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農田怎麽辦
農田怎麽辦
暗夜靜悄悄的,只有風雨跟洪水在較着勁兒嘶吼, 砰砰敲打着岌岌可危的攔路石。
圩埂就像是因為嚴重營養不良而造成周身浮腫的假胖子。輕輕一拳, 就能将它打倒在地。
水利局的同志态度很堅決, 洩洪是目前綜合考慮下來損失最小的方案。如果再不動, 巨大的水壓會從下方直接擊潰圩埂, 到時候就是上面隊堆再多的沙土袋都沒用。
他說完話之後也不看楊樹灣的男女老少, 只拎着盞馬燈, 滿臉焦灼地盯着水情。解決方案他已經給了, 到底要怎麽做,得看楊樹灣人自己決斷。
八隊的隊委會成員:生産隊長、副隊長、婦女隊長以及會計跟倉庫保管員全都沉默。生産隊委會是農村最基層的政治組織, 隊裏頭的事情主要由他們商量決定,關系重大的問題則全隊開會讨論表決。
只是現在來不及了, 洪水等不及隊長再敲鑼吹口哨召集全隊人開會。八隊在場的老少爺兒們必須得現在就給出決斷。
人們都噤了聲, 只暗夜的風雨跟水流聲發出急急的催促。
大隊書記走到生産隊長面前,拍拍他的肩膀, 什麽也沒說出口。
這六十來畝地是八隊的糧倉。
在“備戰、備荒”的時代,農民負擔極重。就拿楊樹灣來說吧,每畝田産一千斤雙季稻,公餘糧就要交七百斤。公糧相當于實物農業稅, 免費交。餘糧是國家以遠低于市場價格征收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白交。除此以外, 還要根據上頭攤派下來的任務, 不定時繳納數目不定的征購糧。
所以種大米的農民常常還要靠山芋扛肚子。
在這種情況下, 沒有上田畝冊子的自墾地就成了農民的救命稻草。
八隊這六十來畝水田原本是大片毒水肆意的沼澤地, 解放前也當做亂葬崗。沒錢沒人收屍的附近居民就拿卷蘆葦席子裹住屍體,直接丢進去。
後來八隊人靠肩膀挑靠手擡土填坑,才将它變成了水田。因為沒上田畝冊子,不用上繳糧食,所以它是全隊幾百號男女老少生活的希望。
年過半百的生産隊長眉頭緊鎖,刀斧鑿刻出來般的臉上全是沉郁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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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雷響了三道後,他終于啞着嗓子開了口:“我同意。”
每一個字眼都像是帶着鈎子,從他喉嚨口拽下一塊血淋淋的肉。
副隊長張張嘴巴,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扭過頭去也沒開口反對。
會計跟倉庫保管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垂下腦袋不吭聲。
最後還是婦女隊長沒撐住,抹着眼淚道:“還能咋樣啊。”
水不排出來,圩埂垮了的話,整個楊樹灣的老少爺兒們都要喝西北風。現在撅了口子,起碼還能保住其他地方。
大隊書記安慰了一句八隊的男女老少:“我給公社打報告,為你們争取救災糧。”
田都淹沒了,不吃返銷糧,難不成餓死人啊。
餘秋跟田雨都沒忍心看決口子洩洪,兩人回到知青點也對坐着發呆。隔了半天,餘秋才冒出一句:“農民真苦。”
田雨眼睛泛紅,直接鑽到毯子底下,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我真不忍心看。太慘了,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耕好的地,插好的秧。中午他們為了排田裏頭的水,都曬得中暑了。”
中暑也不能回家休息,就癱在大樹底下,旁人給灌大麥茶,拿草帽幫着扇風。人緩過來之後,又搖搖晃晃地下田挑水挑淤泥。
餘秋抱着她的肩膀,輕輕拍她的後背:“不要想了,咱們不想也不看。”
想了看了,也什麽都不能做。
餘秋記得高一文理科分班前上歷史課,頭發灰白的老師曾經感慨過,建國初幾十年的時間,為了支援國家工業發展,農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他們比誰都清楚,有國才有家。所以即使勒緊褲腰帶,也要完成上面派下來的任務。
餘秋輕輕地嘆了口氣,合上眼睛告訴自己睡覺。這是落後的生産力與人民生活需求之間的矛盾,這不是她能夠解決的事情。
她還是先做好楊樹灣的衛生防疫工作再說吧。
可惜楊樹灣并不給餘秋當鴕鳥的機會。
暴雨停歇的第二天晚上,她剛跟田雨給大孩子們分別上完四年級和五年級的課程,胡楊就跑過來叫人。
他幹活系着的皮圍裙都沒脫下,只朝她們喊:“上大隊開會去。現在就走。”
餘秋趕緊将教案塞進黃挎包,拍拍手上的粉筆灰:“什麽事啊?怎麽這樣急?”
“我也不知道。”
胡楊個子不矮,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餘秋跟田雨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跟上。
饒是天黑了氣溫下降,一路上也有小風吹吹,抵達大隊支部的時候,餘秋還是鼻尖都挂上了汗珠。
她伸手抹了把汗,懷疑地看着胡楊:“你聽岔地方了吧。”
這黑燈瞎火的,哪裏像是開會的地方。
田雨也疑惑:“是不是在大隊書記家裏頭?”
現在開會沒有固定場所。餘秋看生産隊也常常在田頭或者曬谷場上就把會給開了。
“沒錯,這兒呢。”前院響起何東勝的聲音。
三人趕緊往院子當中走,湊近了才發現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大家夥兒有人坐在小板凳上,有人屁.股下頭墊着土坯磚,也有人索性盤腿而坐,個個手上都抓了把蒲扇趕蚊子。
單薄的月色,照得人影幢幢。
坐在上首的大隊書記清了清嗓子,也不用喇叭,單憑嗓子喊話:“行了,楊樹灣七個黨員,十三位團員,還有九個生産隊的基層幹部,全都到齊了,對吧?到齊了就講正經事。”
正經事就是八隊的那六十來畝水田。
當時八隊人是為了保住全楊樹灣男女老少的田地,這才自己主動做出犧牲的。現在洪水退了,眼看着其他生産隊都要大豐收,八隊的老少爺兒們可是顆粒無收。
“咱們楊樹灣的人都有數,八隊水田少,剩下的全是旱地。”
所謂旱地就是山地,不能種水稻小麥之類的精細糧食,只有耐貧瘠的山芋、土豆才能長下去。但是這些粗糧不僅吃多了窪酸,交公餘糧的時候,也五斤才能抵一斤稻谷的量。
大隊書記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提高了嗓門:“吃水不忘挖井人。沒理由八隊站出來了,咱們其他生産隊全心安理得地縮在後頭。”
“又講怪話了是不是?”蹲在地上的老漢立刻應聲,“八隊的事情就是咱們楊樹灣全體社員的事情。不就是田被水淹了嘛,現在雨也停了,水肯定要退。我們再把田裏頭的水抽出來,重新種糧食就好。”
他轉過頭來朝旁聽的胡楊笑,“我們的新農民搞出來的風車水車可是能一天到晚不歇火的,自己往外頭抽水呢。”
院子裏頭響起了拍巴掌的聲音,不少人叫好,誇獎新農民有學問就是不一樣。
胡楊倒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個勁兒地強調,他的水車還有好多要改進的地方。現在還不夠靈敏,風向一改,風車就得靠着人自己挪位置。
“已經很好了,總比我們兩只腳踩着好。”旁邊有人站起身,“水抽掉了就是種稻子。稻種不夠的話,大家夥幫着湊湊。我們隊裏頭好像還多了點兒秧苗。”
其他人也跟着盤算自己的家底,看能不能餘出來東西幫忙。
“可要是再下雨怎麽辦?”寶珍大哥遲疑,“這要是再淹起來就麻煩了。”
“之所以會淹,是因為這塊田地勢太低。”大隊書記發了話,“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感覺這塊田還得再填一回土。”
院子裏頭熱鬧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蹲在地上的老漢皺起眉毛:“那你們想過到哪兒挖土來填嗎?”
六十多畝地啊,地方真不小了。怕不是要平了一座山,才能填好。
“八隊自己開過會,想拿他們隊裏頭的小山來填土。”
月光底下響起嘩然聲,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這可不是個小工程,當初八隊人可是花了整整三年功夫才填好的那片沼澤地。
“用推土機吧。”胡楊擡起頭,“這要是靠人工,今年都收不上糧食。”
大隊書記搖搖頭:“我們也想要推土機,可是沒有啊。關于如何種田的問題,我們的想法是一畝畝的來。填好了一畝地就趕緊先種上莊稼。”
“山上土不肥,種不出來東西的。”趙大爹立刻反對,“上面全是石頭,填進去也種不了稻子。”
水稻多嬌貴的玩意兒,過去上等田才能種水稻。
“先把淤泥挖出來。”田雨插了句嘴巴,“我看叔叔伯伯們夾塘泥當肥料,這些淤泥肯定很肥,正好蓋上砂石上頭。”
大隊書記跟着點頭:“對對對,我們就是這麽想的。”
他擡眼看三個知青蹲着的地方,“你們都是念過書的有學問的娃娃,從大城市過來,見多識廣。你們幫着想想辦法,看到底怎樣才能加快填土的速度。”
胡楊愁眉苦臉,小聲嘟囔着:“還是要挖土機啊。”
這可是大動作,需要非常強大的動力才行,光靠風肯定不夠。
田雨遲疑着舉起手:“能不能不用車子運砂土,而是靠走船?”
她父母都在碼頭上當工人,曉得走水路要比靠車子運更省事也成本更低。
“這是個好主意。”大隊書記高興起來,大聲誇獎,“到底是有學問的娃娃。”
他側過頭,興致勃勃地問餘秋,“你呢,小餘大夫,你有什麽想法?”
餘秋下意識地想低頭,感覺還是不要當出頭鳥比較好。
旁邊何東勝轉過臉看她,鼓勵了句這個小赤腳醫生:“說吧,沒事,我們楊樹灣人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餘秋咬咬牙,豁出去了:“我的觀點正好相反,不是填而是挖。既然這些地原先是沼澤,現在裏頭的水又那麽高,那為什麽不索性将它變成魚塘呢?”
填平了湖泊,水要往什麽地方流?
大自然有自己的生态循環系統,人為的肆意幹涉,只會遭來嚴厲的報複。
一時間的獲利,後面緊接着而來的很可能是源源不斷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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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氣奶爸x毒舌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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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上古兇獸們有話說,養老?才怪!
饕餮憤恨不已: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東西。老子不過吞了人類一頭豬,她居然讓我天天吞垃圾。
蛟龍面無表情:老子就發了一次洪水,結果她天天用息壤擋着水,讓我免費水力發電,老子有說什麽嗎?
肥遺甩尾巴:我還沒來得及發旱災呢,她就逼着我天天分離工業廢水,老子兩身蛇皮都臭了。
虛耗一扇子打在混沌的腦袋上,憤憤不平:以後別跟在污染犯屁股後面當小厮了。你一笑,她就逼着我去見人家,非讓人倒黴不可。
窮奇暴躁:再慘慘得過老子嗎?老子天天被她壓。老子是天下兇獸之首!
衆兇獸齊聲:哦,老大,不要搞得好像我們不知道你暗戀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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