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直到古神們歸于天地，京落才到了王母坐下開始一邊管理瑤池一邊修煉，而後匆匆百年她終于有了人形。
京落站在王母面前，一身黛藍的裝扮，簡單的豎髻上只有蓮花玉冠。柳葉細眉下一雙眼睛像是望不到盡頭的天河之水。胭紅的小巧嘴唇顯得臉色白的快與周圍的浮雲融為一體，她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像是稀世雪蓮，美麗驚豔卻又高冷自持。
從此，京落便随侍在王母身邊，而千年的時光過去，看着早已經被提升為仙子的她依然兢兢業業，王母便封了她為青明上神。而百姓口中的大妖魔，不過是她下凡歷劫直接飛升回天界的一個倒黴妖道罷了。
“這麽厲害？”
塗漫滿嘴都是仙果，卻依然禁不住感嘆。
“那當然了！不然為什麽可以被封為上神！我們上神可是自請下界來到這昆侖幻境的。自打她來了後，不僅影響江山社稷，改變天道的妖精幾乎沒有了，甚至投機取巧修煉邪法的妖精都見不到了，當然了，像你這樣躲到人間的漏網之魚還是存在的，不然我們又怎麽會經常去凡間處理呢！”
“哦哦！什麽，什麽魚？”
看着塗漫一臉天真的吃個不停，小仙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就是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們上神已經兩百年沒下昆侖山了，她幾乎是有強烈的願望或者禍世之亂才會下山的，你多麽幸運，還成為了她第一個徒弟，是幾世修來的造化啊！還吃？別吃了！去修煉了！”
看着塗漫被小仙子們連拉帶扯的帶走，京落關閉了神識。雖然她只是一條魚，但無論什麽，成神的目的都是為了守護六界平衡。尤其是人間。雖然紅塵歷劫只有短短十幾年，但她卻下定了決心要留在凡間為百姓去除無盡執念煩惱。即使不能拯救所有人，卻只求渡人平安一生。
她不求改變多大的天道，只想做到按部就班的普渡受苦受難的凡人。以前，她身邊的小仙子們足以應付，但若是有徒弟來幫忙，或許能做的事情會更多，何樂不為呢？
但，天下沒有白得的徒弟。
自從塗漫來到昆侖後，京落就感受不到一刻的安靜。她已經過了幾萬年清冷的日子，這讓她感覺到一絲頭痛。她覺得，可能是自己的法力退步了，便想着閉關精進一下，可塗漫卻把她堵在了門口，
“師父，你來教我好不好？她們教的太差了！你教我，我把這些好吃的都送給你！”
看着面前一張笑意盈盈的俊美面容展示着一堆仙果，京落面無表情的從旁邊走過。但這樣并沒有阻擋塗漫的熱情，他依然跟在京落的身邊，
“師父，我不想寫字，不想讀書，我可以和仙子們學禮儀，但我現在就可以和你學一道金光，師父，我要學一道金光！”
“不可。”
“為什麽不可？那些仙子不是我對手，我用妖精的本事就打敗了她們，我們也可以對打！”
京落已經到了閉關的地方，但塗漫還站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臂，
“你打敗我，我就和你學更強的招式，到時候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
近在咫尺的雙眼清澈真摯，可京落不為所動，反而抽手拂袖将塗漫懷裏的仙果揚出。塗漫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看着色彩鮮豔的果子順着雪白的臺階滾落。
“怎麽還不來？”
随着京落的聲音，負責教導塗漫的小仙子們全部跪在了她面前。
“好好管教他。”
“是！”
塗漫的眼睛雖然一直看着仙果，但身邊人的衣裙飄動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只是伸出去的手卻像抓了一把水，他目光随着從指尖劃走的衣料上移，眼睜睜看着殿門關閉也不曾挪動一分，像是要把裏面那遙遠的身影盯出來才罷休。
“快走吧，不要再擾上神清修了。”
小仙子們手上法力加了勁，可塗漫卻掙脫将手放在了殿門上，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被仙子們再次合力拉到了臺階下面。
“讓你不要再打擾上神了聽不懂是不是！上神已經生氣了，你沒聽見上神剛才下的命令嗎？如此粗蠻一點禮儀尊卑都不懂，怎麽配當上神的首徒？”
“夠了！”
還有未出口的話被忽然咆哮起來的狠厲聲音堵住。小仙子們愣愣的看向這幾日一直單純燦爛的少年才記起來他原本是一只妖魔啊！
好像被欺瞞了什麽，小仙子直覺神仙的良好修養一瞬間消失了，
“大膽！昆侖豈容你放肆！收起你的妖性，不然就把你趕下昆侖！”
“放開我！”
眼前的少年，紅暈像是血一樣沁滿了雙眼，哪還像平日那般純良懵懂，簡直就像一只随時要吃人的妖獸。仙子們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神情嚴肅将禁锢的法術瞬間加滿，在塗漫還未來得及沖開之時，就拉着人落回了他的住處。
仙子們一開始也未用盡全力，此刻憤怒的用最強的禁锢法術将塗漫定在了屋子中間。
“看你平時好像傻傻的，居然都是騙我們的！枉費我們的心意！不過此事暫且放下，現下上神生氣，你可知錯？”
塗漫面無表情，聲音冷若冰霜，
“是你們沒用而已，我找自己的師父有什麽錯？”
“還在狡辯！昆侖幻境是有規矩的，即使你是上神的徒弟也不可以随意去打擾她，如今上神讓我們好好管教你，還不好好反思！”
看着仙子們暴跳如雷的樣子，塗漫忽然邪魅笑起來，
“你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管教我了，我手下留情不是讓你們自以為是，如果不是師父讓我聽你們的話，你們又算什麽東西？”
看着塗漫此刻眉目間妖邪橫生，滿臉桀骜不馴，小仙子們感覺到一股火要燒斷了修仙生涯，
“放肆！看來是我們平時太過溫和才導致你如此得寸進尺！你若再不受教條，我們便禀明上神将你逐出昆侖幻境！”
“呵，什麽幻境不幻境，若不是她說當我的師父，如此破爛的地方我會待？你們要去就快去，順便和她說，她不配當師父，書上說師父都是要親自教導徒弟的，她卻把我扔給了你們，什麽都不過問，既這樣，我也不要當她的徒弟了，讓她來把我趕走！”
“想讓上神親自教你？癡心妄想！你現在字都認不全，不過空擔着一個上神首徒的名義罷了！你聽得懂上神說好好管教你是什麽意思嗎？就是并沒有認可你這個徒弟！你還不快……啊！你幹什麽！”
小仙子的話還未說完，突然就被掙脫法力的塗漫震倒在地。而塗漫看着躺了一地的仙子們，眼中的紅色比她們嘴角的血還要濃烈。
“我要殺了你們！殺了她！她騙我！”
眼看塗漫身周升起了紅色的桃花，一位小仙子擡手就擊碎了，
“你這個妖精！到底還是藏不住本性了！上神就不該看你可憐帶你回昆侖，你這個妖魔，我們就替上神解決了你！”
雖然只是昆侖的小仙子，但畢竟也是正經的神仙，豈會怕了眼前的妖魔，上神曾教過她們陣法，比眼前妖氣更重的也不是沒制服過！
可是，仙子們的陣法剛結成就被塗漫一掌揮出了屋子，
“哦？解決我？”
塗漫落在冰天雪地裏，粉色衣袍上的紅色腰帶在一片雪白的昆侖幻境裏異常鮮豔。
“是她來找我做仙君的，如今卻又不管我，既這樣，還不如做回妖精。”
塗漫的聲音好像比雪花還輕，可是仙子們卻依舊不敢松懈，努力将陣法重新結好。因為眼前的塗漫早已将一只冰雪樹枝握在手裏，随着樹枝變成通體血紅的長劍，他擡眼看向已經結好陣的仙子們，猙獰的面容之上是一雙兇狠的眼睛，那裏散發出的光，似乎在昭示着他原本要禍害天地的兇殘狠厲妖魔本性。
京落睜開雙眼，忽然想起剛才塗漫那雙被染紅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她還是打開了神識掃視昆侖，卻不想真的順着那飄蕩的紅色腰帶看到了手握冰紅長劍的塗漫。
昆侖漫天的風雪之中，他那已經有些淩亂的發髻徹底散開，漆黑的發絲對着他那件用大紅色腰帶束着的桃粉衣袍翩翩飛舞，他滿面淩厲的看着面前的小仙子們，眉毛向上一挑，目光如火，像是要将這昆侖數不清多少年的冰雪掀開。
“去死吧。”
雖然陣法被徹底打散，但仙子們卻并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反而對着眼前飛舞着的，毫無攻擊力的冰雪詫異。不過随着冰雪消散，一襲白衣的京落站在恢複平靜的冰天雪地裏，仙子們便瞬間明白過來，紛紛請罪，
“打擾上神閉關修煉，我等有罪。”
京落神識輕揮手叫仙子們起身，眼睛卻看向面前的塗漫，而塗漫往常如水般清澈的雙眼此刻滿是邪厲，他嘴角上翹，滿臉不屑，
“如何。”
“她們會因為言語不周接受懲罰，但你動了殺心。”
“她們現在不配教我，我找自己的師父教不對嗎？”
“我也不配。”
京落的聲音沒有起伏，卻激起了塗漫的怒氣，他舉起手中的冰紅長劍直指京落眼前，
“瞎說！她們說你是天地間最厲害的上神，怎麽會不配！或許，是你瞧不起我這個妖精吧，那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眼前的長劍越發紅豔，京落卻沒有因為塗漫兇殘的語氣波動一絲，只因為她明白，雖然塗漫是仙桃之身，但在古戰場吸收了那麽多年的冤邪之氣，早已入心，以他現在的情況是根本控制不住內心妖魔之氣的。
殺了他不費吹灰之力。
“說啊！為什麽！”
猝不及防，塗漫手中的長劍在他的喊聲響徹昆侖那一刻碎成了冰雪，同時，随着很久不起的風散開，仙子們怕眯了眼，不由的舉起袖子遮擋，直到風停下，她們慢慢睜開眼睛，卻又驚愕住了。
只因為眼前一片粉色之中，有一個小孩子也在驚詫。
塗漫裹在衣袍之中，似乎過了很久才擡頭看向京落。雖然她只是用水波簪把部分頭發簡單挽了一個發髻，剩下的長發依然散入在腰間。但眉目之間還是很端正莊嚴。黑玉一樣的眼睛平靜俯視着他，若是剛才之前，塗漫早就出手了，可他現在是一個小孩子身形，擡眼間都是祥雲紋的雪色壓襟衣裙随着同色的腰間帛帶在飄逸流動。塗漫下意識的伸手想抓住，可下一刻，寬大輕順的袖子就消散了，
“什麽時候能克制住脾氣，便能學會破開的法術了。”
京落的語調清冷，像是滿山的風雪刮進了塗漫的身體，細而硬的雪粒在眼前和臉上飛舞，塗漫擡起手，他現在的樣子連那個高冷的影子都抓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