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師父，我的修行似乎還不适合下凡，因為我處理那些請願越來越吃力了，我想，我還是留在昆侖再修煉幾年比較好。”
面對塗漫突然請示，京落有些不明，
“遇到了什麽困難？”
“是，确實是我感到自己修行不深。”
“修行是慢慢積累，你不必太心急。”
“沒有心急，我只是......”
不想離開昆侖。
“凡間的事情有助于你的心境修煉，也能更快積累功德。”
京落以為塗漫在凡間遇到了什麽困難，原想着勸慰點，或者親自下凡看看情況，卻不料面前的塗漫突然手持藍玉劍向她刺來。
雖不明白為什麽，但京落也沒有生氣，她舉手輕揮，原本只想讓藍玉劍偏一點，因此只帶了一點法力，可沒想到塗漫的手臂一抖，不僅藍玉劍掉在地上，他人也向後，眼看着就要撞在殿門上，京落雖心中驚詫，卻也立刻飛身過去接住了塗漫。
“可有受傷？”
看着懷裏人緊皺眉頭，低垂雙眸輕輕搖了搖頭京落便不再問了。她将手放在塗漫身上想要輸送法力緩解他的傷，可卻感覺到塗漫的體內一切正常……是了，以塗漫如今的修為根本不會被這種程度的法力打傷，那他——
京落低下頭看向塗漫，而塗漫也正好擡頭，滿眼晶瑩，楚楚可憐，
“師父，你看我現在真的不行，師父，我還是回來和你寫字練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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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大概是第一次下凡接受不了太多吧，京落想，她當年下凡歷劫想起一切之時也有過迷茫，心裏一下湧入太多最容易情緒不穩定。既如此，為了不讓塗漫體內的妖魔之氣浮現，京落便也就随了他的心，天天陪着塗漫恢複了以前的修煉日常。原以為塗漫很快就會恢複情緒，可沒想到不僅劍術越來越一塌糊塗，甚至連原本爐火純青的書法也一天比一天差。
“師父，你還是握着我的手帶我寫吧！”
京落沒有動，只是一直看着塗漫，直到塗漫落下目光，京落才輕嘆了一聲，
“看來旖旎風光讓你分神了。”
塗漫聽到京落的話一驚，連忙擡頭抓住京落擡起的手，
“不可以！師父，我是桃樹，不喜歡冰天雪地，師父是不顧我死活了嗎？”
京落眉目微動看着塗漫，從前也是冰天雪地，為什麽現在變回冰天雪地這麽慌亂？果然還是這樣多彩的景色入了眼迷了心。
“這樣的景致讓人心浮氣躁，不适合修心。”
不是這樣，師父。
塗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道：
“這些書我已經寫過了很多次，我覺得沒有挑戰性了。”
“那我去找些新的給你。”
“站住！師父你去哪裏？”
塗漫突然截住要走的京落，眼裏滿是慌亂，
“師父，我們練劍吧！”
這次，京落并沒有教新的劍法，只是在旁盯着他練習以前的。而塗漫一開始還算不錯，可漸漸地，他的劍招就淩亂了，雖然招式勉強對，但力量和角度都不對。京落忍了又忍，終于擡起手，将法力聚在指尖向着塗漫一指，随着藍玉劍掉在地上的同時，昆侖幻境萬種光景霎時鍍上了一層冰霜。
塗漫看着眼前又恢複了一片寂靜荒蕪的白色，心就像被一根繩子緊緊勒住，他急忙拉住要消失的京落并跪在了她面前，
“師父不要！”
京落心胸還在起伏不停，可聽着塗漫撕心裂肺的聲音，她又怕他身體裏的妖魔之氣重現，便低頭看向他，
“你這樣是不對的，做神仙心中應該無欲無求，現在只是變了景色就這般，着實讓我失望。就罰你跪在這裏，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變回去。”
京落明白，突然壓制塗漫的欲望，即使她的語氣再平和也保證不了妖魔之氣沒有一點起伏，所以京落沒有去觀察他的神情，而是直接去了上天庭求取能壓制的丹藥。
她的動作很快，可還是在拿着丹藥離開上天庭時看到了昆侖血氣彌漫。京落眉頭一皺，下一刻就落在了昆侖幻境。
眼前，塗漫正站在一座被削平了的山峰下舉着藍玉長劍，他沒有注意到京落，只是沖着面前的仙子們邪魅一笑。昆侖雪崩沒有如預期而來。看着昆侖仙境恢複了原本平靜的樣子，塗漫才猛然看到了一身藍衣的京落。
塗漫立即高興的向京落走去，可師父兩個字剛要出口，他才想起自己剛才都幹了些什麽，他徒然，只能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
京落看向仙子們，雙手施法治好了她們的傷，
“怎麽回事？”
“禀上神，本來我們想提醒塗漫認真反思，但是話重了，才這樣的。”
“說什麽了？”
“在凡間好的沒有學會，學會了貪戀紅塵，再不好好修行，不用上神攆你走，你自己就會走，既然這樣不如早點走，不要再擾了昆侖安靜，反正昆侖多一個少一個你這樣的都無所謂。”
“師父！是我修煉不精，不怪仙子，請師父繼續責罰我！”
塗漫突然喊道。但京落沒有看向他，而是讓仙子們先行離開才走到低着雙眼的塗漫身前，
“我懲罰你是希望你進步，不是覺得你不行，你永遠是我的徒弟，昆侖也永遠都有你一席之地，甚至，我以後也會将整個昆侖幻境交給你，你想變成什麽樣就變成什麽樣。”
“可是師父！”
塗漫突然抓住京落的手，
“我不想要昆侖，我只是……只是想永遠待在師父身邊！”
像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塗漫說完話好像不會動了一樣看着京落的雙眸，那裏如池水，靜而清，不知過了多久，塗漫好像看到一抹桃粉逐漸暈染，塗滿。
“好好修煉，只此一次。”
看着京落瞬間微笑，将昆侖仙境變回他喜歡的景色，塗漫心中好似萬千桃花缤紛簌簌，一邊柔軟一邊寧靜，他想，只要兩個人一直在昆侖仙境裏過下去，至死，別無所求。
京落之所以沒有再罰塗漫，是不想他身體裏的妖魔之氣再控制他，雖說順着他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日子長了，随着仙丹和修心相輔相成，也總會有結束的一日。更何況，陪着塗漫寫字練劍，對于現在的她，也成了一個習慣。
在這樣習慣即日常的修煉裏，塗漫的修為不知不覺間更上一層樓，至此，京落愈加放心，便全随着塗漫去了。比如此刻，塗漫只練了一遍她從上天庭拿來的劍譜，轉身間，雖收了招式，但并沒有收劍。
藍玉劍浮在塗漫身前，随着他揮手間，忽而光芒乍起，待又能看清周圍閑逸景致時，長劍已經消失，轉而無數豔粉的桃花從上而落。飽滿鮮嫩的桃花源源不斷，像是一場迷夢的細雨。不過，這些完整的大朵桃花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全部彙聚進了塗漫的手掌裏。
桃花雨不急不緩的萦繞在塗漫周圍，渾然一體中，一雙桃花眼格外透亮，隔着萬千旖旎桃花也不能忽視其中的自信從容。桃花很快消失在塗漫掌心，随之出現的是一個晶瑩剔透的桃花瓶。溫和一笑，塗漫将之遞到京落面前，
“師父辛苦了，今日的桃花露。”
京落如今的修為，自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甚至她吃飯不吃飯也只是看心情。但這桃花露是塗漫近些日子的新興趣，為了讓塗漫維持平穩，她還是拿過來吃了，
“以後盡量不要了，桃花是你的本命。”
“這不是我的桃花，是昆侖幻境的，無妨。”
身姿卓越，眼中光華也愈加純淨，京落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塗漫，想勸他下凡修煉的話就在嘴邊。京落這幾年一直都在勸他下凡，可塗漫每次都以修為不精怕失控，所以要留在昆侖幻境繼續修煉推脫。
“師父，在想什麽？”
塗漫握住京落的雙手坐在她身邊。京落萬年的修行幾乎都是一個人，即便當年下凡歷劫，在她心裏也早就記不清了。所以如今塗漫的行為都被她當成徒弟的依戀而習以為常了。
“你該下凡修煉了。”
塗漫剛剛還是滿臉柔和，聽到這話，雙眸頓時嚴肅，雙手力量也更重了，
“我只想和師父在昆侖修煉，千年萬年，永遠修煉。只願師父不會厭煩。”
“如何這樣說？我只是想盼你早日有封號，這樣昆侖交給你我才放心。”
“師父！”
塗漫收回雙手，青筋凸顯，京落看到就明白他在極力控制着，雖然不明白這句話究竟為什麽能引起情緒不穩，但還是順着塗漫收回了話。
京落不是突然發難，只是這樣恢複修煉也好幾年了，平時的塗漫看起來像是沒有一點妖魔之氣，可一旦提起下凡就會這樣，長此已久，若是成為了塗漫的弱點會阻礙封神成仙。所以京落雖然嘴上不提了，但還是單獨看了一些凝結幻境的書。她想，既然塗漫不想下凡，那就結幾個幻境先讓他适應吧。
圓月的光芒照在窗內的書頁上，京落正在仔細翻看，眼角餘光處卻忽然閃現了一道紅光。她擡頭看去，只見由近到遠，由淺到深，紅色光芒向着西北方向逐漸消失不見了。京落及時發動神識追蹤，卻不見紅光蹤影，只感覺到大量百姓祈願。
京落眉頭皺在一起，合上書叫來了仙子，
“西北是何國家？”
“禀上神，是武國。”
“那裏最近可有百姓祈願？”
“有的，最近的祈願大多出自武國境內。百姓們說他們的公主變成了妖精，國家已經快要被吃完了。”
“你們沒有去處理嗎？”
“禀上神，已經派了很多仙子去，但進展不多，因為牽扯到凡間皇室。動辄會影響天下格局，我們，不敢太過。”
京落神情不明，仙子立在一邊正不知所措，忽然塗漫的聲音插了進來，
“師父，怎麽回事？我剛注意到昆侖幻境外有一道紅光。”
“凡間異常，你随我去看看吧。”
什麽？
塗漫看着京落平靜的面容追問道：
“師父，多大的事情？你已經幾百年沒下凡了。”
事情多大不好說，但這是個機會，京落想，
“你不想去？”
“不是的！師父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那好，你第一次随我下凡，別的不用說，只要記得認真對待，積累功德，心緒穩定。”
“是，徒弟明白了。”
塗漫雖然嘴上這麽回答，但他心裏是無所謂的，只要和京落待在一起，他在哪裏，做什麽，都無所謂。
京落自然不會注意塗漫心裏在想什麽，當即拉着塗漫落入了武國境內。此時武國是白日，遠處是一處都城，近處則是郊外草地，一切風光正好，并無異象，只是很快，一群難民就從樹林子裏湧出來堵在了城門口。
難民幾乎都是青壯年，但面容上青黃不接，身體瘦弱，都只是靠在城門下面嗚嗚咽咽，京落與塗漫對視了一眼，就變成了普通百姓的樣子。
京落一身粗布衣裳，挎着籃子，而塗漫則将藍玉劍變成了農具抗在肩頭，兩個人佯裝匆忙的樣子扶住了難民群裏落在末尾的一些人。這些人相對年紀更大，卻也沒有什麽防範心，吃了京落給的食物後就開始侃侃而談了。
“公主原來真的很好，除了驕縱些，從沒有有辱國體，自從修了魔——”
另一人說，
“是修仙不是魔！”
“什麽仙需要吃人啊？自從她修魔之後就全變了！诶？似乎也不是，好像從公主下嫁驸馬開始，咱們武國就沒消停了。”
幾人長籲短嘆訴說着他們這位武國曾經最驕傲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