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馬球

第50章 馬球

晚宴結束,已是人定時分。

衆人散場後,蘇禦又安排侍衛四下巡視了一圈,确認沒有人醉倒在外邊才轉身回了行宮。

負責善後的侍衛們都跟在他身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行宮走去,路上偶遇了幾波正巡防的禁衛軍,見到蘇禦也沒有停下行禮,只颔首示意,便走了開去。

這是蘇禦的規定,夜間戒備,以巡防為主,無需拘禮。

為了方便指揮春獵期間的一應事宜,蘇禦這幾日都宿在乾坤殿旁的偏殿裏。

行宮依山而建,內中殿宇林立,俨然就是一座規格略小的皇宮。長廊蜿蜒,宮燈纏繞,遠遠瞧着,仿佛天上傾瀉的銀河。檐月西斜,籠下薄薄一層輕紗,将坐立山中的巍峨殿宇襯得宛如蓬萊仙宮一般。

玩樂了一整日,除了需要守夜的婆子和侍衛,其他人都已歇下。四周一片悄寂,顯得蘇禦等人的腳步聲尤為清晰。

正殿前,蘇禦将今晚的巡夜人員做了最後的确認,便也回了自己的住所。

明日就是馬球比賽,他早早就得起來坐鎮乾坤殿,調度好賽前事宜。

夜如潑墨,風聲飒飒。

等蘇禦回到偏殿,亥時已過。

定安手腳麻利地将屋裏的燈點上。

偏殿的面積不大,一架屏風,一張梨花木書案,一個擺滿了的博古架子以及一張羅漢床便将這屋子擠得滿滿當當。

然細細再看,又會發現這屋子雖小,卻是五髒俱全,布置得也很精巧,無論是書案上的五彩茶器,還是博古架上得古董物件,樣樣都價值不菲,其他的器具擺件也都是挑得最上等的。

定安為蘇禦脫去外裳,又打了熱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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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禦洗浴過後,平安方才進來彙報情況。

“……馬棚?”聽了平安的彙報,便是蘇禦也難得地露出了驚訝,“李清姿讓那老嬷嬷去馬棚做什麽?”

平安也是一臉怪異,搖了搖頭,說:“不知,可屬下瞧得仔細,其間她沒有碰過任何其他人家的馬兒,就只去了自家的馬棚,給馬兒喂了些馬草便回去了,事後屬下也去查過,她喂得都是尋常的馬草,馬兒也沒有問題。”

蘇禦陷入了沉思,眉頭輕輕蹙起。

定安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确定地說道:“許是那老虔婆自己去的?她是個愛馬之人?”

平安:“她不會騎馬。”

定安不以為意:“不會騎馬就不能愛馬了?”

平安側頭,面無表情地瞥了定安一眼。

定安立馬閉嘴收聲,比起主子,他更怕平安這個黑面鬼。想當初還在一起訓練的時候,自己就沒少被他陰,明明自己的功夫比他要厲害很多,卻總是輸給他。

李清姿心思深沉,不是個會做無用之事的人。

她此舉定有所圖。

可……會是為了什麽呢?

蘇禦抿唇沉思,骨節分明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面

,少傾,他站起身對定安說:“你去通知喜安,讓她明日務必陪着夫人,一步不離。”

“是。”定安領命下去。

蘇禦又沉吟了陣,問:“虞清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平安:“目前并無,她謝絕了所有人的探視,只有随駕的趙太醫去號過一次脈,林允南那邊也沒有任何反常。”

蘇禦點點頭,他尚不知對方的最終目的,眼下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且再等等。

無論李清姿想做什麽,明日總能知曉。

“派人繼續盯着。”

平安躬身應是,正準備告退,又聽見蘇禦說。

“将查到的事都告訴齊星禮,讓他明日不要騎馬。”

世子這是要保護情敵?平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屬下這就過去。”

次日,豔陽高照,熠熠金光絢爛地鋪灑在馬球場上,其上跑動的人們各個英姿飒爽。

上午的馬球比賽進行得很順利,無論是男子組還是女子組都打得格外精彩。

就連武德帝都上馬打了一場。

武德帝年近六旬,可因常年習武的緣故,身子骨非常硬朗,他身形修長挺拔,不見任何佝偻的跡象,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若非頭發灰白,從後面看着,哪裏瞧得出是位老者。

他欽點了幾個禁衛軍與蘇禦、蘇逞還有另幾個世家公子所組成的隊伍比賽。

最後獲勝的當然是武德帝。

可武德帝總覺得蘇禦沒有出全力,但他沒有證據,畢竟是團體比賽,是輸是贏都不能歸結到其中任何一個人的頭上去。

蘇禦也沒有理會自家爺爺的存心找茬,他事多,忙得很。

意外發生在下午的男女混合賽上。

顧盺的馬在比賽中途突然發起了狂。

那馬嘶吼着,高高揚起前蹄。

場中有一半是女子,被這場景吓得紛紛尖叫出聲,再受刺激,那馬發狂得更厲害了。

顧盺騎術不錯,可饒是如此也還是被發狂的馬兒甩飛了出去。幸好當時林允南就在她旁邊不遠,見狀飛身,将她救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衆目睽睽之下,顧盺被林允南結結實實地抱進了懷裏。

現場很快就被蘇禦控制了住。

發狂的馬兒在将顧盺摔下馬後也漸漸平複下來,蘇禦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馬兒給制服了,行宮的馴馬師連忙跑上前,檢查馬的情況。

蘇禦利落地從馬上下來,将馬繩扔給馴馬師,轉頭看向林允南那邊,目光黑沉。

“顧姑娘你沒事吧?”顧盺驚魂未定,便聽一道好聽的聲音問她。

顧盺緩緩擡起頭,救下她的男子背對着光,好看的眉眼在驕陽的暈染下,格外的溫柔多情。

“你還好嗎?”見人遲遲不語,林允南柔聲再問。

顧盺這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還緊緊摟着對方的脖頸不放……當下漲紅了臉,“嗖”地收回手,從對方懷中退開,兩人之間拉出一個過道的距離,盈盈拜謝。

“多……多謝公子相救。”

“無妨,只是……”林允南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驚慌失措的女子,沒有将剩下的話說完。

顧嘉琪急急沖過來,緊張地打量着顧盺:“小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顧盺諾諾道,臉依舊紅紅的,“多虧了林世子……”

顧盺這會兒也明白了林允南的未盡之言。大庭廣衆之下,他們那樣摟摟抱抱……

“林世子大恩,顧某感激不盡。”顧嘉琪深深鞠了一躬,“改日定攜重禮登門拜謝。”

“顧公子客氣了。”林允南微微側身,只受了半禮,“不過舉手之勞。”

這時,顧盼扶着李清姿也來到了馬場上。

李清姿快步走來,一臉焦急:“盺兒,可有受傷?”

“母親,女兒沒事。”顧盺上前一步,攙着李清姿,又喊了顧盼一聲,“大姐姐。”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李清姿拉着顧盺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頗有些後怕道。

“林世子,多謝你出手相救舍妹。”顧盼放開扶着李清姿的手,對林允南說。

顧盼是皇家孫媳,便是言謝,也無需像顧嘉琪那般彎腰。

“世子妃客氣了,這于允南不過舉手之勞。”

幾人交談之際,蘇禦走了過來,一馴馬師就跟在他身後。

看到有馴馬師跟着蘇禦一同過來,李清姿眸色一沉,蘇禦果然謹慎。

“沒事吧?”蘇禦問的是顧盼。

“世子爺。”顧盼笑着朝他走了兩步,說,“多虧了林世子出手相救,妹妹并無大礙。”

蘇禦側頭看了林允南一眼,沒有多言,指了指身後的馴馬師讓他上前檢查。

馴馬師躬身上前,仔細地檢查了馬兒,又問了顧盺幾個問題。

顧盺都如實回答了。

馴馬師聽罷皺着眉,望着顧盺,若有所思起來。

顧盺見狀,不喜地皺了皺眉。

馴馬師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頭去,就是這個瞬間,他看到了顧盺腰間挂着的香袋。

“顧小姐,您這香囊是否可借小人一觀?”馴馬師指着那個香袋,詢問顧盺道。

“當然可以。”顧盺莫名,但還是解下香袋遞給顧嘉琪。

顧嘉琪接過來再遞給馴馬師。

“這是?”馴馬師問。

顧盺:“這是特制的驅蚊香囊。”

馴馬師:“味道聞着與普通的驅蚊香囊不大一樣。”

“我自小就招蚊子,這香囊是府裏一個嬷嬷特別為我調制的,我帶了兩天,驅蚊效果極好。”

馴馬師拿着香囊聞了再聞,又打開仔細做了檢查,過了會兒,他松了口氣,說:“是了是了,就是這個。”

“到底怎麽回事?”蘇禦問他。

“這驅蚊香袋裏除了裝有菖蒲、藿香、艾草等普通的驅蚊草藥外,還有附子、細辛、麻黃等草藥,這些草藥對人體無礙,卻是吃了紫花苜蓿的馬兒聞不得的。”

“那其他的馬怎麽都沒有事。”蘇禦一語切中要害。

李清姿下意識蜷了下指尖。

馴馬師一怔,是啊,自從馬兒進入行宮,吃得都是同樣的馬草,紫花苜蓿不算上等馬草,又容易與外物相沖,怕出意外,所以最近喂養的馬草裏并沒有紫花苜蓿,這匹馬是怎麽吃下的紫花苜蓿?

“有沒有可能是以前吃下的?”林允南突然開口說,見衆人都看向自己,他也不慌,笑道,“我只是推測,畢竟安防是瑞世子您負責的,您的能力我很放心。”

這誇獎說得自然又高明,若非蘇禦對他心存芥蒂,聽了只怕也高興。

顧嘉琪似是想到了什麽,也道:“應是如此,我家中喂馬的馬草裏就有紫花苜蓿,盺兒自小就招蚊子,昨日也沒有進林狩獵,今兒是她第一次騎馬,想來是馬肚裏還殘留着紫花苜蓿。”

馴馬師緊鎖着眉頭沉思,這馬進了行宮已有兩日,就算沒被騎過,也不該還殘留着兩日前吃過的馬草……可這馬又确實沒有其他問題。

這時,皇帳那邊派了人來詢問情況,場上的其他參賽者不知何時也都圍了上來,就等他的結論。

馴馬師遲疑了片刻,還是對蘇禦說:“卑職剛剛仔細檢查過,馬兒沒有其他問題,它會發狂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蘇禦黑沉的眸子靜靜掃過身邊幾人,神色平靜道:“将馬帶下去吧。”

“是。”馴馬師将香袋系好,遞還給顧嘉琪,這才躬身退下。

“四哥比賽還繼續嗎?”見事情解決了,蘇溪寧迫不及待地問道,她剛剛進了一個球還沒來得及享受歡呼,就出了變故,這讓她很不開心。但比賽她不想停,她們這一隊領先了對方隊伍三個球,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馬球場上壓着绾寧打,可不能就這麽散了。

蘇绾寧也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哥哥,她剛剛也想問還能不能繼續比賽,可出意外的人畢竟是她名義上的嫂嫂的妹妹,雖然對方瞧着一點事兒沒有

,但這點眼力見蘇绾寧還是有的。

李清姿輕輕地在顧盺手上拍了拍。

顧盺會意,上前一步,說:“都是我的疏忽,影響了大家,姐夫我沒事的,可以繼續比賽。”

蘇禦:“你還要上場?”

顧盺點了點頭,白皙的臉頰悄然染上紅暈,視線不受控制地往林允南身上飄:“方才林世子救得及時,我一點事兒也沒有,就是要勞煩姐夫給我換匹馬來。”

蘇溪寧聞言,瞬間就将顧盺搶她風頭的事情抛到腦後,歡快地躍下馬,親親熱熱地挽着顧盺的胳膊:“那可太好了。”

這個顧盺看着柔柔弱弱,實際卻是個馬球好手,騎術好,準頭也好,是他們這隊能壓着绾寧打的一大主将,她願意上場在好不過,省得她還要再找別人。

蘇禦始終都不着痕跡地審視着顧盺,将她神色裏的羞怯與傾慕看得分明。

原來這就是李清姿的目的。

以此為由,名正言順地撮合顧盺和林允南。

那顧盺在她的局裏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她如此大費周章,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與定遠侯府建立明面上的聯系,定還有其他的目的。

蘇禦掃了眼被顧盼扶着離開的李清姿。

當初為免計劃暴露,當機立斷地放棄了自己的大女兒,而今又算計起自己的二女兒。

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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