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就算她不說,只要她給我一個疏離的眼神,我一定就躲得遠遠的。

可她這是幹什麽呢?

奇怪的邀請,尴尬的做戲,她是怕我靠近她,還是怕她靠近我啊。

我終究有骨氣,不再刻意去聽她彈琴。

只是回家路上勢必經過中央大道,稍加留意,就能看到她。

她身邊好多人,公園踏青的人,夜晚乘涼的人,無意被歌聲吸引來的情侶,小孩子,還有花蝴蝶給她帶的親友團。

她身邊花團錦簇,不缺我的耳朵我的眼神。

我幹脆繞路回家。

臨近期末考試,我忙着寫各種論文,

等再聽到Joe的名字,已是深秋。

同學說,花蝴蝶休學了,因為她得了傳染病。

所有和花蝴蝶交往的人都被同學們背後議論,避之不及。

而Joe,聽說當初追她的人都放棄了,現在也沒有人去聽她彈琴了。

風說花蝴蝶和鋼琴家是一丘之貉,讓我別為她擔心。

可是周五的中央大街空蕩蕩。

草坪上的鋼琴前換了一個陌生人。

我來到我家樓上,敲開了門。

她的臉色很差。

是的,我們斷交後,她搬到我家樓上了。

我們經常擦肩而過,只不過權當陌生人,我當沒看見她,也沒必要說話。

“你去醫院了嗎?”

她鼻音很重,從玄關的架子上拿起一個新口罩,讓我戴上。

我不知在賭什麽氣,不想接。

她親手給我戴上。

她圓圓的眼睛波光粼粼,笑起來,剛才顯露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她好像心情挺好的。

她說,“我和她們都是逢場作戲,什麽都沒發生。”

“?”

“我不信。”

“有人需要好名聲,有人需要壞名聲,我需要一個,花心的名聲。”

她解釋到這,坦蕩的樣子,讓人心裏平白浮起一個個泡泡。

落到湖底的月亮褪去青苔,它又升起來了。

我想相信她,但不是她說什麽我就信什麽?

我還是想拉她去醫院,畢竟檢查才是證明。

我多管閑事就很奇怪了,可更奇怪的是,她欣然應允。

去醫院的路上遇到了聚會的同學。

“她有病啊林樂只,你怎麽和她在一起。”

我心裏沒底,但還是說,“她和Frandy什麽都沒發生。”

同學們不依不饒,鄙夷不屑謾罵悉數扔到她身上。

我像個孤勇的戰士,打回每一聲質疑。

我擋在Joe前面,說,“什麽都還不清楚,不要随便造謠。”

“造謠?”

“那你敢親她嗎?”

之前也常去聽Joe彈琴的女生問我,“敢不敢親她。”

我覺得可笑,我問她,“你之前不是很喜歡Joe嗎?”

現在不過是有了點傳聞,就調轉船頭。

何況,他們這些人裏,和花蝴蝶玩得好的大有人在,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們還在叽叽喳喳,只問我敢不敢親。

Joe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和他們對峙。

被兩方夾擊的我,心情實屬不好。

察覺到氣氛的Joe神色微變,沒等她反應,我飛快過去,捧着她的臉,吻了上去。

我親偏了,牙齒磕到了她的嘴唇。

她錯愕非常,和我的心髒一樣,被這個吻打得措手不及。

我們最終沒有去醫院。

我領她去我家處理她磕破的嘴巴。

我理虧至極,不敢說話。

她問我,“明明不相信我,為什麽還親我。”

我耳朵微紅,都親上了,誰還有心情想這些問題。

她管的太多,“反正我又不是你喜歡的類型,而且你別誤會,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你早點說,我可能還會信。”

她還噙着笑吟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碘伏上完了,還看。

我頂着壓力回敬她的眼光。

可是我承受不住她蕩漾的眼波,剛想低下頭,燈突然滅了。

停電了。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她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拿起我的手,放在她的脖頸上。

我的手下溫熱柔軟,平坦光滑,我不敢呼吸。

她那時問我,“林樂只,你知道你今晚親了一個女生嗎?”

Joe竟然以為我不知道她是女的。

我起初确實誤會了,因為第一次見面,她就像個大學裏的小男孩。

短短的頭發,額頭一點點蓋住眼睛的劉海,整日穿着簡約寬容的衣服,如果不是她說,沒有人會以為她是女性。

可是,我認識她,遠在聽她彈琴之前。見她的第一面,是在市區。

那時候學校還沒有開學,我在市區臨時住了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去附近的圖書館自習。

有天我看paper看得很累,擡頭看到對面一個男生,托着腮,在看窗外的夕陽。

他的臉很精致,小小的,看着天光的嘴角慢慢上揚,他看了一會兒後,擡起手攏住了面前的光。

他的手指攏起松開,攏起又松開,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

那一刻,光照耀下的他覆滿柔光,遠遠望去,像落入人間的天使,我看得入迷,心跳都漏掉一拍。

可能是我看得太久,他的視線投過來,我慌亂低頭,不小心碰倒手邊的水杯,打濕了所有的紙檔。

等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桌面,再擡頭,人已經不見。只是,撲通撲通的心髒還在昭示剛剛的急速跳動,我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動的感覺。

那天因為見到他,整個人心情都變得很好。

回家經過商店,打算再去買點草稿紙。

我剛到商店門口,門口的鈴铛響了。

裏面有人抱着一大袋東西,走出來。

大大的袋子塞得滿滿的。

他開門的時候袋子裏掉出了一個小盒子。

我給撿起來,是一個小夜燈。

我遞給小夜燈的主人。主人從袋子後面探出頭來,他說,“這是商店湊單買的,我不用,送給你吧。”

我當時在原地忘了拒絕,因為給我小夜燈的人是那個圖書館的天使,他聲音好好聽,和我說話時也是笑着,溫和有禮。

他抱着袋子走進倫敦的晚風。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我當時只一個念頭,要不要去交個朋友。

沒等我下定決心,他停下了。

他把袋子托付給了面包店老板,走進了旁邊的衛生間,他進了女衛生間。

我人生第一次的心動破滅了。

我克制着不再去圖書館。

那段時間精神不太穩定,夢裏怎麽都抓不住飛躍樓下的衣角。

小夜燈燈光昏黃,被噩夢驚醒的夜晚,醒來看到這盞燈,好像被人擁抱了一下。

我又去圖書館了,她常在。

她好像是做音樂的。

因為她的耳機有點漏音,我能隐隐約約聽見一些音樂的片段,很好聽。

我不追求完全的無噪環境,所以她的漏音對我來說還好。

還因為我們坐的位置在圖書館的角落,沒太有人,常去的人也就我們兩個,所以問題不大。

可是臨近開學的時候,圖書館人多了起來。

那天有人似乎找她說了這個問題,他當時很驚訝地看着我。

我無辜地低下頭,沒敢說話。

再擡頭,她已經收拾書包離開了。

可能是短時間內沒有買到趁手的耳機。

在我離開某區的時候,我再也沒見過她。

學校開學我更忙了,每天學習學得腦仁疼。

那天放學,我在中央大街等綠燈。

一輛皮卡飛馳而過。

那輛皮卡壓到了一只貓的尾巴和後腿。

小貓一瘸一拐地拖着扁平的尾巴往路邊掙紮,來往的車步履不停,它在車的縫隙中移動。

我害怕貓,看着它努力往路邊走的模樣心跳加速。

我不敢碰它,紅燈變綠又變紅,我的腳步還是沒有動。

我的胸腔轟隆隆,當年媽媽和爸爸吵架,把貓扔下樓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綠燈了,經過小貓的人那麽多,肯定會有人伸出援手。

沒有。

黃燈變紅了,小貓陷入車流。

那年我下樓撿小貓屍體的時候,我吐了。

我邁出了腳步,那一刻,我就一個念頭,這次救下它。

我剛邁出一步,身邊一個身影沖入了車流。

那天她穿着一個橘色的沖鋒衣外套,頭發長長了一些。

她跑過去,風鼓起她的衣服。

她在車水馬龍中,邊擺手和來往的車輛示意,邊往小貓那走。

大街上那麽多人,只有她走過去,把小貓抱了起來。

她到達路對面的時候,轉頭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我看得很清楚,是她。

圖書館裏抓陽光的天使,送我小夜燈的,女孩,我那一刻再次心動的對象。

她抱着貓離開了。

只剩下我在原地鎮壓咚咚的心跳。

所以上帝啊,就原諒我這一次僭越吧。

那天等着看好戲的她,滿眼都是我。

我被她的眼睛蠱惑,腦海裏的這些記憶,悉數蹦出來。

英國的學習時間只剩半年,我這一生,就偷這一秒,讓我忘記性別,只欣賞她那一顆靈魂。

是我犯罪了,我沒有忍住。

可我吻上她嘴唇的時候,心裏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多慶幸啊,我是女生,而她,喜歡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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