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姐姐對不起

顧绮給張家豪發送了定位, 他讓女警察開車載着顧绮，自己則去了李豔紅那輛車。女警察的車裏也不止她一個，顧绮坐在後座, 旁邊還坐着一個男警察。

女警察屢次透過後視鏡看顧绮，看得出來很想問問題了。但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而且後面回到警察局裏，肯定有的是機會問。

警察局開到西郊花的時間很長，就算走了高架、現在也不在上下班高峰期，也不能很快就到。但今天天還早，只是顧绮很餓。畢竟她從一大早出門, 忙活到現在都沒吃點東西。

倒是姜素言, 先吃了個小點心。

坐在顧绮旁邊的警察看出了顧绮的情況, 從口袋裏面掏出了一個巧克力能量棒給顧绮：“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嫌棄的話你先吃一點墊墊肚子，等會兒事情結束了，再去吃飯吧。”

顧绮當然不嫌棄，她接過巧克力能量棒咔咔幾口就吃完了。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是中午一點半, 太陽高高挂起,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這時候姜素言是肯定不樂意出來的，就賴在顧绮的影子裏, 動也不會動一下。

顧绮從警車裏鑽出來後沒多久就看到了李豔紅, 她現在的造型挺标準的，雙手上铐着銀镯子，一看就是犯案人員。

顧绮猶豫了下, 還是向張家豪提議：“能不能把她的手铐解開, 她的女兒李茵現在也變成了鬼, 她還不知道她媽媽做的事情，這樣子帶李豔紅去見她，對她來說不太好。”

張家豪沒有反應，顯然是在思考，顧绮接着說：“請你相信我，李豔紅一定不會逃跑的，因為她女兒的屍體被沉在了河底，如果沒有警察的幫忙，她根本撈不起來。就沖着這一點，李豔紅就不會跑。”

張家豪嘆了一口氣，還是從兜裏掏出了鑰匙，解開了李豔紅的銀手镯。他們離得不遠也不近，只有顧绮帶着李豔紅，往那個橋洞走去。

李豔紅還沒進入橋洞，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李茵站在橋洞口，身前是燦爛的陽光，身後是陰暗的橋洞。李豔紅忍不住淚如雨下，聲音顫抖着喊着李茵：“茵茵……”

李茵最終還是從橋洞裏沖了出來，她的身影進入了炙熱的陽光中，陽光灼燒着她的全身，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只想投進媽媽的懷抱裏。

但遺憾的是，李豔紅沒法抱住她，她們陰陽相隔，無法擁抱。

李豔紅的手從茵茵的身體裏穿了過去，這讓李豔紅愣了愣。沒有了惡鬼的附身，她根本碰不到鬼物。但惡鬼的附身顯然已經讓她有了後遺症——她能親眼看見茵茵了。

顧绮看着這一幕，最後還是出了聲：“我想幫幫她，老婆……求你了。”

“那這個我也要算上。”

“好。”

顧绮不知道姜素言想要什麽，但她既然開口，顧绮覺得她也不會害自己，于是就答應了下來。黑色的霧氣慢慢蔓延過去，充斥在這對母女周圍，然後她們相擁在了一起。

姜素言的魂力何其強大，她可以直接影響到現實，不僅能讓她們倆相擁，甚至無需外力，不用像顧绮一樣燃燒“顯形”的符咒，就能讓普通人也看到鬼物。

在陽光底下，李茵的身體也像之前那個惡鬼一樣，被曬得好像被燒焦了一樣。李豔紅把她牢牢護在自己身下，不想讓陽光再傷害到自己的女兒。

這是李茵失蹤的那一天，她沒能做到的事情。

在無數個難眠的夜裏，李豔紅都在想，那天如果自己能保護茵茵就好了，如果自己在茵茵身邊，自己一定不會讓茵茵出事。哪怕豁出去自己的命，也不會讓茵茵受到一絲傷害。

她緊緊抱着茵茵，就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她是一個單親媽媽，茵茵就是她的全部，沒有了茵茵，她什麽都沒了。這是她生命的支柱，她全部的希望。

然而，這也被人奪走了。

李豔紅小心翼翼地捧着茵茵的臉，她從未感覺到自己的女兒如此冰涼，茵茵的臉頰不僅不帶一點血色、一點溫度，還有水的冰冷。李豔紅和茵茵離得太近，她甚至能聞到茵茵身上河水的土腥味。

茵茵被她捧着臉，看着母親的視線定格在自己身上，而她頭發的水滴順着臉頰落在母親的手指上。這一刻，茵茵想要退開。

然而李豔紅不會讓她離開自己，她緊緊的抱住茵茵：“茵茵……媽媽的茵茵……”聽到母親的聲音，茵茵徹底忍不住了，她嗚哇大哭了起來，也不再管自己身上一直不停流淌的水滴，就這麽撲進母親的懷裏。

“媽媽、媽媽……我好怕！那裏好冷又好黑，我害怕極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李豔紅也哭着，她的眼淚砸在茵茵的發絲上，和茵茵頭發上的水滴彙聚在一起。

“對不起，是媽媽來晚了，媽媽不對，媽媽這才來。”

她們哭了好一會兒，茵茵才平複下情緒，聲音軟糯：“媽媽，謝謝你能來到我面前……”

李豔紅擦了擦眼淚，忍不住摸了摸茵茵的頭發：“傻孩子，說什麽傻話……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來晚了……對不起……”

顧绮本來想走遠一點，留給這對母女一點私人的空間，但是茵茵叫住了她：“姐姐……”顧绮回過頭看茵茵，她對着自己笑着，卻流着眼淚，和那天那個完成了心願、抱到了自己孩子的女鬼的表情如出一轍。

“謝謝你，我可以回家了。”

顧绮擺了擺手，意思是沒什麽，但是茵茵下面的話讓顧绮愣了愣。

“姐姐對不起，我的魂力沒法給你了，我媽媽她魂力太稀薄了，我不想她死去……我只能把自己的魂力給媽媽。”

顧绮笑了：“沒事。”

她一開始也沒想要茵茵那一半魂力，給李豔紅也好，她的魂力确實太少了，被那惡鬼吃了不知道有多少。現在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畢竟人沒了魂力嗝屁的例子，陳思楠那本新手手冊上可寫了不少。

“謝謝你。”

重逢的時間非常短暫，茵茵其實也支持不了太久，鬼怪在世間是要消耗魂力的，茵茵只有出沒有入，遲早會把魂力消耗光。她進入到陽光裏，被陽光灼燒，已經損失了一些魂力，她不想再浪費下去。

說完這聲謝之後，茵茵朝着自己的母親露出了笑容：“謝謝你媽媽，能夠成為你的女兒，我真的很幸運。能在最後，回到你的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李豔紅意識到了什麽，她搖着頭說着：“別走！茵茵別走！不要離開媽媽！”

茵茵并沒有說話，只是在片刻後，她化為了片片光芒，李豔紅将她抱得很緊，到了最後卻空無一物。

李豔紅擡起頭，那些光芒環繞着她，然後一點點融入到她的身體中，滋養着她已經幹涸的魂魄。她的魂力在被惡鬼附身的這段時間裏，一直被惡鬼吸食，離全部耗盡已經不遠。如今幹涸的河床重新注入了河水，但李豔紅卻是不願意的。

她擡起手，想要接住這些光點，卻沒有任何辦法。

李豔紅頹然跪倒在原地，只是喊着茵茵的名字：“茵茵……”

顧绮嘆了一口氣，她其實并沒有帶茵茵回到她的家裏，物理意義上的家應該是茵茵和李豔紅的房子。但茵茵還是完成了心願，沒有牽挂的離開了人間。這是因為，茵茵的家從來不是那間屋子，而是李豔紅的身邊。

等到茵茵的魂力全部融入到李豔紅的身體中後，顧绮走了上來，拍了拍李豔紅的肩膀：“走吧，我們去帶茵茵回家，茵茵的屍體還在河底呢。”

李豔紅錯愕的擡起頭看了看顧绮，然後點了點頭，她聲音很輕，說了句：“謝謝。”才從地上爬起來。顧绮沒回應，只是帶着李豔紅走到了之前茵茵給自己指的位置，後面的張家豪帶着其他警察也走了上來。

到李豔紅身邊之後，張家豪先是用銀镯子把李豔紅铐住，這才打開對講機，呼叫了一些打撈人員。

在顧绮說出地點是在西郊護城河的時候，張家豪那邊就已經聯絡了打撈人員，現在他們就在不遠處，所以打撈茵茵屍體的速度特別快。

沒過多久，茵茵的屍體就被打撈了出來。

那是一個黃色的麻袋，袋口用麻繩給系住了。

等專業人員戴上手套解開繩子後，雖然顧绮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吓了一大跳。被河水浸泡時間太長，那具屍體已經沒有了茵茵的模樣，反而因為屍體狀況太過凄慘，讓顧绮有了想吐的沖動。

她都這樣，更何況是茵茵的母親，李豔紅。

在看到那個麻袋的時候，李豔紅就激動了起來，她想往前走，卻被一左一右兩個警察給攔住，只能止步不前；當看到屍體的時候，李豔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撲上去，這一次，他們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攔住李豔紅。

除了李豔紅之外，另外一個人也被帶到了現場，就是顧绮帶到警察局去的那個偉偉。他手上也被铐上了銀手镯，被帶過來指認現場。

本來非常激動的李豔紅，在看到偉偉的時候，突然就冷靜了下來。李豔紅平靜的太過突然，一雙眸子裏寫滿了憎恨，她殺了兩個人，還讓另一個也受了傷，主謀卻毫發無損的站在這裏，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善罷甘休。

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的顧绮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作者有話說：

李豔紅：絕不會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