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又不是為了他

第89章 我又不是為了他

悠閑午後, 茶香沁雅,點心甜暖,簡王妃正在嘲笑簡王——

“你看看你, 是不是又做費力不讨好的事了?”

別人不知道邾晏的心思, 溫阮多少能猜出一二:“殿下是不是, 想讓二皇子看清楚點什麽, 想明白點什麽?”

比如殺機從哪裏來, 該往哪躲,怎麽躲, 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局勢,別一意孤行,把自己送上絕路……

“有沒有人同殿下說過,你心腸很軟?”

“別以為嘴甜,就可以不吃藥,”邾晏朝門邊招招手,已經在門口等了片刻的南星迅速過來,将藥碗放到桌上就跑,“本王心腸硬不硬, 你可以親自看看。”

溫阮:……

他的身體經過長期每日磕藥丸子的調養,心脈得以滋養補潤, 加之內心困擾的問題有了答案,不再束縛,症狀已然好了大半,現在再遇下雨基本不怎麽疼了,但相熟的禦醫把過脈, 說現在反而是最關鍵的收尾階段,只要這最後階段平穩度過, 那餘生不再擔憂,與常人無異,可若是不當回事,消極怠慢不吃藥,那這病麽,怕是要反複的。

這個過程也不長,最多再堅持一個月,每兩天服一次藥,但這藥比較特殊,不易成丸,所以得喝湯藥。

溫阮感覺這是老大夫為了诓他吃藥編的,奈何身邊人都信老頭不信他,不管他怎麽逃避拖延,這些人總能盯着他把藥吃了,這些人裏的盯人頭子,就是面前之外,簡王爺。

“這麽燙,待會再喝。”

溫阮習慣性拖延,繼續聊二皇子的事,邾晏渠道廣,宮裏的消息,現下已經知道了:“你真的不可惜?二皇子,本來可以看清楚的。”

邾晏目光緩緩離開藥碗,準備饒自己的王妃一會兒:“我又不是為了他。”

恐怕這世間也就只有溫阮,才把他想的那麽好。

他的确推了二皇子這邊一把,想點一點他,但點完之後別人的選擇,也是他很想看的戲。

其實二皇子想要脫困很簡單,只要退出皇權争奪就行了,主動避走,急流勇退,表現出自己沒半點奪嫡争皇位的意思,很大概率會被封王,催着離開京城,奈何人不願意啊。

“咱們得做點什麽吧?”

溫阮剛說完,又搖了搖頭,重新說:“不對,不是我們得做點什麽,那娘娘教是不是得坐不住了?眼瞅着二皇子都要造反了,他們還能低調綢缪,不趕緊想辦法來個混水摸魚?不然等二皇子真幹成事,哪還有他們的機會?”

邾晏這般低調促成,該不會是早想到了,計劃捋順,專門等着這種機會呢吧!

溫阮覺得,自己還是小看了他。

邾晏眼梢微柔:“那阿阮覺得,二皇子會挑什麽時候?”

溫阮想了想,突然冒出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莫非是……萬壽宴?”

最近京城開始渲染準備,要大操大辦的,皇上壽宴!

“我那好二哥,是個喜歡講究體面,愛好名聲的人,就算舉事,也會想把局面做到順理成章水到渠成,遂皇上的病情,必須要暴露,”邾晏話音慢條斯理,“還得把所有其他房子全部彈壓下去,任何人都不如他的優秀,睿智,先見,一如既往的競争對手三皇子,必然要打壓,而我——會是被他踩為反派的人。”

溫阮很懂:“有能力有實力有號召力,有英明的前瞻大局觀,有解決問題的魄力,還有被惡人為難的宿命感……這劇本的确不錯。”

邾晏:“所以阿阮可得好好準備準備,屆時與我一同進宮,前排看戲。”

溫阮相當聽話:“那我現在就去——”

可惜剛站起來,一個箭步還沒沖出去,就被邾晏長手一撈,坐到了人家膝上。

“你不想自己喝,”邾晏老神在在端起桌上早就不燙了的藥碗,“我不介意喂你。”

溫阮瞬間就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危險。

雖然邾晏沒有什麽可怕的語氣,也沒說什麽可怕的話,可這個姿勢,這種氣氛……

邾晏可怕起來,他有點不想再試。

他大義凜然的端過藥碗,視死如歸的一口氣飲盡。

……

這次的萬壽節,是太元帝自己明示暗示要大辦的,底下人自然不遺餘力,辦的昂貴且熱鬧,往些年沒這麽花費過,今年早早宣傳起來,京城路人皆知,人人參與。

各種慶祝花活不斷,場面繁華又宏大,甭管是不是有人借機斂財,趁機做生意,總之這熱鬧十幾年來獨一份,天□□臣的折子上變着花樣的描述,皇上不無滿足,甚至主動出現在城中,與百姓同樂了兩次。

就是壽宴之前耗費了太多的心力精神,難免無以為繼,到了真正宮宴這天,太元帝累着了,除了白日裏大項莊嚴儀式舉行,其它小項能減則減,晚上宮宴甚至都略減了規格,準備簡單一點。

滿朝大臣沒一個反對。

沒辦法,換誰連軸轉這麽多天,又是親力親為辦事,又是上折子變着花樣的誇,誰也受不了不是?大家眼底都忙出明顯青黑,也實在是折騰不動了,最後這一宴嘛,随随便便吃一頓算了。

所有人都有些倦怠,也就沒心思觀察別人,當然也察覺不到更多的意外情況。

比如三皇子這邊。

最近他的精神狀态有些不對,因為曾經救下他的那個蒙面人,一直都沒有過來尋他,他可是皇子,實力雄厚,門下官員無數,靠皇權最近,最有可能往上一步,救他難道不是想要好處?為什麽沒有過來尋他?

那天救他時的氛圍也很微妙,他提醒自己不要糾結,可不知為何,就是不能忽略。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些流言,不是什麽新鮮的,他小時候宮中就傳過一陣,後來消失不見,如果不是最近又聽到了,他幾乎都要忘了……

有人說,他和母妃柔妃一點都不像,從外貌到性格,哪裏是母子的樣子。

“……兒子,兒子?”

三皇子神志被拉回,看到對坐着的柔妃,是了,這是棠梨殿,宮宴即将開始,開始之前,他被母妃叫到了這裏:“抱歉,母妃,我昨晚沒睡好。”

母妃柔妃,他從小到大都很熟悉,現在就是閉着眼,也能将人畫到紙面,他們長的,的确一點都不像。

柔妃臉上沒什麽棱角,眼睛不大,鼻子不高,五官處處都算不上驚豔,合在一起,糅成很特殊的清甜氣質,淡淡的,憂傷的,令人憐惜的,他卻不一樣,臉上輪廓極為立體,閣額深目,骨豐肉少,連鼻子都是鷹鈎鼻。

他并未覺得自己被苛待過,柔妃養他可謂一心一意,什麽都為他着想,只要覺得好的,就會籌謀過來給他,從未有過任何打罵,嫌棄,不親,連責備他,用的手法都是溫柔的,引導的。

柔妃一直很寵他。

可他也看到過二皇子同珍妃的相處,完全不一樣。

珍妃脾氣大,二皇子小時候性子有點軟,一言不合,珍妃是要扒了二皇子褲子揍屁股的,嫌棄他笨,嫌棄他膽小,嫌棄他傻乎乎不知道為自己謀算,嫌棄他只會惹事不會收拾……

當然揍完了之後也會哄,二皇子乖的時候珍妃也會笑眯眯賞,生病難受時,她也會日夜不合眼的照顧。

可柔妃……從來沒有打過自己。

三皇子此前一直覺得是性格問題,柔妃不似珍妃那麽火爆,自己也不是二皇子那種蠢人,可現在有些話聽多了,總會越想越不對味……

“你今天怎麽了?恍恍惚惚的。 ”柔妃給三皇子倒了杯熱茶。

三皇子乖乖喝了:“真沒什麽事,一會兒不是還在宮宴?兒子不會出錯的,母妃可是有什麽話吩咐?”

柔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摒退左右,将之前宮裏發生的事說了。

珍妃之前的疑慮不算錯,她能察覺到的事,柔妃自然也發現了,只是茲事體大,不好随便動作,便一直低調壓着,但今天,是時候了。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只是不好輕舉妄動,沒證據的事,也不能随便跟你說,便一直暗裏盯着珍妃那邊的動作,今夜不尋常,她和二皇子……恐怕要反。”

三皇子登時站起:“什麽?要反!”

殿內外并沒有什麽動靜,柔妃很放心,她今日與兒子密談,早早吩咐了下去,并不危險:“我同你說這些話,不是想讓你緊張的,只是想告訴你,今夜非常兇險,你當注意。”

她始終溫溫柔柔,氣場平和,三皇子也很快鎮定了下來,心裏一轉,就想明白了:“他若是失敗了……那我此後,豈不是皇子裏的頭一份?”

唯一一個掌有權力,手下官員衆多,距離皇位最近的人。

“是,”柔妃微笑看他,“前提是,今晚你得平安過去。 ”

這個倒是。

三皇子表情微肅。

柔妃:“二皇子要逼宮,你是他往日競争對手,也是今日最大的攔路石,他不可能不對付你。”

三皇子很是遺憾:“母妃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宮宴已至,他也已經進了宮,連路底下人都不方便,做不了任何反擊手段,豈不是只能看着老二表演?

“就是不能早早告訴你,”柔妃神情柔和,話音也柔和,“我剛才已經同你說了,你父皇擔憂什麽,在意什麽,你若做出了對等反制手段,你父皇便會知道,你也知道了一切,哪能容得下你?”

三皇子一驚,後背泛起冷汗:“母妃說的是,我今日就是要應對不及,什麽都沒準備,才是上上之策……”

柔妃拍了拍他的手:“我兒放心,母妃已經替你安排好一切,說這些與你,只是提醒你莫要沖動,不要置身險境。”

三皇子知道,柔妃在皇宮多年,多少培植了些心腹,其中不乏會武功的暗線,可這些人培養極為不易,暴露卻很簡單。

“母妃也不必想太多,我今日安靜些,躲着危險就是了,沒必要讓別人冒險。”

“你是我兒,應該的。”

二人正說着話的時候,突然殿後傳出聲響,三皇子立刻警惕,柔妃似也有些擔心,二人起身,轉到了後殿。

是博古架上有個長條形盒子掉下來了,大約是宮人們打掃不仔細,放到架子上時偏了角度,那盒子一點點往下移,終于滑了下來。

“這是什麽?”

三皇子見不是什麽大事,架子又高,就想着幫柔妃放回,誰知盒子摔在地上時鎖扣摔壞了,他這一拿,盒子打開,裏面的東西掉了下來,是個卷軸,随着落地卷開了半張。

柔妃似乎也很驚訝:“原來是這個,我尋了好久,沒想到放在這裏了。”

她輕輕拍了拍卷軸上的灰塵,鋪開到書案,當然是一幅畫。

人物畫,相貌英俊,眉目深邃,闊額高鼻,竟然與三皇子很有些相似。

柔妃似乎很是眷戀,指尖輕輕撫過畫像的臉:“你常在外走動,應當知曉,你外祖家,有個早夭的子嗣,我的兄長,你的舅舅。”

三皇子當然知道這個人,就是死的太早,并未見過:“這是舅舅?”

柔妃緩緩點頭:“你生的不像我,與二兄倒像了十足十,性子也像他,他運氣不好,若能活到現在,必會是你最強的助力之一……”

三皇子心內頓時釋然。

原來是這麽回事……

他看向柔妃的眼神有些歉疚。

“又怎麽了?用這樣的眼神看母妃?”柔妃微笑着收起畫軸,“是擔心母妃?我兒放心,宮中生活這麽多年,你娘也不是白混的,稍後殿上之事……若真無法控制,也沒關系,讓簡王頂在前頭不就是了?”

三皇子不傻,立刻明白了這話用意:“母妃放心,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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