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最先開始是網上爆出的消息,不少之前得了病,但幸運的治好的人,再次複發,并且複發的來勢洶洶,其中一個七十歲的老人,早上那家人發現老人又有些發燒咳嗽,但他們并沒有往那方面想,雖然之前得了病,但幸運的治好了,治好了之後,幾乎沒讓老人出過門,所以這次生病,他們還當是老人感冒了,結果到了晚上,眼看着就不行了,最後當天夜裏十二點都還沒過,老人就走了。
這并不是特例,接連兩三天,愈後複發,并且來勢洶洶的新聞越來越多,各種真真假假的傳言也越來越多,得過病但治好的人,就好像被死神标記了印記,怎麽都逃不過死亡,壓力越來越大之下,有人甚至還沒複發,就已經絕望的跳了樓。
慕楠所在的社區就有一個跳了樓,那是一個中年男人,聽說是沒有結婚,無兒無女,之前生病也是比較早期,醫院的情況還沒有那麽嚴峻的時候,所以得到了相應的治療,後來治愈回家,結果這情況一反複,這人哪怕還沒複發,就已經絕望的想不開了。
慕楠對這件事沒什麽印象,可能上一世也發生了,但他沒注意,雖然是他們這個小區,但樓棟距離的有點遠,現在又不能出門,只能通過社區群獲知一些消息,手機一關,消息自然就封閉了。
秦淮倒是認識這個跳樓的人,慕楠都有些詫異:“你認識?是老鄰居嗎?我怎麽沒什麽印象。”
秦淮道:“你還小自然不怎麽記得,這人本身就有點精神異常,所以一輩子都沒成家,以前還跟慕叔打過架。”
慕楠這一下更詫異了:“啊?跟我爸?那他們當時誰打贏了?”
秦淮笑了笑:“當然是慕叔打贏了,我記得當時慕叔在樓下打牌,我放學回來正好路過,慕叔叫住我,說阿姨加班,然後給了我一百塊讓我等你放學後帶你去吃肯德基,我接過錢剛準備走,那人就沖過來把我撞了一下,慕叔就橫了那人一眼,說了句走路不看路的,結果那人折返身,直接将慕叔的牌桌子給掀了。”
他們小區外面就有個肯德基,慕楠記得小時候秦淮偶爾會帶他去吃,這個偶爾就是每次他媽媽加班的時候,他媽一加班,他爸就懶得做飯,于是就讓秦淮帶他去吃肯德基,然後自己跟打完牌的牌友點幾個菜,喝點小酒,尤其是夏天的時候,他爸喝完酒,還會帶一盆蝦子回來,他跟秦淮兩個人就穿着背心坐在客廳裏,一邊看動畫片一邊啃蝦子。
現在秦淮一說起這些事,慕楠就有種回到了當年的感覺,就好像他爸下一秒就會從電梯裏出來,然後用力的在地上踩兩下,用腳步聲點亮樓道裏的感應燈,打開鐵門,拎着打包回來的蝦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們,然後朝他們喊道:“香香辣辣的蝦子,有沒有人吃呀!”
慕楠也笑了笑,問道:“然後呢?就直接打起來了?”
秦淮道:“嗯,直接就打起來了,你也知道你爸那個暴脾氣,牌桌子都掀了,那還有不打的,不過雖然打贏了,但是四個打一個的贏了,後來那人看到你爸他們,就恨不得繞道走。”
沒想到他們跟跳樓的那人還有這麽一段過往,這些事聽得慕楠有些唏噓。
原本随着得病的人越來越少,治好出院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對霧霾也越來越适應,大家已經從慌亂,變成了淡定,從被關在家裏無所适從,到适應社區大團購,每天想着要買什麽要吃什麽。結果這疫情再次爆發,令不少人再次慌亂起來,對外面這些霧霾也更加懼怕,恨不能将自己關在一個四面都是牆,完全不透風的地方。
雖然慕楠已經經歷過一次,知道只要小心不出門暴露在霧霾當中就不會感染,但随着二次爆發,他還是每天仔細将兩邊的門窗巡查一遍,然後将兩個房子裏都放上空氣淨化器,就他跟秦淮住的客廳,就放了兩個,生怕淨化不到位,雖然這空氣淨化器未必對這種病毒有用,可門窗一直緊閉之下,稍微淨化一下室內的空氣總歸有益無害,好在他跟秦淮都是不抽煙的人。
眼見着生活快要恢複正軌了,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死亡爆發再次打亂。網絡上的混亂雖然每天都能看到,但畢竟相隔一條網絡,關掉手機就能降低影響,但他們身邊爆發的混亂,就沒有那麽容易停息了。
最開始有人在群裏詢問,這些原本之前痊愈的人,再次反複後,是否依舊帶有傳染性。有人詢問社區負責人,那些之前感染,後來痊愈的人,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自己家了,有人希望社區知情的人将那些得了病的人家門戶號公布出來,這麽要求的初衷原本是想要有個知情權,并且有防範的避開,否則你不知道跟你一層樓的是否有感染過的,萬一接觸了被傳染怎麽辦。
到後來就演變成,要求社區的負責人将那些曾經得過病的集中遷移出小區,專門移到外面的酒店或者哪裏,總之不要留在他們小區,不能讓這一小部分人,害死更多的人。
有些被這病搞的有點神經質的還在群裏各種鬧,非要社區負責人将人送走,好像不送走就一定會傳染上他害死他一樣。人性的醜陋,通過這一場二次爆發,已經初現端倪。
這種事社區的人當然不可能做,除非是那些曾經感染又痊愈的再次複發,他們可以安排人将這些人轉移到醫院提供的集中點,但現在人家好生生的,并沒有複發,也老老實實的閉門不出,他們沒有權利曝光別人的信息,讓人離開自己的家。
但他們不曝光,總有人會曝光,首先第一個被曝光的就是慕楠他們這棟樓,住在慕楠樓下十五樓的一對年輕夫妻,他們的小孩在暴雨的時候好像就生了病,那時候這種病才剛露出苗頭,醫療資源沒有那麽緊張,雖然這種肺腫并沒有什麽特效藥,但用對付流感的一些藥物還是有點效果的,所以那對年輕夫妻的孩子在病毒大爆發之前就已經痊愈出院了。
結果沒想到,他們安安生生在家裏,家庭信息竟然被曝光在了群裏。
慕楠看着群裏傳閱着那戶人家的信息,連那孩子多少歲,在哪個小學幾幾班都曝光出來了,覺得有點過分了,于是在群裏說了一句:“病毒的傳染性很低,只要避免接觸幾乎不會被感染,大家沒必要這樣,誰家都有親戚朋友,相互體諒一下吧。”
可惜這一句話很快就被淹沒在各種讨伐的浪潮中了,還有說他這麽可憐人家,幹脆讓那家人跟他住一起好了,反正也不會被傳染。
這話看的慕楠都無語了,丢了手機嘟囔道:“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平時接觸的那些鄰居都挺好的,雖然都不熟,但大部分都和和氣氣的,怎麽隔着一個網絡,就好像變了一個世界一樣,這還沒到後面泯滅人性的艱難時期呢。
秦淮道:“大環境的偏見如此,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扭轉的。”
慕楠皺眉:“這些人不會去做什麽過激的舉動吧?”
他自己回想着上一世,可上一世的自己還在畢設和漫畫稿之間忙碌着,因為大家全都被關在了家裏,于是一些網絡作品,例如小說,漫畫,也算是有了一陣流量高峰,所以他簽約的漫畫編輯讓他加大漫畫的更新量,每天光是畫畫想劇情,還有畢設答辯的準備就已經占據了他全部的時間,一開始因為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所以他對外界的信息還算比較關注。慢慢的習慣了關在家裏的生活,于是對一些疫情信息變得不太在意了,以至于他現在都不記得關于樓下那戶人家後來發生過什麽事情。
秦淮安慰道:“再怎麽樣現在應該也不會有太過激的舉動,秩序還沒崩亂,法律的約束力還在,他們除了能在網上攻擊一下,也做不了什麽別的事。”
正如秦淮所說,他們除了在網上讨伐一下,的确做不了太多的事情,現在感覺空氣裏都帶着病毒,即便戴着口罩,那也是能不出門盡量不出門,想要做過激的舉動都未必有那個膽量。
可是當家庭信息被曝光,每天無數的咒罵短信和電話攻擊着,僅僅只是通過網絡的渠道,就足以讓那一對小夫妻崩潰,現在就連門口稍微有一點動靜,他們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明明他們才是病毒的受害者,他們也不想自家孩子感染,現在平白無故的被這樣對待,那家的男主人黎先生愁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掉,孩子生病,疫情蔓延,不能出門就沒辦法工作,關在家裏多久,他們家就有多久沒有收入了。
他們住的房子是租的,家裏積蓄是有一點,但也經不起一天天的消耗,尤其是剛開始女兒生病的時候,因為呼吸困難一度進了ICU,那裏面的費用即便有醫保,一天也要大幾千的消耗,好不容易熬過了鬼門關,現在又面臨二次爆發,看着天真可愛的女兒,黎先生滿心絕望,黎太太也幾近崩潰,這種時候,他們得不到外界的絲毫幫助和包容,還不斷的被惡意攻擊,即便大門緊閉,關閉了所有的網絡電話,那些惡意還是見縫插針的朝他們襲來。
最讓黎先生崩潰的是,下午女兒看電視看的好好的,家裏突然斷了電,當時黎先生沒有多想,這種老舊的小區偶爾停電也是有的,直到很晚電都沒有來,黎先生小心的打開手機,無視了那些咒罵的信息,進了社區群查看,可別人家都好好的,并沒有停電,好像停電的就他們一家。
當時黎先生就察覺到了問題,于是拿着手電筒出去了,這一看,就發現自家電表的線被人給剪斷了。
那一瞬間,黎先生忍無可忍的爆發了,怒氣沖沖的回到家找剪刀,剪他們家電表,那就所有人都別好過,反正家家戶戶的電箱都是在外面,別人能剪他們家的,他也能剪別人家的。
黎太太看到丈夫憤怒的模樣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得知原因,也止不住的大哭了起來,但還是理智的将丈夫攔了下來:“我們走吧,跟社區的人說一下,讓他們幫我們安排住到別的地方,你別沖動了,你剪了他們所有人的電表,人家聯合一起找來了,也只會是我們吃虧,我們就兩人,還帶着女兒,哪裏硬抗的過他們,別生事了,求你了老公,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黎太太邊說邊哭,黎先生漸漸冷靜了下來,抱着哭泣的妻子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他們從未害過人,為什麽那些以前能笑着打招呼的鄰居,能将他們逼到這樣無路可走。