西斯和蟲帝一起生活了一月有餘, 他還是沒弄懂這個雄父的腦子裏都裝的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至今難以适應,還時不時就得被踢一腳,或者是被咬一口。
塞西斯以前被蘭澤養的時候, 打打罵罵的情況多了去了, 那時的他滿心都是壓抑和黑泥,但是蟲帝卻不一樣, 帶給他的感覺就是無語。
只能安慰自己, 我能把你怎麽樣,還不是像個兒子一樣把你原諒。
蟲帝前面半月, 還記得自己是要照顧雄子的,喂飯穿衣哄睡,雖然都很沒必要且幫了倒忙,但好歹還是在做,等到了後面,他就沒了那耐心。
于是狀況颠倒,連同他們的身份。塞西斯開始覺得自己才是爹,不然很難解釋他為什麽還要幫四肢健全的蟲帝穿衣服, 配飾品, 洗臉這種事。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身體虛弱,晚上不能吹風的蟲帝說他要出去游玩。
塞西斯說:“不可以, 你老實呆着。”
蟲帝一向是聽不見自己不想聽的話:“我不想動,你背我去。”
蟲帝執意無理取鬧, 塞西斯也琢磨出了應對之法,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蟲帝曾把他認做上一任蟲帝, 塞西斯近日來對着牆壁上和自己幾分相似的畫像和一些留下的影像努力學習神态。
他有自信,糊弄個精神病蟲應該不成為問題。
塞西斯便柔和了眉眼,大逆不道地摸着蟲帝的頭和藹勸慰道:“阿爾梅列,現在是睡覺時間了。”
蟲帝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犀利:“塞西斯,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塞西斯笑着搖頭:“阿爾梅列,你仔細看看我是誰,我是你的父皇啊。”
蟲帝有些不确定了,他猶豫了一下,按在塞西斯大腿上湊近,仔細辨認。
塞西斯巋然不動,仍他打量。
“你是我的父皇?”
Advertisement
塞西斯欣慰道:“很高興你把我認出來了。”
蟲帝盯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樂呵呵地道:“塞西斯,這是你新想出來的游戲嗎?”
見蟲帝此刻神智清醒,塞西斯的表情瞬間垮掉恢複了冷淡。
蟲帝病得還很有水平,別人一騙一個準,就在他這裏死活不上當,就這樣吧,太欺負蟲了。
演戲已經夠讓塞西斯尴尬的了,他今天晚上堅決不配玩,一掀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接下來是任蟲帝怎麽拽,怎麽打,還是往被子上澆水,就是死活沒出來。
第二天,塞西斯不出所料光榮的感冒了。
關于塞西斯的生病,蟲帝不記得是自己作的妖,他還怪塞西斯不懂得照顧自己,還是得讓他來照顧,于是那沉重的父愛又延續了兩天。
而在塞西斯和蟲帝過着不知如何形容的日子的時候,宮殿裏除了蟲帝來伺候的一些雌侍,和皇宮仆蟲以外,幾乎沒有誰來過。
要平日的話,愛萊茵和瑟文西,每隔個一兩天就會來逛逛,看看蟲帝看看他,但現在他倆非但一次都沒來過,就連個信息也沒有。
很明顯就是為了躲着塞西斯,而他們需要躲着塞西斯,那一定是和阿彌修有關的事沒能辦妥。
一開始還好,但是這時間一久,塞西斯也有點急了,他怕發生不好的事。
就開始在蟲帝面前頻繁地提起愛萊茵和瑟文西的名字。
時不時就來一句,“不知道雌父現在在做什麽。”
“父皇,瑟文西竟然這麽久都不來看你。”
“父皇,你說把這個給瑟文西怎麽樣?”
一開始蟲帝沒怎麽放在心上,但是久而久之塞西斯提的次數一多了,他也開始惦記,終于在一天下午,瑟文西被蟲帝的命令傳了過來。
蟲帝的命令是最優先級,瑟文西避無可避地來了,他見了塞西斯,也沒像以往那樣黏上來,眼神都不敢對上,表現得是實打實的心虛。
塞西斯沉下了臉,蟲帝在場也無所謂,塞西斯開門見山直接問道:“阿彌修現在怎麽樣了?”
瑟文西苦着臉,他今天一來就知道躲不過去了,無奈道:“皇兄,我和你說了你別激動,還有阿彌修的事,也是意料之外,我和雌父也……盡力了。”
塞西斯本來以為至多不過是阿彌修和愛萊茵之間有矛盾,但瑟文西的話讓他覺出了不對勁,他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瑟文西小心翼翼:“我知道皇兄你寵愛阿彌修,但是我說了你別太過激動。”
塞西斯不好的預感更盛,勉強道:“……我不激動,有什麽你直說。”
蟲帝也好奇了,湊過來等着瑟文西講故事。
瑟文西沒法只能實話實說,開口第一句,就讓塞西斯怔愣住了。
“阿彌修其實,沒有懷孕。”
塞西斯第一反應便是懷疑:“……難道軍總部的檢查還能出錯?”
“是的。”
“所以呢,難道雌父懷疑阿彌修假懷孕,處罰他了?”塞西斯說着,眉頭皺了起來,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阿彌修要是真被愛萊茵處罰,那這麽長的時間裏,阿彌修怎麽過的。
塞西斯突然覺得無比煩躁,腦子裏閃過當初還軍校的時候,染血虛弱褪去強勢傲慢的阿彌修躺在床上昏睡的樣子,他的心就像被裝了個秤砣,一直往黑洞洞的潭水裏面掉。
瑟文西連忙反駁:“怎麽會,雌父才不會做這種事,也相信阿彌修不會那麽蠢,用這種容易露餡的方法。”
“那你快說。”塞西斯仍然愁眉不展。
瑟文西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起了這一月多發生的事。
阿彌修願意待在皇宮,其實就是為了守着塞西斯而已,塞西斯被弄走了之後,他就沒了在這裏的理由。
克拉倫家族實在是過于龐大,牽扯甚多,短時間以內難以解決,估計阿彌修也是抱着産假也是假的想法,加之皇宮進出終究不便,經常外出,最後基本就住回了他以前的家裏。
當然,因為他懷着孕的原因,時不時就得到皇宮裏面來檢查一番,看看蟲蛋是否發育健康。
一開始數值都挺正常,也能檢測出蟲蛋确實是在阿彌修的腹部,但是在塞西斯被迫陪着蟲帝的第十天,發現了異常。
阿彌修在來檢查的時候突然昏倒,他腹裏的蟲蛋,竟然變成了機械胚胎。
說到阿彌修昏倒塞西斯實在是忍不住了,他連忙問道:“機械胚胎是什麽?”
“本來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從阿彌修體內提取出來一些做化驗檢查之後才給它命名的。”
“一些?沒有全部取出來嗎?”塞西斯不自覺語速加快。
瑟文西趕緊安撫他情緒激動的皇兄,雖早有預料但他仍覺得驚異,塞西斯果然對阿彌修有沒有蟲蛋這件事根本無關緊要,他在乎的是阿彌修本身。
這是多麽的不可思議,竟然如此珍視雌蟲,已經到了很奇怪的程度,但瑟文西卻不知為何,覺得似乎也不壞。
他的皇兄,本事事都該特別。
蟲帝聽故事才聽到一半呢,他不滿地道:“塞西斯,不許搗亂,瑟文西繼續說。”
塞西斯的手無意識抓緊了腿上的布料,他知道瑟文西這才說到了一半,真實情況絕對不止于此。
他不過是消息閉塞了一月多,怎麽就發生了這麽多,現在的事情已經完全出乎了塞西斯的承受範圍。
瑟文西繼續說,機械胚胎是一種新研發出來的寄生型武器,最開始與蟲蛋無異,會造成懷孕的假象,但是在吸收了足夠的能量之後,就會孵化出來,變成無數的微型機械蟲,迅速擴散,破壞寄生體。
他們在查清了機械胚胎的作用之後,在極力治療維持着阿彌修的生命的同時,也在調查機械胚胎的來源,但是沒過幾天,阿彌修就在研究所裏面憑空消失了。
塞西斯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了,卻沒再出聲打斷。
瑟文西都不怎麽敢看塞西斯,他盡量小聲,生怕吓到到了誰一樣輕輕道:“和阿彌修一同消失的,還有關在牢裏面服刑的塔利亞,克拉倫要去的星盜貝林,還有……
艾奈爾。
“艾奈爾……”塞西斯念出這個名字,面對這個曾真心幫助,也愧疚過的蟲,此刻卻不帶一絲感情,之冷漠生硬地道:“阿彌修被種植機械胚胎和艾奈爾有關嗎?”
“是的,最後我們查出,林貝其實是帝費爾星盜團的非伊思僞裝而來,所來的目的便是救出他的兄長塔利亞。”
“他懷孕也是假的,用的也是機械胚胎,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盯上阿彌修。”
瑟文西不解,塞西斯卻知道為什麽非伊思會盯上阿彌修。
當初在荒星發生的事也沒過去多久,非伊思對阿彌修的癡戀還歷歷在目,只是他沒想到,非伊思沒死,更沒想到他竟然還對阿彌修窮追不舍。
來救塔利亞都不忘了帶走阿彌修。
難怪,素味平生的“林貝”在克拉倫的宴會上,無緣無故會罵他女表子。
塞西斯恨自己這麽明顯的異常他居然沒有放在心上。
非伊思費了那麽大的勁,還勾結了艾奈爾,絕對不會是為了殺阿彌修,阿彌修暫時是安全的,但是不殺不代表不會做別的事。
雖然同是雌蟲,但是非伊思對阿彌修有執念,有欲望,而阿彌修被帶走的時候處于昏迷當中,現在說不定也無法反抗,說不定他還會……
阿彌修曾經問過的話清晰得仿佛就在塞西斯的耳邊。
能接受嗎?
能接受阿彌修被別的蟲碰嗎?
能接受阿彌修從他的眼前消失嗎?
塞西斯的答案依舊是不能,也只會是不能。
沒有了阿彌修的強勢和壓迫是能讓塞西斯感到一些輕松,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空虛。
他們都是蟲族的異類,他們才是天然的同盟,合該是天生一對。
塞西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壞,他因怒極而扭曲,說完後便一直小心觀察着塞西斯瑟文西被吓了一跳,說話都結巴了:“皇、皇兄別急,法莫瑞薩洛格元帥他們已經展開了追捕,我們還有在帝費爾的間諜在,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為什麽要在瞞不住了才告訴我?”塞西斯壓抑着憤怒,聲音都在顫抖。
瑟文西低下頭道:“雌父說,怕你沖動,會傷到自己……”
其實瑟文西還說含蓄了,事實便是,雄蟲是溫室裏的花朵,只需要被精心呵護就行了,他們不該被卷入任何紛争當中,這是整個蟲族的共識。
雌蟲間真正的戰争和博弈,從來不向雄蟲展露,也沒有雄蟲能插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