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陳雨和跟着蔣旭風大街小巷跑了一個月，終于對蔣旭風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

他常常早上不到五點醒來，趁着陳雨和還在睡覺，自己偷跑出去，和包子店的老板讨價還價，有時候還會帶回來露餡的包子回來當戰利品，或許是沒有買到漢堡後的愧疚，他有時候會跑到漢堡店轉一圈。

“漢堡店早上又不開門。”陳雨和提醒道，“別去了哥哥，我不想吃了。”

蔣旭風不說話，拖着被繩子綁好的垃圾向前走，此時太陽剛剛升起，蔣旭風的肩膀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

他忽然停下來，回過頭：“你看看你，臉色身上都灰了一個度，咱找個地方洗澡去。”

陳雨和心道：哪來的地方洗澡，一個月沒洗澡，身上的味道他早就免疫了。

他沒說出來，只是輕輕一點頭：“好。”

蔣旭風的思維總是跳脫的，有時候發着呆，變能想到什麽好玩的事情，陳雨和跟着他亂走，忽然對找到自己父母這件事一點也不着急。

他很喜歡跟在這位哥哥身後，盡管蔣旭風的個子比他高不了多少，甚至有些因為長期流落街頭而營養不良的瘦骨像，但他在陳雨和心裏，就像一座大山，遮風擋雨。

蔣旭風帶他走了很遠，一個包裹裏帶着從垃圾堆裏撿來的衣服，洗了洗正好合身，他們來到一個小池子邊，連衣服都沒脫，蔣旭風便跳了進去。

池子很淺，不過剛剛到腳踝，陳雨和一點不擔心他會溺水，只是慢吞吞的脫掉衣服。

他那白上衣都已經泛黃，脫掉的瞬間，像是丢掉了跟随着一個月內的已經免疫的味道，他走進池子裏，池中的水微涼。

沒有沐浴露，也沒有洗頭發的工具，脫離家裏後的陳雨和，只能在這裏簡單的與水融合。

蔣旭風見他一言不發，頓時揚起水來：“沒玩過水吧？這可不是讓你來規規矩矩洗澡的。”

陳雨和的頭發被潑了個濕透，他擦嘀嗒向下流的水珠，慌亂求饒：“哥哥，錯了，哥哥。”

蔣旭風沒有因為他的求饒而停手，反而捧起水，壞笑的靠近他：“你說，哪錯了？”

“我可沒有說你的錯，你不要随便道歉——”

水席卷全身，陳雨和已經變成落湯雞，他索性蹲在池子裏，低下頭。

蔣旭風走進，戳了戳：“你在做什麽？”

下一秒，陳雨和立即起身，将身邊的水都潑向蔣旭風。

“哥哥，你知不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陳雨和一笑，将內心的壞心眼全然顯露在臉上。

蔣旭風抹了把臉，半坐在池子裏，衣服透過水，緊貼在身上，比平常顯得更瘦了。

他若有所思道：“你才八歲，知道的都挺多。”

他沒念過書，只有撿到一些書本上面的字随便學過，不過不太懂，只能多多少少念點課文，成語什麽的更是沒接觸過，陳雨和随即出口成章，讓他心裏一動。

“說起來，你是不是該去上學？”蔣旭風問道，“你上幾年級？”

“五年級。”陳雨和道。

“五年級？”蔣旭風一愣，他撿的書本也才寫的是三年級，面前這八歲孩子已經上五年級了？

“我——跳級了。”陳雨和随口說道，“以前爸媽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初中課程了。”

蔣旭風似懂非懂，又裝懂的點點頭：“這麽說，你還挺厲害。”

“按照他們的計劃，我十八歲那年，應該大學畢業。”陳雨和一聳肩，“不過，計劃中斷，多少是有點不能實現了。”

“為什麽？”

蔣旭風看着他，眼底閃過一絲羨慕，“上大學多好，這個鎮子沒幾個上大學的人。”

他甚至連學都沒有上。

陳雨和微微嘆口氣：“哥哥，有時候，這也會成為一種負擔，他們…”

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和蔣旭風談論自己的壓力，從記事起就沒有一絲玩樂的時間，每日除了練習題就是考試，入學前兩年，他就一直被拖來拖去參加跳級考試，書本知識固然好學，每日練習也能加以運用，但陳雨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自由自在過。

“你還想上學嗎？”蔣旭風直愣愣的問道。

“回到學校？”陳雨和緊張起來，在他眼裏，回到學校和回到家裏是完全一樣的性質，一個月來蔣旭風沒有說過這話，怎麽今天突然又有趕人的意思？

似乎考慮到他的擔憂，蔣旭風道：“你還小，又聰明，懂得又多，跟着我沒有出路，難道你想一輩子跟我撿垃圾？”

“撿垃圾有什麽不好？”陳雨和立即反駁，“只要我們在一塊，做什麽都行。”

“哥哥，你別抛棄我，我已經沒有家了。”

他可憐兮兮的看着蔣旭風，眼裏閃着淚光。

“我沒有。”蔣旭風無奈笑了笑，“但你總要離開我的。”

“我不走，哪也不去！”

陳雨和焦急的起身，抱住蔣旭風，手臂環繞一整圈，将蔣旭風緊緊抱住，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跑走了。

蔣旭風愣了好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

“好，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