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再見了，德古拉

再見了，德古拉

德古拉恢複意識時已是第二天淩晨，太陽剛探頭，把一縷細窄的光送到他眼前，他下意識擡手去遮光，卻看到自己手裏多了一封信，落款是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

他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奧古斯丁的身影，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奧古斯丁不見了，心中悵然若失。昏迷之前，他聽到奧古斯丁說不能純粹地恨他，顯然奧古斯丁已經記起了一切，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趁他昏迷殺了他？

德古拉想，他知道答案，答案也是他想要的，但正是這個他想要的答案使奧古斯丁離開了他，反過來叫他有些埋怨這個答案。

嘆了一口氣，德古拉打開手上的信，看到信紙上暈開的墨團以及因為書寫字母時過于用力筆尖刺穿的洞，下意識笑了一聲，但不過看了幾行信，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德古拉，你一定很好奇你為什麽暈過去吧，我在你喝的水裏加了曼陀羅汁，但我加的不多，在太陽升起之前，你一定已經醒了。

我猜你現在最好奇的問題是我為什麽不趁你昏迷殺了你給我父親報仇，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可能是因為我不信神，死了會下地獄，不想在地獄還看見你，但這個理由好像有點牽強，那就換個理由吧，可能是因為你這個吸血鬼挺心軟的，被我刺了一錐子，雖然放狠話說要我做你的奴隸，但在我失憶之後，你什麽也沒做，我不想承認，但我對你（此處有一些塗抹痕跡），我可以殺你一次，但要殺你兩次，我做不到。

知道嗎？德古拉，你真的很幸運！差點你就成為第一個被親王妃殺掉的親王了！

但你不要以為我放過你就是原諒你了，我做不到原諒你，就像做不到再殺你一次一樣，所以我想，我們就此別過吧，以後也不要再見了。

（此處被墨水暈開，看不清字母）應該也沒幾天好活了，芭芭拉和雪麟跟着我過不了好日子，你能不能繼續照顧它們？如果不願意，能不能找一戶願意的人家照顧它們？或者放歸森林也好。

（此處有一些血漬，無法分辨寫了什麽）一切都要結束了，再見了，德古拉！

再見？

看着信尾的這個單詞，德古拉心底蹿出一股火，但他究竟在不高興些什麽，他也說不明白。

擡手從蘋果樹的葉子上刮了些露珠擦了把臉，德古拉感到頭腦清醒了一些，但心裏更空了。

奧古斯丁走了，他的親王妃走了，盡管正生着無藥可醫的怪病，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死去，卻毫不留戀地從他身邊離開。他無法不怨奧古斯丁的決絕，但他的理智又告訴他，奧古斯丁離開對他和奧古斯丁都是好事。于他，他不必再擔心同床共枕之人對他痛下殺手，于奧古斯丁，奧古斯丁無法對他再下殺手，也無法不恨他，留在他身邊只能徒增痛苦，現在遠離了他，說不準心情好些，生的怪病還能不藥而愈。

Advertisement

這确确實實是兩全的好事！

但為什麽他卻感到不甘心？甚至！他在想，奧古斯丁還不如趁他昏迷将他殺了，兩個人一道下地獄，也算不孤單。

德古拉在蘋果樹上靜坐了好久，仍未想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麽，他在不甘心什麽，這時天已大亮，他跳下蘋果樹，走進莊園主宅，把剛睡着的安東尼從棺材裏叫醒，讓安東尼去弄些吃的給他，因為他認為是饑餓阻礙了他的思考。

不多時，安東尼帶着一衆仆從端來許多美味佳肴，先是一盤奧古斯丁愛吃的烤雞，再是一份奧古斯丁愛吃的杏子蛋糕，送到桌上的這些食物竟都是奧古斯丁愛吃的！

德古拉下意識想喊奧古斯丁來用餐，但才吐出一個‘奧’的音節，他就閉了嘴，自嘲般地笑笑，然後拿起刀叉開始用餐。

烤雞的味道不對，杏子蛋糕的味道也不對，桌上所有食物的味道都不對，但德古拉知道，并不是廚子的手藝變差了，是他現在的心太亂了，他沒有辦法冷靜地享受美食，于是他草草吃了幾口，就準備回卧室。

安東尼看出德古拉的狀态不對，關心道：“親王，您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需要我請巴德過來唱歌或是辦故事會嗎？”

“不用，我回卧室休息，你們也都去休息吧。”聽到巴德和故事會，德古拉又想到了奧古斯丁，他記得自己請巴德來唱歌時，奧古斯丁也展示了美妙的歌喉，他記得自己辦故事會時，奧古斯丁以為他把萊肯打死了，吓得故事都沒講好，後來知道萊肯沒死才重展笑顏，他還記得好多好多他跟奧古斯丁之間發生的事情，這些美好的不美好的事情組成了他們之間全部的回憶，叫他又愛又恨，但究竟是愛更多，還是恨更多？

德古拉認為是前者，所以他想，也許他該尊重奧古斯丁的意願，跟奧古斯丁再也不見，從此相忘江湖，但是！但是那只是奧古斯丁的意願！是奧古斯丁在想從此與他再不相見，等怪病一發作就和他天人永隔！可奧古斯丁憑什麽做這個決定？奧古斯丁不是說愛他嗎？憑什麽不問問他的意見？

想到這兒，德古拉豁然開朗，他忽然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麽不高興，為什麽不甘心了，都是因為奧古斯丁擅自替他決定了一切，假若奧古斯丁問問他的意見，他未必不願意跟奧古斯丁一起去死，把父輩之間的仇恨永遠地終結在他們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